四重分裂 第八百三十章：私房話（II）

    同一時間

    光之都，曙光大禮拜堂，千光穹頂

    「嘟嘟噠~嘟嘟嚕~~~嘟嘟嘀噠嘟~」

    在那幅【第五百七十三代教皇：聖·路加·提菲羅】的巨大肖像畫前，一個身著雪白色高階神官袍的女孩正搖著腦袋輕輕哼唱著什麼，旋律聽起來有些像讚美詩，但給人的感覺卻非常柔和澄澈，毫無原本中那聖潔中能隱約感覺到的殺伐感。

    聲如其人......

    澄澈、純淨、纖塵不染。

    「我就知道你肯定在這裡。」

    片刻之後，大大咧咧、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少女身後響起，曙光聖女夏蓮·竹葉竟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跪坐在地上的少女身後，俯身在後者的腦袋上屈指彈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說道：「還在幫那小子研究律令呢？」

    「呀！」

    猝不及防的語宸被嚇得哆嗦了一下，手中那本寬大的曙光教典咚的一聲砸到了地上，然後仰過頭沖背著雙手俯視自己的夏蓮皺了皺鼻子，嘟著小嘴細聲細氣地抱怨道：「聖女姐姐你又嚇我！」

    「嘿嘿，因為每次你嚇一跳的反應都很可愛嘛。」

    夏蓮用力揉了揉語宸那頭柔順的髮絲，跟個小地痞似的往自己這位學徒旁邊一蹲，挑眉道：「所以說，那小子要是想早點弄明白有關於律令的事兒，就讓他回來之後自己想辦法啊，你幹嘛這麼拼命幫他，你們......」

    她停頓了一下，直到語宸露出了毫不介意的微笑，才有氣無力地嘆了口氣，說完了最後一句：「你們又不是真正的情侶。」

    「就算只是朋友也應該互相幫忙呀。」

    語宸甜甜地笑了笑，撿起了面前那本有些年頭的曙光教典重新在膝蓋上攤開，一邊翻看一邊繼續說道：「而且黑梵他很忙的，就算回來也未必能有很多時間調查法奧冕下和提菲羅冕下的事嘛，我現在又很閒，就當打發時間啦~」

    夏蓮撇了撇嘴，沒好氣地說道：「就這？」

    「這只是原因之一啦。」

    語宸吐了吐舌頭，繼續細細研讀著手中那本大約在二十年前就已經停止印刷的舊聖典，重新哼唱起那魔改自曙光讚美詩的小調。

    下一秒......

    「那其它原因又是什麼呢？」

    夏蓮憑藉著自己強悍的體術能力，輕而易舉地奪過了語宸特意借來的聖典，一邊懶洋洋地掂著一邊壞笑道：「不說就不還給你了。」

    語宸呆呆地看了自家聖女姐姐兩秒鐘，然後竟然乖巧地『哦』了一聲，從行囊中掏出了一本五十年前停止印刷的聖典在自己面前攤開了。

    「咳！」

    夏蓮氣急敗壞地咳了一聲，大怒道：「你這丫頭到底是跟誰學得這麼壞的！？」

    語宸也不說話，只是有些無奈地把視線從書頁上移開，定定地看著夏蓮。

    五秒鐘的沉默後

    「呃......跟我學的？！」

    夏蓮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尖。

    「嗯嗯！」

    語宸用力點了點頭，人畜無害地笑道：「多虧了聖女姐姐平時的言傳身教呢。」

    「嘁，我身上明明還有大量優點可以讓你學習好不好！」

    夏蓮悶悶地把手中那本聖典還給語宸，漫不經心地說道：「對了，早些時候那個太陽教派的小孩有派人過來這邊，好像是想邀請你跟他一起吃個晚飯，我仔細問過了，是對方結賬，地點在......」

    「不用啦~」

    語宸未等夏蓮說完就用力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地說道：「我並不是很想去，跟聖女姐姐一起吃就好啦。」

    「地點是中城區的【星歌】哦！我也只去過兩次而已！」

    夏蓮呲牙咧嘴地看著語宸，用力按住後者單薄的肩膀，嚴肅道：「比起跟小忘語你一起吃晚飯，我更想讓你回來的時候拿點外帶給我吃啊！」

    語宸歪了歪腦袋，甜甜地笑了起來：「那下次我請姐姐單獨去吃吧~」

    夏蓮翻了個白眼，乾笑道：「你躲到這個地方的另外一個原因，不會就是因為那位這段時間都很熱情的布萊克少年吧？」

    「唔，可能也是原因之一吧。」

    語宸下意識地抬起小手，一邊伸出食指輕點著自己薄薄的下唇，一邊喃喃道：「總覺得黑梵會不開心？」

    夏蓮人直接傻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語宸一眼：「你們只是『朋友』吧！朋友還管得這麼寬？」

    「是朋友啊。」

    語宸吐了吐舌頭，狡黠地對夏蓮眨了眨眼：「他也完全沒有管我呀，只是我自己不想讓他不開心啦，總覺得他最近不開心的事有點太多了。」

    誠然，這種話語宸是絕對不會說給墨檀聽的，但如果對方是從自己進入遊戲開始始終很照顧自己，亦師亦姐亦媽亦友的夏蓮，她還是不介意說些心裡話的，當然，僅限於語宸自己能理解的那一部分。

    「你這丫頭......」

    夏蓮有些沒轍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咬牙道：「要我說的話，乾脆把他吊起來，一邊打一邊問那小子有什麼難言之隱，不說不給飯吃，說了之後不答應跟你好好過也不給飯吃！」

    「聖女姐姐！」

    語宸那始終保持著淡定的俏臉頓時升起了兩抹紅暈。

    而夏蓮則繼續自顧自地說道：「我覺得這事兒靠譜，不過現在這小子已經把『罰』悟出來了，你一個人在不下狠手的情況下未必能搞定他，要不我來？」

    「聖女姐姐你在想什麼呀！」

    語宸掄起小拳頭毫無力道地錘了下夏蓮的肩膀，抿著小嘴輕聲道：「我又不一定喜歡他！」

    「你......」

    夏蓮下意識地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卻還是沒能說出口，只是輕嘆道：「說的也是，我剛才只是開玩笑而已，還真能把那小子吊起來打啊？」

    「嗯嗯！」

    語宸開心地點著小腦袋，臉上寫滿了『好騙』二字。

    「不過話說回來......」

    夏蓮隨口岔開了話題，聳肩道：「我覺得太陽教派的那個小孩對你並沒有啥非分之想，他才多大點兒啊。」

    語宸莞爾一笑：「我知道的。」

    「知道你還這麼警惕？」

    「不是說了有人大概會不開心嘛。」

    「那小子連那種小屁孩的醋都要吃？」

    「誰知道他~」

    語宸無辜地攤了攤手，然後低聲道：「還有......」

    「還有什麼？」

    夏蓮見縫插針地進行追問。

    「還有就是，我覺得如果去赴約的話，小布萊克很可能會跟我提一些......唔，不太方便回答的問題。」

    語宸捋了捋自己垂在自己耳畔的髮絲，遲疑道：「他畢竟是太陽教派的聖子，跟那位想要害黑梵、依奏他們的渥倫斯金冠主祭是自己人，如果他讓我勸姐姐你放了那位主祭先生的話......」

    「你怕我難做？」

    夏蓮有些意外地看著語宸，她還真就沒有想到這一層。

    少女微微頷首，輕『嗯』了一聲。

    「哇！寶貝你也太善解人意了......呃！」

    夏蓮一把抱住了語宸，然後被後者彈開了。

    語宸：「......」

    夏蓮：「......」

    一陣尷尬地沉默後

    「我......我不是故意的！」

    率先打破了沉默的語宸慌慌張張地為自己進行辯白。

    「我知道......」

    夏蓮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那層跟語宸毫無可比性的外置裝甲，生無可戀地說道：「就是因為這樣才更覺得扎心啊。」

    語宸滿臉通紅地垂下頭，把腦袋埋胸里了。

    「嘖，不提傷心事！」

    見到這一幕，反而被刺激精神的夏蓮故作灑脫地咧了咧嘴，然後一臉嚴肅地看著語宸：「這樣吧，忘語，你也知道我是個誰也管不住的性格，但是......唉，我知道你很善良，所以如果是你的話，只要跟姐姐開口......」

    她沒能繼續說下去，但想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那就是如果語宸覺得該留那位渥倫斯金冠主祭一命，自作主張拿下後者的夏蓮會給自家學徒這個面子，雖然該廢掉肯定也是要廢掉的，但也不是不能留他一命。

    畢竟在夏蓮的印象里，語宸可是碰見螞蟻搬家都要繞道走，生怕踩到那麼一隻兩隻無辜螞蟻的好孩子。

    「聖女姐姐......」

    但是，語宸卻別過了視線，低聲說了一句：「我......不是一直都沒有答應跟小布萊克見面麼。」

    下一瞬，夏蓮立刻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然後恨不得猛抽自己一巴掌。

    她這才想起來，儘管面前這個小丫頭是最願意相信那些美好事物的人，但她卻從來都不是溫室里那些天真的花朵，她喜歡去注視那些美好的事物，卻並非不知道陽光下那些陰影與齷齪的存在，或許她有些天真、有些一廂情願，但她不傻，更不是沒有底線。

    所以她這些日子並沒有答應一次那位太陽聖子的邀請，而是用最聰明的方法將所有可能性扼殺在了萌芽階段。

    很顯然，那位險些害死了墨檀與依奏，毫不猶豫就將一整支小隊送往死路的主祭大人，踩線了。

    儘管語宸在表達立場時用了最委婉的方法，但卻無關於這份立場本身的堅定。

    【結果我剛才那些話說的，就好像把那個人渣的生死交到小忘語手中一樣，可惡！】

    恨不得抽自己倆嘴巴的夏蓮死死地攥緊了拳頭，擠出了一抹稍顯生硬的微笑：「那太好了，本來我還想著，要是你這丫頭真的心軟了，我就假裝放了那個雜碎，然後偷偷想辦法在光之都外的地方弄死她呢！」

    「哇！聖女姐姐你原來一開始就想騙我呀！」

    一點都不好騙的語宸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了好騙。

    就像不想讓墨檀背上多餘的負擔一樣，語宸同樣不希望夏蓮因為她剛才那句話而陷入糾結。

    所以從某種角度看來，語宸真的很好騙。

    而她自己也清楚這一點，卻從不介意。

    嘴角上揚處的微笑沒有絲毫雜質，宛若最澄澈的曙光溫暖著名為『語宸』這方小世界中的一切。

    「說起來~」

    夏蓮捏了捏語宸的臉頰，笑道：「你就是因為剛才那兩個原因才有事沒事都往這裡跑的？」

    「嗷嗚！」

    語宸假裝咬向夏蓮的手指，把後者嚇得猛一縮手之後才笑道：「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不過聖女姐姐你真的要聽嗎？」

    夏蓮連腦子都沒過，立刻不假思索地點頭道：「聽！」

    「為了陪姐姐你呀。」

    語宸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誒？」

    夏蓮愣了一下，臉上飛快地閃過了一絲對她這個人來說非常、非常、非常罕見的複雜情緒，緊接著便回到了她平常的畫風，跟個傻大姐似的哈哈直樂：「哈哈哈哈，明明是我過來找你的，怎麼就變成忘語你陪我啦？」

    重新垂眸看向手中那本教典的語宸笑了笑：「因為就算我不來，聖女姐姐你一有空也會過來啊，雖然原來也是這樣，但自從你上次回來後......嗯。」

    體貼的少女並沒有把話說完，但她相信夏蓮已經理解了。

    剛才語宸所提到的事，在絕大多數人眼裡都是不成立的，因為哪怕是現在的夏蓮，都始終給著大家一種整天無所事事、遊手好閒、到處亂竄的印象，明明是個聖女，卻一點兒都安分不下來。

    但語宸並不是別人，所以已經與夏蓮朝夕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她很清楚，自己這位聖女姐姐最近一直有些心神不寧，而她每次心神不寧的時候，都會來這個地方發呆。

    夏蓮每天早上都會到曙光大禮拜堂簽到，然後在她的專屬禱間中停留五分鐘到一小時不等，之後回去戰鬥修女院跟大家聊天、八卦、吃零食，還會去中城區幾家她非常喜歡的精靈風格小店喝點東西，午覺起來之後喜歡隨機找幾個酒吧進去消磨掉一天中最熱的幾個小時，順便看看有沒有架打，太陽落山後會給語宸上晚課，晚上一點過後才會睡覺。

    以上這些內容，夏蓮只要人在光之都，基本都會雷打不動地保持著，以前是，現在也是。

    但語宸卻注意到，拋開上述那些看似很充實的活動後，這段時間夏蓮只要一有空，就會跑到這個地方發呆，直到她下意識地去做自己『想做』，或者說是『應該想做的事』。

    她有心事，但一直在憋著，這樣不好。

    做出如此判斷的語宸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聖女姐姐你之前離開光之都......」

    「就是去找這個小王八蛋的。」

    夏蓮站起身來，在聖·路加·提菲羅的肖像畫前負手而立，眼中閃爍著語宸從未見過的冰冷怒意......

    「這個曙光教派有史以來最不負責任的教皇。」

    第八百三十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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