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分裂 序章（III）：招新

    沒錯，就在此時此刻，人格處於『絕對中立』狀態的墨檀，確確實實地說出了『想耍個帥』這四個字，雖然音量非常低而且有些咬字不清，但就算是在場實力最差的伊莉莎·羅根也聽清了這句話，並在下一秒露出了意義不明的玩味笑容，將懷裡的少年摟得更緊了些。美國小說網 https://m.gogogous.com/

    而布萊克則是特別感同身受地看著表情頗為糾結的黑梵，就差衝過去抱著後者一起哭會兒了。

    依奏有些茫然地歪了歪頭，完全沒能參透黑梵剛剛那句話中的意思，畢竟在她的眼裡，自家前輩一直都可帥了，根本沒有必要特意去耍。

    至於語宸……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俏臉上便升起了兩抹不易察覺的紅暈，輕輕掐了下面前某人的胳膊，用似乎刻意想表現得兇巴巴，結果莫名可愛到一塌糊塗的、甜糯糯的嗓音嗔道：「神經病！」

    「不，還是精神病要更應景一點。」

    墨檀對少女笑了笑，聳肩道：「其實之所以會答應的這麼痛快，主要原因還是我覺得就算逃也逃不掉，所以……嗯，乾脆就這樣破罐破摔了。」

    依奏很是好奇地看著黑梵，不解道：「前輩特別不想參加那個比賽嗎？」

    「那倒也不是。」

    墨檀訕訕地笑了笑，搖頭道：「要是真的無論如何都不想去，就算稍微麻煩點，我應該還是能拒絕掉的，只不過……」

    「黑梵你啊，一看就是那種很怕麻煩，但是又很容易被麻煩找上的類型呢。」

    伊莉莎掩嘴輕笑，然後一邊興致勃勃地揉搓著布萊克那張微微有些泛紅的小臉，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道：「不過很多時候逃避和掩飾其實並不能解決問題，除非你不活了，否則總會有人盯上你的才能。」

    墨檀有些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干聲道：「您過譽了。」

    「過不過譽的，黑梵你肯定比我清楚很多。」

    伊莉莎總算放開了懷裡那位幾乎被她折騰到休克的少年，對墨檀正色道：「但是……在我們那邊，絕大多數有才華、有能力、有天賦的人都很難從舞台上逃走，一心想過平靜生活的並不是沒有，但下場普遍都不怎麼好。」

    墨檀微微一窒，語宸的表情也跟著變得嚴肅起來。

    儘管這位來自西北大陸的二皇女很親切、詼諧、平易近人，但包括與伊莉莎最為親近的布萊克在內，大家都沒有忘記這位殿下的出身，西北大陸最為強大的勢力之一，由鐵和血澆鑄而成的古老帝國——格里芬。

    所以當她提到『我們那邊』的時候，就連依奏的表情都跟著緊繃了起來，儘管這位單純的女騎士還沒有完全搞清楚情況。

    但其他人都搞清楚了。

    此時此刻，不再以『朋友』這一身份與大家玩鬧，而是重新拾起了自己『格里芬二皇女』姿態的伊莉莎·羅根，要給予面前這位名叫黑梵的年輕牧師一些諫言。

    「我很清楚，黑梵你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否則也不會跟小布萊克一樣以見習的身份代表聖教聯合出席這場交流會，而我也同樣清楚，你缺乏常規意義上的『野心』，雖然稱不上避世，卻會對那些絕大多數人都嚮往的舞台敬而遠之，甚至將其視為『麻煩』。」

    伊莉莎優雅地疊起雙腿，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面前這位從相貌到氣質都十分『普通』的年輕人，輕笑道：「說實話，這是一種寶貴的品質，畢竟在絕大多數人都喜歡『爭』的情況下，像你這種『不爭』的人總會更討人喜歡一些，但我希望你明白，寶貴的品質並不等於好的品質，甚至從另一種角度來看，這其實是一種——任性。」

    並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麼寶貴的品質，也深知自己確實非常任性的墨檀點了點頭，對皇女殿下的一番話表示非常認同。

    「謙虛與低調這種讚美之詞，在我看來都是為那些不夠資格去『驕傲』、『張揚』的人設立的，但是黑梵，你一直都擁有這些權利。」

    伊莉莎抬起右手，輕輕搖晃著她那纖長白皙的食指，輕聲道：「從宏觀來看，格里芬的情報網或許比不上盜賊公會或者雲遊者旅舍，但它在任何跟戰爭有關的事物上都有著極端優異的嗅覺，所以你在那場大瘟疫中的活躍對皇兄，乃至對很少過問國事的我來說並不是什麼秘密。」

    墨檀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擺手道：「我只是運氣好罷了，之所以能夠根除掉那場災難，都是因為當時的大家……」

    「如果我是一個與你息息相關的上位者，那麼我絕對不會關心當時的大家都做了些什麼，我的目光只會聚焦在你身上，黑梵，『別人』從來都不是重點。」

    伊莉莎平靜地打斷了墨檀，語氣愈發地嚴肅起來：「身為你的朋友、身為遠在西南大陸的格里芬皇女，我當然可以接受你剛才那番有關於運氣的說辭，但那是因為我們之間很難產生過多的交集與利益關係，那麼……別人呢？」

    【別人？】

    墨檀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鑑於他在入坑之後不久就遇到了某位聖女殿下，接下里的時間但凡自己處於『絕對中立』人格下，要麼是手忙腳亂地跟喪屍、邪教徒之類的東西火拼，要麼就是發愁自己跟某人的關係，所以他其實忽略了很多不該忽略的東西。

    比如……

    「舉個例子吧。」

    伊莉莎笑了笑，指著墨檀莞爾道：「假設，黑梵你並不是曙光教派的普通牧師，而是格里芬王朝的一位普通公民，然後在陰差陽錯之下展現出了那份獨屬於你的才華，那麼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收到包括皇室在內的諸多邀請，而拋開那些表面功夫不談，大家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將你這個才華橫溢、未來可期的年輕人收為己用。」

    依奏深有體會地點了點頭，附議道：「嗯嗯，前輩在哪裡都會很受歡迎的。」

    伊莉莎啞然失笑，微微頷首：「沒錯，潔萊特，黑梵是一定會受歡迎的，但……」

    「但那未必是一件好事。」

    一邊整理著自己的神官袍，晝·布萊克一邊輕聲道：「因為在歡迎、爭取、拉攏他站在自己身邊的同時，那些人也不得不去思考，如果黑梵哥哥這種人才被別人拉攏，以後站在自己的對立面該怎麼辦。」

    語宸下意識地扯住了墨檀的袖口。

    「沒錯，小布萊克說的完全正確。」

    伊莉莎拉住少年的手，一邊在後者的掌心處撓痒痒一邊輕快地道：「這種危機意識與黑梵自己的意志沒有半點關係，完全是上位者的必備素質之一，哪怕當事人自己現在只想過平靜的生活，他們也不得不去思考，如果對方在未來的某一天改變了主意，站在我的對立面該怎麼辦。」

    布萊克的面色有些陰鬱，他拋給了黑梵一個只有他們兩人（其實依奏和語宸也知道）的眼神，苦澀地說道：「是啊，其實這種事已經發生過了……」

    「哦？看來好像還有一些我不知道的細節在裡面呢。」

    伊莉莎饒有興趣地笑了起來，攤手道：「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黑梵你必須清楚，你或許可以逃一次、逃兩次，但你不能永遠逃下去。」

    墨檀的表情頓時覆滿了陰霾，喃喃道：「是啊，誰說不是呢……」

    很顯然，他的思緒又跑到其它地方去了。

    不過伊莉莎並不清楚面前這人的想法已經跑偏了，所以便繼續一本正經地說道：「我並不清楚你們聖教聯合的運轉機制，但如果是在我格里芬，黑梵你這樣的人如果沒有一定背景，低調與逃避所能帶來的就只會是滅亡，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是因為……大家都覺得前輩優秀，但又得不到前輩，所以寧可想辦法除掉前輩嗎？」

    哪怕是性子頗直的依奏，聽到這裡也基本領會到伊莉莎所要傳達的想法了。

    聖教聯合併不是格里芬王朝！

    如果換做過去的依奏，恐怕這會兒已經驕傲地這般對伊莉莎進行反駁了。

    但是，在遠征蘇米爾後的不久她就親身經歷了一場卑劣而骯髒的陰謀，雖然憑藉墨檀的努力以及三分運氣扛了過去，最終卻還是付出了極大的犧牲才勉強逃出生天，這件事在依奏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或許在回到光之都前，女騎士都還覺得這一切都是那個金冠主祭的個人行為，但自從在陰差陽錯之下被夏蓮帶著監聽了一手布萊克和墨檀的『私聊』，依奏已經完全明白事情的始末了。

    簡單來說，就是太陽教派中的少數派擔心曙光教派得到晨忘語、黑梵這對金童玉女（依奏眼中）後會快速崛起，在包括但不限於影響力等諸多方面超越自身，才通過如此下作的手段試圖將前輩扼殺。

    【到底該怎麼辦……】

    一門心思記掛著自家前輩安危的依奏輕咬下唇，表情很是糾結。

    「你可能還沒有經歷過，也可能已經經歷過了，但是，就算你逃得了一次、兩次、五次、十次……你能永遠這樣逃下去嗎？」

    伊莉莎眯起雙眼，幽幽地說道：「你不能，黑梵，至少現在的你不能，無論是自己人的期待，亦或是來自敵人的惡意，你都不能永遠視而不見，或者說是……當你不得不去面對一些事的時候，其實已經與最理想的解決辦法失之交臂了。」

    墨檀並沒有說話，倒是語宸柳眉微蹙地問道：「伊莉莎姐姐你的意思是？」

    「最簡單的例子，把你派到一個很危險的地方。」

    伊莉莎眨了眨眼，不假思索地說道：「這樣的話，黑梵就算不想去，也會因為在乎你的安危被迫前往，但如果他早早妥協的話，可能你們兩人就不需要面對危險了。」

    語宸張了張嘴，卻發現除非自己當場自曝玩家身份，否則根本就沒有立場反駁對方，而且她也隱隱覺得，就算自己在無罪之界中『出事』也不會怎麼樣，某人依然不會希望自己身陷險境。

    一抹不合時宜的甜意湧上心頭，讓少女稍微有些愧疚。

    「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伊莉莎小姐。」

    墨檀輕聲嘆了口氣，苦笑道：「其實我也不是不懂，只是……比較容易抱有依賴僥倖心理罷了。」

    「希望你是真的明白了。」

    伊莉莎·羅根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挑眉道：「聽好了，黑梵，就算是高高在上、隻手遮天的帝王，也沒辦法隨心所欲的活著，更何況我們呢？如果你想要保護好自己身邊的人，如果你不想成為忘語的負擔，那麼你就不該消極下去，哪怕是躲麻煩，也要積極地去躲麻煩，懂了麼？」

    墨檀莞爾一笑：「總覺得我要是立刻回答您『懂了』的話，會顯得有些矯枉過正啊。」

    「不會，因為我一直都覺得你是個聰明人。」

    皇女殿下輕快地笑了起來，重新把布萊克抓回了懷裡，身上的氣質飛快地變回了眾人這段時間一直有在接觸的『伊莉莎』，笑盈盈地說道：「只不過越是聰明的人，越容易被聰明誤。」

    墨檀微微頷首，鄭重地回答道：「感謝您的忠告。」

    「呵呵，隨便說說，也不用特別放在心上。」

    伊莉莎翹起嘴角，莞爾道：「畢竟你可不是什麼毫無背景的普通人，就單憑神眷者家屬這個身份，就足以嚇退很多或許會想要對你不利的傢伙了。」

    『真的假的？』

    墨檀隱蔽地拋給了布萊克一個眼神。

    『不太真，雖然短時間內應該沒啥事兒了，但黑梵哥哥你最好還是有點危機意識。』

    布萊克同樣回給了墨檀一個頗具信息量的眼神。

    短暫地『意會』之後，墨檀忽然輕快地笑了起來：「也挺好的，有了伊莉莎殿下這番話，我就稍微努努力，給教派長點臉讓他們以後多照顧照顧我吧。」

    「所以黑梵哥哥你之前的打算，怕不是『耍個帥』之後果斷被淘汰啊……」

    「嗯，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啊，是這樣嗎，前輩！」

    「所以說，誰想看你耍帥呀！」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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