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分裂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異化

    梅林並不喜歡亡靈生物，並非因為他認同諸多有識之士所宣揚的主流說法，即『這種存在本身就是對生命的褻瀆』，而是他在查閱過大量卷宗之後，認為那些所謂的『不死者』跟自己的專業偏差太大，兼容性低到令人髮指的程度。

    換而言之，就是上限極低。

    並不是亡靈生物的上限低，而是梅林本人跟這門學問的兼容程度太低，舉例說明的話，就相當於讓一個世界級萬智牌玩家從零開始打遊戲王，儘管玩家的個人素質極高，但也很難在短時間內在新領域中復刻自己在過去的成就。

    所以儘管亞瑟直截了當地命令面前這些隸屬【藏鋒】戰團第一、第二序列的戰士全體自殺，但這場『異化』的目的也絕非將其變成不死者。

    之所以讓那些人『去死』，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他們在當前世界觀下所謂的【靈魂】不設防地出現在輻射塔影響範圍之內。

    這是一種玄之又玄的邏輯，如果讓那些主流學者看到的話，十之八九會覺得提出這個設想的人瘋了，但梅林卻通過大量與人道主義背道而馳的實驗，強行完成了對其核心理論的證明，即——

    『抱有強烈信念的智慧生命死亡時，某種特質（實驗附錄F25第二節：暫命名為：靈魂/魂魄）並不會伴隨著生命體徵的消失同步沉寂，而是會短暫離體並呈現出高度活躍的狀態，而在過程中，該特質與其本體的排斥性將會以極快速度提高，直至徹底獨立後緩慢潰散。』

    結合歐西里斯與加洛斯所提供的知識，梅林斷定這種現象應該就是自然亡靈誕生的原因了。

    不過在多種考證下，這種規律被證明並不適用於【藏鋒】戰團的成員，因為絕大多數沒有外力干擾的自然亡靈，都是那種執念極度強大且充滿遺憾，無比抗拒死亡的存在，而這些因為執行了亞瑟·伯何的命令而死，完美做到盡忠的戰士卻並沒有什麼遺憾。

    不僅如此，自然亡靈誕生的概率也很低，就算符合條件，也得有天時地利人和才能保證一定成功率，比如旁邊蹲著倆死靈大法師或者身處大型墓場等特定環境中之類的。

    總而言之，這條梅林並不打算走的道路其實一開始就走不通。

    誠然，亞瑟確實直截了當地下達了『自殺』這個命令，而戰士們也忠實地執行了這個命令，但這並非無法逆轉的死亡，只是常識層面的『沒救了』而已。

    據梅林的實驗報告顯示，當人體在常識層面步入『沒救了』這個概念後，所謂的靈魂就會開始離體，而只有當之前所提到的排斥性在短時間內抵達極致，使靈魂徹底獨立後，『死亡』這一狀態才會被徹底固定。

    也就是說，如果方式得當，常識層面的死亡是可以被改寫的。

    就好像你被人一槍打穿了心臟，那麼就算你還有一息尚存，在常識層面上你也死掉了，因為救不回來嘛。

    但如果有一種能夠代替心臟的玩意兒就在你兜里裝著呢？

    哪怕是在2049年的現實中，這種事也多少有些離譜，無罪之界也是同理，這種在玩家視角中能夠直接造成【致死】效果的傷害基本等同於沒救。

    然而——

    現在已經開始運作的【試做型異化輻射塔MII】卻能有效解決這個問題。

    首先是最難的第一步，即在那些所謂『靈魂』的東西跟身體排斥性抵達一定閾值前通過輻射塔形成的『場』強行將其束縛，並在同一時間對其進行一種極度輕微的『污染』。

    這個步驟是最容易出問題的，因為靈魂相斥的速度太快，而輻射塔因為其結構特殊性的關係啟動延遲又太高，如果『場』在靈魂離體前完成展開，那麼幾乎可以直接宣布失敗，因為異化『活人』的風險要比異化『靈魂』高上太多，事實上，那根本就不能被稱之為異化，而是一步到位進入稀有度堪稱Superior  Super  Rare的次級原罪化，一萬多個戰士能有三位數的人撐下來就不錯了。

    『場』展開的太晚，則非常有可能在完成異化的同時出現靈魂與身體之間相斥嚴重，無法重新合為一體的情況，雖然損失比前者要小，但同樣會造成大面積的浪費。

    不過鑑於沒有第三種選擇，所以最終還是決定晚一點啟動輻射塔這個性價比相對較高的方案，而補救措施，則是對『罪』這一概念有著絕對掌控力的墨本人，正常的靈魂姑且不論，但如果是被罪污染過的靈魂，在梅林的理論中，墨還是很有可能將其在高排斥的情況下按回身體的。

    這也是眾人一定要等到墨上線才敢開始執行計劃的原因。

    而墨也沒有辜負梅林老爺子對自己給予的期望，事實上，他做的遠比梅林想像中的要好。

    比如說，在憑藉對『罪』的掌控力將那些完成異化的靈魂按回去前，他在最開始就通過某種手段將完美成功率，也就是全員初步生還的概率推到了九成九。

    那就是在那一萬六千名戰士已經完成自殺，靈魂離體且輻射塔還沒有開始運轉的那一刻，讓那些本該在離體瞬間就開始產生排斥反應的靈魂僵直了一個瞬間。

    那是一個諸多靈魂尚未被罪侵染的瞬間，但饒是如此

    【剛剛那是！？】

    季曉島猛然回頭看向那個剛剛重新把那張名為【封罪】的面具戴回臉上，靜靜佇立在半空中的男人，眼中流露出一抹駭然。

    就在剛才，她感受到了一股幾乎令自己喘不過氣的壓力從身後拂過，那是梅林與加雯兩人目前遠遠無法觸及，甚至連察覺都做不到的『力量』。

    但季曉島卻感覺得到，並非因為她與身後那個男子心有靈犀，而是她在不久前跟谷小樂那場短暫的交手過後，也觸摸到了那份力量的門檻

    她平時也會偶爾逛逛論壇，也沒少在群組中聽康嵐等人對於無罪之界力量層級的討論，甚至能隨意閱覽加雯通過各種渠道收集而來的大量資料，所以對剛剛那份梅林和加雯都無從察覺，只有自己能隱約意識到的力量已經隱約有了一個猜測——

    領域！

    十之八九，那就是只有極具天賦的人才能掌握，就連很多傳說階強者終其一生都沒能獲得的領域力量。

    我們已經提到過很多次了，季曉島是個毋庸置疑的戰鬥天才，誠然，她擁有著大多數玩家都難以企及的龐大資源，但這並不代表她個人戰力排行榜第三位的地位存在什麼水分。

    舉個最簡單不過的例子，以赤色星座為首的諸多俱樂部與工作室，在正式入駐無罪之界後坐擁的資源可不比這邊少，至少不比之前尚未跟威廉·伯何攤牌，一直藏著掖著的這邊少。

    季曉島有的，醒龍肯定也會有，而且只會更多、更好。

    然而就在這種情況下，醒龍卻始終沒有成功衝進過哪怕一次個人排行榜前三，他現在的第四位已經是史上最好成績了。

    就算我們可以通過上帝視角得知排在最前面的兩位確實有點不正常，但季曉島絕對屬於那種正常範疇的玩家，畢竟資源之類的優勢別人也不是沒有。

    所以她的強，與她身處這個陣營，而且地位較高這一點只有間接關係，並無直接關係。

    比如現在，儘管醒龍已經將自己的角色、技巧、天賦等要素壓榨到近乎於極限，在高階巔峰的領域有著堪稱統治級實力，甚至遇到個別半步史詩或者史詩強者也有著與之一戰的能力，但他終究還是沒能觸及到『領域』這個概念。

    而季曉島，明明沒有醒龍那麼拼命（季曉島在遊戲裡很努力，醒龍遊戲內外都很努力），卻先一步摸到了領域的門檻。

    雖然只是完全無法運用在戰鬥中的程度，但就算如此，她在某種程度上依然超過了陣營中唯一的傳說階強者加拉哈特元帥。

    但就在剛才，季曉島可以發誓自己感受到了真正的『領域』，並不是自己感悟出的那種模稜兩可的東西，也不是谷小樂通過某種手段展開的『異域』，而是貨真價實的領域！

    【再這樣下去，真的會連那個人背影都看不到啊】

    少女無聲地嘆了口氣，握緊了自己不知何時變得冰涼的雙手。

    而另一邊，在墨那被季曉島篤定為『領域』的力量一閃而逝之後，『異化』的第一個步驟也完美地結束了。

    只見梅林身前那座異化輻射塔驟然發出了一連串刺耳的嗡鳴聲，那些肉眼不可見但確實已經離體並被植入了一縷『罪』的靈魂同時被鎮壓回軀殼中，所有『屍體』在這個瞬間同時一震。

    至此，第二個步驟也成功了，整整一萬六千條被污染的生魂，無一例外地回到了原本的身體中。

    這個環節看似簡單，但其實是極為重要的鋪墊，也是整個『異化』過程的精華所在，用梅林總結出來的結論，就是通過『（罪+靈魂）+身體』的手段進行一次轉譯，讓原本的次級原罪化進一步被削弱影響力，然後再讓靈魂浸潤進污染程度為零的身體中，進而達到一個微妙的平衡。

    最終——

    「嗚呃！」

    某個方陣前沿，一位原本已經失去了生機的戰士忽然劇烈地顫抖了起來，脖頸處那猙獰的傷口竟然詭異地開始癒合，緊閉的雙眼也驟然睜開。

    那是一雙異常詭異的瞳孔，一言蔽之的話，就是瞳孔、虹膜、角膜、鞏膜無一例外全部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染成了毫無生機的黑色，看起來格外瘮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生效了！生效了生效了！」

    站在異化輻射塔後的梅林見到這一幕後頓時難以自制地狂笑出聲，手舞足蹈地尖叫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是有跡可循的！我就知道那個簡陋到惹人發笑的模型是正確的！起來吧！都起來啊！以科學的名義，起來見證這荒謬的真理吧！！」

    儘管並沒有使用任何擴音手段，但那些『屍體』似乎聽到了梅林那迫不及待的尖叫聲一般，紛紛在無意識地呻吟中睜開雙眼，不斷從看上去已經恢復如初，聽起來卻宛若壞死般的喉嚨中發出陣陣低吟，令人毛骨悚然！

    說真的，儘管這些已經重新取回了『生命』的人並非亡靈生物，但就他們此時此刻的表現來看，好像還不如亡靈生物呢。

    這就是最後一個步驟，即在身體與被侵染過的靈魂融為一體後，從『死亡/侵染』狀態折中向異化的過程，而在這個過程中，那縷被靈魂帶回的力量則會高速修復身體，令這些原則上已經無限接近於死亡的戰士重新煥發出生機。

    在梅林的計算中，那份力量將會在這段時間中被消耗掉三到五成，而剩下的那些，就沒那麼容易將一個擁有健康體魄的中階物理職業者向『罪』污染了，隨即就會進入一段漫長的蟄伏期。

    至於蟄伏期結束後究竟是死是崩，還是變成SSR，就只能看這些人的造化了。

    但理論歸理論，梅林從未覺得這些人可以全員平安撐到『蟄伏期』，畢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歇斯底里的嚎叫猛然響起，一個原本跟其他人一樣宛若行屍走肉的戰士忽然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一邊發出悽厲的慘叫聲一邊踉蹌著往前走，而他的身體則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地融化，鎧甲的縫隙中甚至會時不時噴出大量血漿與濃水，終於，在約莫十秒鐘後，這個人直接原地『炸開』了，原地只剩下一套被血跡斑斑的盔甲與大量扭曲變形的骨骼。

    【嘖嘖，第一類不適應者，靈魂強度太差，無法承受已經被消耗近半的輕量級『罪』，必死無疑】

    「嗚呃——」

    又過了片刻，一個原本眼神已經恢復了清明，瞳孔之外的黑色幾乎消散，換而言之就是無限接近於『異化』成功的戰士突然身形一震，整個人忽然拔高了近八十公分，全身的肌肉膨脹了幾乎三倍，在刺耳的抽泣聲中撐爆了盔甲，變成了一個畸形而扭曲的怪物！

    【嗯，第二類不適應者，意志太過薄弱，被異化時的痛苦吞噬，進而導致意識湮滅，肉體失控，扔進原初赦罪軍團吧】

    老人一邊欣賞著面前不斷上演的『典型案例』，一邊愉快地微笑著，享受著掌控一切可能性的成就感——

    「一小時後，剩下的就都是適應者了~」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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