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分裂 第八十八章：先禮後兵

    犀羅並沒有注意到兩人的神態有異，當然他也可能只是覺得這兩位年輕人對自己剛才的言論有些驚訝，於是在短暫的停頓後便繼續道：「現在，讓我們暫且先停止對逝者的哀悼，商量一下之後應該做什麼，銅柄先生……」

    「我在聽，酋長大人。」一個髒兮兮的中年矮人在角落大聲應道：「有何吩咐？」

    在這裡有必要提一下，火爪領雖然是以獸人為主的部族聯合，但並不代表這裡所有的人口都是由獸人組成，事實上無罪大陸上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幾乎沒有純粹以某一種族為單位的聚集地了，一個獸人也可能是馬紹爾家族安插在火爪領的內線，而其他種族的人也有不少在火爪這邊擔任重要角色。

    墨檀剛走進這裡時就粗略地看了一圈周圍的情況，包括大酋長犀羅在內，純血獸人只占了議事廳總人數的三分之二左右，而連同那位卡西與這位矮人在內的另外三分之一則是各個種族的人都有。

    「我想知道如果與馬紹爾領進入戰爭狀態的話，我們現在的武器儲備能夠武裝多少戰士？」犀羅沉聲問道，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一個月之內。」

    矮人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本髒兮兮的小冊子，隨手翻了翻後頭也不抬地回答道：「七千人，如果都按血爪衛隊那個規格整改的話，三千人，您知道的，我們的礦脈產出一直很緊張，也沒有足夠的財力去大量進口。」

    「七千人……好吧。」犀羅輕輕揉了揉額角，揮手示意那位名叫銅柄的矮人坐下，閉目沉思了半響後沉聲道：「勒文先生……」

    有著一對棕紅色尖耳以及蓬鬆尾巴的半獸人男子站起身來，優雅地沖犀羅躬了躬身：「酋長大人。」

    「總結一下你昨晚分析出來的內容。」犀羅對他說道：「越詳細越好。」

    這位半獸人卻是有些吞吞吐吐地沒有應聲，隨後便在犀羅探尋的目光中飛快地瞟了雙葉和墨檀兩人一眼。

    「恕我直言。」一直在觀察著眾人的雙葉卻是冷笑一聲：「您的想法有些愚蠢。」

    「勒文。」犀羅微微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擔心大家會重蹈之前輕信佩斯爵士的覆轍，但我相信這兩位奈德先生的同伴，別忘了昨天你徹夜分析的情報就是雙葉女士拼死帶來的，現在，懂我的意思了麼？」

    這位看起來不溫不火的大酋長眯起了眼睛，眸中那一閃而逝的鋒芒令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肅，就好像一隻正在山巔打盹的雄獅慵懶地站起身來，哪怕什麼都不做就足以令山下的羊群狂奔而逃，令萬獸俯首……

    僅僅是在不經意間散發出的一絲氣息，就已經讓墨檀與雙葉明白，這位大酋長當之無愧。

    畢竟真正的強者臉上並不一定寫著『強者』二字，也不一定非要生的眉清目秀虎背熊腰，更不需要具備噴火或者吃小孩的功能，強者就是強者，洪七公乍一瞅就是個普通的白鬍子老大爺，仔細一瞅就是個叫花子老大爺，但你在他使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的時候近距離瞅一眼試試？

    是龍能給你降了，是狗能給你燉了~那就是倆行走的方塊字兒——牛辶！

    噫，讓我們言歸正傳……

    話說犀羅一腳大力抽……我是說王八之氣一露，那位名叫勒文的狐族半獸人頓時一個哆嗦，隨後便老老實實地回答道：「雙葉女士帶來的情報極具價值，奈德大人本就出身於馬紹爾領，對那邊的情況了解甚多，他這些年所查到的情報無論是質量還是數量都遠高於我們派出的其他探子，我昨晚仔細分析了一下，就算是將其呈上帝國的貴族審判庭甚至都不成問題，下面我來說說具體的……」

    勒文的陳述持續了很久，期間偶爾還會借用議事廳內的帝國地圖進行詳細解讀，其中的信息量高得令人髮指。

    據奈德生前所收集到的大量資料與證據表明，馬紹爾家族進行奴隸販賣這一勾當至少已經持續了三十年之久，其獵奴範圍幾乎籠罩了整個馬紹爾領以及小半個火爪領，甚至還包括另一個馬紹爾領地所接壤的，隸屬於古瑞德?拉蒙大公的拉蒙領，每年從各種渠道被販賣的奴隸至少有數千人，這並非一個小數目，要知道在這個奴隸一詞早已被廢除的時代，就算是百人規模的奴隸買賣都可以說是極端惡劣之行徑，這要是發生在有著聖教聯合存在的東北大陸可是會被綁到火刑架上bbq的！

    但馬紹爾家族就這麼幹了，不但幹了，而且還乾的熱火朝天，乾的風生水起，而且手段極為隱蔽。

    他們大部分情況下都會挑一些人口並不算多而且與外界交流較少的村鎮下手，具體手段就是派出少量隱秘部隊連夜掠走當地每一個能喘氣兒的生物，同時視情況決定是否搶完人就跑還是一把火燒乾淨，在大部分情況下這種事是很難被人發現的，就算事後附近有什麼人察覺到不對，他們也大可讓別人誤以為當地人集體遷移到其它村鎮或周邊城市去了，最多把鍋甩給某些不知是真是假的強盜團，然後隔段時間後再拿出點兒屍體來做做宣傳，安撫民心……

    而還有另外一些情況，比如讓獵奴部隊自己化身為強盜團，衝進他人領地一頓燒殺搶掠，流竄個十天半個月後再以某些隱秘渠道將人送回境內統一『處理』，在這個例子中火爪領是最大的受害者，因為獸人奴隸賣的貴。

    最後一種情況就比較極端了，在某些時候他們甚至會對城市下手，而目標則大多都是馬紹爾領內中等規模的城市，手段極其隱蔽，而且在官方的掩護下這些失蹤人口最終永遠都會是一樁樁『懸案』，不過那些執行者們都很小心，一般情況下只會挑那種並沒有什麼複雜人際關係的目標下手，流浪漢、旅客、獨行俠、單身狗（劃掉）乃至小規模商隊都在其狩獵範圍之內……

    只不過在二十多年前，馬紹爾家族把魔抓伸向奈德所在的那座沿海小城時，他們的吃相有點兒太難看、太著急了。

    儘管事後做出了大量的掩蓋以及混淆，但三分之一人口的憑空蒸發還是在當年引起了一番巨大騷動，可惜最終還是被官方強行『不了了之』了……

    也許就連馬紹爾家族自己都沒有想到，他們在當年的那次狩獵中留下了一個禍根。

    一直以小人物的身份在努力，拼命地追尋真相，直到死亡的時候也依然只是個『小人物』的奈德。

    他留下了一份長達上萬字的情報卷宗。

    那是他曾經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證明，也是承載著芬里爾小隊以及更多無辜者信念的證明，亦是足以讓馬紹爾家族這個龐然大物轟然倒塌的證據。

    「一旦這份情報在貴族法庭上被證明無誤，無論多少年的歷史也保不住他們。」勒文最後說道：「但事情並不一定會那麼順利，馬紹爾家的那位巴菲族長也不是一個喜歡坐以待斃的人。」

    犀羅點了點頭，目光在大廳中掃視了一圈：「大家的意見呢？」

    一個看起來能吃小孩能噴火的高大獸人霍然起身，目呲欲裂地大聲道：「殺光馬紹爾家族。」

    「冷靜些，羅什大督軍。」剛剛結束了發言的勒文苦笑一聲，搖頭道：「現在與馬紹爾領正面衝突並不合適。」

    一個倚在站在角落中的光頭侏儒冷哼一聲：「不合適？要是再這麼等下去，我們火爪領的人就要被搶光了！到時候就合適了麼？」

    「尼古！」寡言少語的火影負責人卡西沉聲道：「且不說馬紹爾家族的水銀衛隊和巴菲之劍騎士團，就算讓你的血炎法師團去和對方的冰幕法師團單挑，你覺得哪邊的勝算比較大？」

    名叫尼古的侏儒法師撇了撇嘴，別過頭去不說話了。

    「但我們必須有所行動。」一個淺綠色皮膚的年輕女獸人嘆了口氣：「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犀羅沉默著，坐到一邊的墨檀與雙葉也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後者看上去甚至還有點兒昏昏欲睡……

    「咳咳。」這時坐在犀羅左手邊的一個老獸人輕咳了兩聲，眨了眨自己渾濁的雙眼，在大廳內驟然安靜下來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我建議，派人去王城，召集包括皇室在內的九大領主，開啟貴族法庭。」

    情緒最為激動的羅什大督軍失聲道：「可是父……黑切大人！那些滿肚腸肥的貴族……」

    「聽我把話說完，小蘿蔔頭。」這位被疑似某位大督軍的親爹，被稱為黑切大人的老者微笑道：「你的壞脾氣和你挑食的毛病一樣，總是改不了。」

    「噗~」雙葉一點都不給面子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位怎麼看都像是個魔鬼筋肉人的大督軍和『小蘿蔔頭』這個有點兒小可愛的稱呼結合在一起違和感突破了天際。

    大廳中響起了一片乾咳聲，所有人都在努力憋著笑，有著『咆哮者』之稱的羅什大督軍可一直都是個火藥桶，不過他那易燃易爆炸的脾氣顯然沒辦法在此時此刻發作，這位可謂是火爪領第一勇士的傢伙可是出了名的怕老子，目測小時候沒少挨過揍。

    「沒有哪個大貴族是滿肚腸肥的，他們能屹立在帝國的核心圈這麼多年，憑藉的可不僅僅只是那點兒歷史與影響力。」格魯?黑切在自己的兒砸坐下後耐心地說道，隨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犀羅一眼：「不過大羅你小時候好像挺喜歡吃肥腸的……」

    犀羅苦笑著擺了擺手：「格魯叔叔您跑題了。」

    「呵呵，抱歉抱歉，人老了就是喜歡絮叨~」黑切輕笑了一聲，隨後繼續道：「馬紹爾家族不止動搖了規則，而且還侵犯了不止我們火爪一家的利益，在我們實力並不占優的當下，先進行談判才是明智之舉，不過……」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渾濁的老花眼中泛起了一絲紅芒：「我們在這個過程中也要做好開戰準備，酋長大人，我建議現在立刻組織使節團前往紫羅蘭皇城，同時調遣領地內所有戰士趕赴邊境，如果情況有變，我們一定要搶先出手！第一時間掀起全面戰爭！我將，帶頭衝鋒……」

    眾人皆是噤若寒蟬，幾個資歷頗深的火爪領高層剛才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位血獅大督軍……

    歲月帶走了他很多東西，也並沒有賦予這位老者什麼額外的饋贈，但這並不意味著那涌動在身體中的血液已經冷卻，閱歷能夠讓他懂得何為理智，但當戰爭不可避免之時，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質疑這位年邁的老督軍是否還能提得動武器，就像格魯剛剛所說的那樣，他將帶頭衝鋒。

    「大家還有意見麼？」犀羅沖自己這位叔叔露出了一個微笑，隨後站起身來在大廳中環視了一圈，沉聲道：「如果沒有的話……」

    「我有。」清脆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剛剛一直在抱著手臂冷笑的雙葉頓時成為了焦點。

    「你有什麼意見？！」脾氣火爆的羅什怒喝了一聲，他對犀羅與自己的老爹當然沒有什麼脾氣，但是這個對豆芽菜一般的小女孩可不會怎麼客氣。

    雙葉瞥了他一眼：「安靜點兒，小蘿蔔頭。」

    羅什腦門上的青筋『突』地一聲就繃起來了。

    「羅什，聽雙葉女士把話說完。」犀羅沖自己這位好兄弟皺了皺眉，隨後溫和地看向雙葉：「願聞其詳。」

    女孩推了推眼鏡，走到犀羅面前沉聲道：「剛才那位老爺子說的話很有道理，先禮後兵這個思路沒什麼毛病，但我想知道的是，你們打算如何在貴族議會上駁倒馬紹爾家族……當然，是用拳頭之外的方式。」

    「奈德先生的情報就是證據，我會讓勒文組織一個使節團，帶著它去紫羅蘭皇都。」犀羅回答道：「讓貴族法庭做出裁斷。」

    「哦。」雙葉輕聲笑了笑：「這份情報是假的。」

    「你說什麼！？」犀羅徒然瞪大了眼睛，周圍的勒文以及卡西等人也都瞬間呆住了。

    雙葉聳了聳肩：「這是最簡單的反駁，如果馬紹爾家族這麼說的話，怎麼辦？」

    「你覺得該怎麼辦？」犀羅目光灼灼地盯著面前這位還沒有自己胸口高的女孩，他知道對方既然會這麼問，那麼肯定已經有了答案。

    「帶一個優秀的證人。」雙葉輕描淡寫地說道：「而且最好是腦袋好使點兒的，至少不會被一個拙劣的假消息弄得目瞪口呆的那種。」

    「誰？」

    「我。」

    第八十八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