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這份奏疏以後,朱翊鈞動心嗎?
肯定動心啊!
自己是一個從後世來的人,有些東西就是刻在骨子裡的,比如基礎建設。到了一個新地方,作為一個基建狂國子民的你不基礎建設可還行?
黃河百害,唯利一套,這話絕對不是假的。
一套現在也已經沒有了,整個西北沙漠化非常嚴重,很多地方都已經遭到了沙土的侵蝕,很多地方的土城甚至都已經被埋了。
草原之上,能生存的地方也不多了。環境的惡化使得蒙古人不斷向東遷徙,這也是為什麼越到明朝末年,西北邊越安定的原因。甚至李自成他們鬧起義的時候,蒙古人也沒有趁機進攻?
因為蒙古人早都跑了,那個地方都快不適合人類生存了,大明朝的百姓都活不下去了,蒙古人怎麼可能會在那裡受死?
要麼向東,要麼向西。有的蒙古人去了青海,有的乾脆就跑到了張家口以北,甚至是遼中。
但是黃河的百害還在,潘季馴提出來的建議確實可行。關鍵是這個人是個有才能的人,把這件事交給他來辦,自己也放心。只要自己給他出了錢,他就能把事辦好。
潘季馴是漕運總督,算是中央直轄,也不會怕地方官員貪污,自己可以把這筆錢用在切實的地方。可是裡面有一個問題,這個項目太費錢了。
想到自己要往裡填的錢,朱翊鈞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總算是明白這傢伙為什麼說要為老百姓花錢了。
這的確是為老百姓花錢,因為在那干好了的話的確很好,受益的也的確是黃河兩岸的老百姓,這是一個惠及天下的工程。
可是這麼一個工程,所需要的錢實在是太多了,甚至根本就沒有辦法收回成本,也沒有辦法收回成本。這也不像後世的水利工程能修水電站還有產出。現在這個時期,修黃河根本就沒有產出,應該算是民生工程。
良久之後,朱翊鈞嘆了一口氣說道:「潘季馴就送來這麼一份奏疏嗎?」
「回陛下,不是。」金學曾連忙說道:「他還送來了兩大箱的筆記,是他這兩年走遍了黃河上下游所記錄的東西。除此之外,他還去了淮河流域,甚至走訪了運河上下游。潘季馴覺得,如果能把黃河、淮河、運河統一的妥善治理,大明的水患就能減少一大半,受益的百姓何止億萬?這是大功德!」
金學曾說到這裡,眼神都有一些亢奮了。
只要潘季馴能把他說的事做成,那麼天下的百姓受益,大明的國力也會強盛。到了那個時候,陛下無論是練兵還是作戰,也都有了底氣。
想到這裡,金學曾又跪在了地上磕頭道:「臣叩請陛下!」
朱翊鈞靜靜地看著他,良久之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傳旨給潘季馴,讓他進京入職吧。」
說完,朱翊鈞就把潘季馴的奏疏扔給了金學曾,根本就沒有再搭理他,背著手就走了。
朱翊鈞現在的心情非常不好。
金學曾後面說的話,朱翊鈞根本就假裝沒聽見。
你搞一個黃河,我就已經心力交瘁了。你居然還要搞淮河和運河?
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如果你真的這麼搞的話,那我得多少錢往裡扔?
我能答應你一個黃河,我已經是咬了牙,牙齦都要出血了。你居然還想讓我答應淮河?
那根本不可能!
還要重新疏通運河?
你快拉倒吧,真沒錢!
你們說的大明朝的水患能減少一大半,我也相信。可問題是它是用錢砸出來的,如果有錢的話還可以,沒錢搞什麼啊?
金學曾等到皇帝走了,才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知道皇帝現在不想看見自己,但也不以為意。當今皇帝胸心寬廣,絕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收拾自己。
站在一邊的張誠笑眯眯地走了過來,直接說道:「金大人,請吧。」
說著,就做了一副請的手勢。
你該走了。
張誠臉上的笑容十分敷衍,知道這傢伙要倒霉了。
雖然皇帝看重他,可是有的時候被看重未必是一件好事。而且你還搞出了這樣的事,皇帝肯定會噁心你一下。歷朝歷代的皇帝都是如此,當今陛下也不例外。
朱翊鈞此時已經來到了王皇后的身邊,他現在需要王皇后的安慰。
他整個人癱在椅子上,表情非常難看。
王皇后看到這一幕,就湊了過來,笑著問道:「鈞郎這是怎麼了?」
這種場景她也不是第一次見了,知道皇帝是故意的。這也算是夫妻間的小情趣。
朱翊鈞冷哼了一聲說道:「今天,為夫被人算計了!」
「鈞郎這話是從何說起?」王皇后有些不解的問道:「這天下還有人敢算計皇帝嗎?」
「怎麼沒有?」朱翊鈞冷哼了一聲,把事情的經過向王皇后講了一遍,最後說道:「看到沒?看到沒?動心思都動到我的頭上來了!」
聞言,王皇后噗嗤一聲就笑了。
朱翊鈞瞪著她道:「你還笑!」
「鈞郎,這位金大人可謂忠心耿耿。」王皇后想了想說道:「如果陛下錢不夠,那就削減一下宮裡的用度吧。」
朱翊鈞白了她一眼。
懶得搭理她,宮裡的用度還能再削減嗎?
再削減就沒了!
錢其實並不是很缺,這些年自己也賺了很多,但那些都是有用的,大部分都已經計劃好了。如果拿出去給潘季馴,肯定要出去一大半。
就潘季馴那個計劃,你讓他做個計劃書拿個預算出來,朱翊鈞都覺得能讓自己嚇一跳,心臟不好都直接能讓自己抽過去。
對此,朱翊鈞也很無奈,可是又沒辦法。這個計劃太讓自己動心了,趁著潘季馴年輕,趕緊把這個事辦了。等他老了,這個事還真就不太好辦了。
看到朱翊鈞的樣子,王皇后也知道皇帝是心疼錢了。
輕輕地攬住朱翊鈞,伸手撫摸著他的胸口,王皇后說道:「鈞郎,錢沒了可以再賺。天下安穩、百姓幸福,更重要些。」
朱翊鈞瞪了她一眼說道:「我當然知道,可還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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