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無所謂了,這也不是朱翊鈞關注的重點。
朱翊鈞現在關注的就是張居正試點,這個位置究竟選在哪裡?
事情也沒有出乎朱翊鈞的預料,朝堂上一致堅持把試點放在福建。
通過這件事情,朱翊鈞能夠看出張居正對朝堂上的掌控力正在增強。
隨著張誠和高拱的出現,張居正的名聲可好了不少,威望也高了不少。更關鍵的是朝堂上的那些臣子們更加的寄希望於張居正,這一點很重要。
皇帝不同意把試點放在福建,一時之間反而讓很多人興奮和激動了起來,覺得這是一次壓服小皇帝的機會。
這些人覺得小皇帝不同意是因為背後在閹黨安排。
有了對手,這些人自然鬥志昂揚。
但其實這些人是在和空氣戰鬥,朱翊鈞不會告訴他們。
現在這個態勢就是朱翊鈞會親自上場戰鬥。但沒有人覺得是小皇帝親自上場戰鬥。
所有人都會覺得小皇帝只是一個傀儡而已,年少、年輕,什麼都不懂,被人家安排了;所作所為基本都是別人的意見,而不是皇帝自己的意見。
臣子們反皇帝也不是在反皇帝,而是在反皇帝身後的那些奸臣。
這麼一來,事情就變得有意思了。
朱翊鈞處在中間,可操作的事情就多了,事情也變得好玩了。
果然,在高拱進宮的第二天,內閣就上了一份題本:請廷議。
紫禁城,西苑。
朱翊鈞臉色古怪的看著手中的這份題本,說道:「這辦法還真的是簡單粗暴啊,不知道是不是先生的手筆?」
廷議,大明最高決策機構,參加者是大明整個權力層,包括內閣大學士、六部尚書和都察院左都御史,皇帝肯定與會。
廷議商量出來的事情,基本沒有可能被推翻。
打蛇打七寸,這擺明了就是欺負高拱他們沒有人。
不過朱翊鈞不在意,因為司禮監的人會參加,也就是說張誠會參加。
朱翊鈞相信內閣那邊恐怕已經聯繫過張宏了。
最近一段時間,張誠的地位急劇上升,張宏與張誠的關係也急劇惡化,雖然還沒到翻臉的地步,不過已經開始勾心鬥角了。
如果不是因為張宏,內閣早就和張誠應該打得頭破血流了。
這也是朱翊鈞把張宏放在這裡的原因,不能讓文官和太監的關係徹底破裂,這不是自己想看到的,因為那就真成了黨爭。
張宏一定要在最上面,要給人希望;下面只要用張誠、張鯨等人,陳矩在後面兜底。
一旦事情不可收拾,那就把他們都幹掉,換陳矩上去。
朱翊鈞轉頭看向陳矩問道:「張鯨和張誠走得很近?」
「回陛下,的確很近。」陳矩站在一邊躬著身子說道:「近七天,兩人見了六次面。前天兩人見了兩次。」
「說了什麼?」朱翊鈞語氣隨意的問道。
「張鯨想坐上御馬監的位置。」陳矩在一邊緩緩的說道。
皇宮裡面的太監一共有三個大位置,排在第一位的是掌印太監;排在第二位的就是司禮監秉筆兼東廠廠公;排在第三位的就是御馬監的掌印太監。
御馬監,顧名思義是給皇帝養馬的地方,二十四衙門之一。
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御馬監已經不再是給皇帝養馬的地方了,而是皇帝唯一一支私人武裝力量。
文官和皇權的鬥爭一直都在拉扯兵權。
土木堡之變以後,勛貴勛戚完蛋了。即便是後來英宗復辟,他們崛起,但是方向卻變了,變成了到處發財弄好東西,而不再執著於軍事上。
皇帝原來賴以生存的親軍十二衛和京營,這個時候徹底完蛋了。朝廷的軍權徹底被文官握在手裡面。
唯一想要收回軍權的皇帝就是正德,用了一種幾乎耍無賴的方式,還搞了一個劉瑾出來改革。
只不過嘉靖皇帝上位以後,正德皇帝的這些東西全都嘉靖廢掉了。
嘉靖也不關注這些,而是關注煉丹求長生以及權術。
在朱翊鈞看來,正德皇帝應該是大明歷史上被黑得最慘的一個皇帝。
因為嘉靖皇帝自己就開黑,到了後來大家一起開黑,再到建奴掌權時那是黑得不能再黑。
本來很精明的正德皇帝,最終成了歷史上記載的那個樣子。
在這樣的大歷史背景下,皇帝沒什麼安全感。
文官覺得:皇帝你怎麼能沒安全感呢?我們這麼忠君愛國、這麼忠心耿耿,軍隊放在我們手裡面,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皇帝覺得:我放心你大爺!鬼知道你們其中會不會有人要造反?即便你們不造反,你們不想挾天子以令諸侯嗎?就算不挾天子以令諸侯,你們不想做權臣嗎?
看看你們這個樣子,我需要一支只聽命於我自己的私人武裝力量。
這個時候,御馬監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它統帥著騰驤四衛和勇士營,雖然人數不多,但京城如果出亂子的話,皇帝手裡面有一支可以自己調動的武裝力量。
這一點對於一個皇帝來說,很重要。
但是文臣們看不過。你這叫什麼啊?我們手裡面已經有兵了,我們這麼忠於皇上,你還練兵?你這就是浪費國家的錢糧!
誰都想把皇帝這支人馬砍了。
張居正上位之後,在萬曆二年縮減國家用度的時候,就縮減了御馬監將的編制,拿掉了兩名將領,等於砍了三四成、接近一半的人員。
你說張居正完全是為了給朝廷省錢?
這恐怕也不見得。
有些事不能光看怎麼說,還得看怎麼做和現實意義。很多矛盾就是這麼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
朱翊鈞對御馬監這個地方,還真的沒那麼看重。張鯨想要這個地方,無非是想借這個地方上位而已。
現在大明暫時還用不上這支軍隊,有戚繼光在,問題不大。
朱翊鈞沉思了片刻,笑著搖了搖頭。
果然在有共同敵人的時候就會團結。「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這句話用在這裡是不是有點諷刺?
不過好像也挺合適,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張宏的存在,果然不可或缺。
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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