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大家都很不甘心,雖然大家都想把皇帝拉著,雖然大家都想和皇帝好好的辯論一下,可是沒辦法,皇帝已經開溜了,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了。
至於說上題本勸,皇帝可以留中,根本就當看不見。
而皇帝要離開京城,原本是需要大臣安排的,比如說內閣。如果內閣反對的話,不給安排,那皇帝想走也走不了。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皇帝不光指望內閣,那邊還有一個參謀處,他們可以幫著安排。
參謀處那些人可不一定反對,因為在那些人裡面,很多人都是勛貴和勛戚,甚至是軍方的將領。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些事情就和他們沒什麼關係,他們才懶得反對呢。
反對陛下有什麼好處?
跟著陛下才有好處。
甚至是內閣這邊,也不一定是所有人都反對。
韓爌來到了徐光啟的身邊。
四年的時間過去,韓爌已經有些顯老了,頭髮都開始發白了,不過性格卻也老了不少,見到誰都笑眯眯的。
韓爌整個眼睛眯著,一副老好人的樣子。
可是誰都知道,這幾年下來之後,這位內閣首輔大學士更加老奸巨猾了,而且謀害人的時候從來都是潤物細無聲。那種噼里啪啦的大動靜,他基本上都不搞了。
「江南,那好地方。」韓爌語氣感慨的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徐閣老是松江府的人吧?」
徐光啟看了韓爌一眼,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
徐光啟知道韓爌沒有什麼好話,他是松江府的人這種事情早就已經傳遍天下了,韓爌怎麼可能不知道?
最近徐光啟看韓爌很彆扭,這個傢伙沒事總裝自個兒是老人,什麼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了;什麼年紀大了,有些反應遲鈍等等,倚老賣老的架勢越來越嚴重了!
可是事實上,誰都知道韓爌這個老傢伙根本就沒到那個地步,這些都是他裝出來的。
徐光啟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是啊,說起來也有很多年沒回家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韓閣佬你應該是山西人吧?山西是個好地方啊!」
轉頭微笑著看著徐光啟,韓爌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山西是個好地方,這話你自己信嗎?
這幾年那個地方就沒消停,各種自然災害頻繁。地震、乾旱、狂風,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來了,百姓活著多困難。
不過韓爌也明白,這就是徐光啟在威脅他。
剛才他提到了徐光啟家在松江府,徐光啟就說他家在山西。
上一次張家口的是什麼?
山西那邊可沒少牽連,這擺明了就是在給他上眼藥。
不過兩人也都習慣了,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
鬥了兩句嘴之後,韓爌直接說道:「還是傳一封信給家裡,免得到時候鬧出笑話。畢竟徐閣老你也多年沒有回去了,家中的事情未必就知道的很清楚。當年咱們大明朝也有一位姓徐的閣老,鬧得可就不是怎麼好看。」
徐光啟當然知道韓爌說的事實,那個人就是徐階,大名鼎鼎的徐階。
都說嚴嵩是大貪官,嚴家把持朝政、嚴家無惡不作。結果站在他對立面的徐階,名聲要好很多。
可是結果呢?
徐階可比嚴嵩有錢多了。
如果不是高拱和海瑞,這個案子都顯不起來。
畢竟徐階的學生是張居正,到了那個時候,徐階自然就會被塑造成扳倒嚴嵩的大英雄。到時候名留青史,嚴嵩遺臭萬年。
只不過高拱看不下去了,把這個蓋子掀開了,和海瑞他們兩個直接把徐階查了一個底兒掉。
徐階家扒出來的家產,那可比嚴嵩多了去了。家裡面橫徵暴斂,巧取豪奪的事也沒少干,可以說是悶聲發大財的典範。
在自己面前提起徐階,這韓爌就沒安好心!
徐光啟看了韓爌一眼,緩緩地點了點頭直接說道:「謝韓閣老關心。不過家裡面如果有什麼事情,那也是他們咎由自取。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馬牛!」
「咱們大明啊,走到今天不容易呀。這都是陛下的功勞。當年咱們大明也已有過這樣的機會,也曾經出過姓張的首輔,而且還是連著兩任姓張的首輔,其中有一個還是你們山西的老鄉吧?」
「可惜啦,可惜啦!」
說完這句話,徐光啟搖頭晃腦的背著手就走了。
看著徐光啟的背影,韓爌臉上的表情也收了起來。天天
連著兩個姓張的首輔,自然就是一個張居正,一個張四維。
山西的那個老鄉,自然就是張四維。
張居正活著的時候,張四維是張居正手下的幹將。等到張居正死了之後,他就成了反張居正的先鋒,和皇帝尿到了一個壺裡面。
同時張四維家在山西還是最大的鹽販子,和當時的三邊總督王象乾家一樣,不但是山西最大的鹽商,還是山西最大的走私販子。
只不過有些時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張四維終於做上了內閣首輔,結果家裡人們就開始死人。
先是他的父親死了,張四維將歸里服喪;然後他的母親死了,他要繼續在家丁憂;然後他的兩個弟弟也死了。
而這些事情,全部發生在短短兩年之內。
等到他守孝三年要滿的時候,他自己扛不住了,也死了。
徐光啟用張四維的事情來警告韓爌,實際上就在告訴他,人算不如天算,不要亂來,螳臂擋車沒有什麼好下場,誰也沒有辦法破壞大明的中興。
韓爌看著徐光啟的背影緩緩地走向了台階。
這個時候,黃克纘走了過來,伸手將韓爌攙扶了進來。
韓爌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你的年歲也不小了,還扶著我。別到時候咱們兩個都摔了。」
「那就走慢一些。」黃克纘笑著說道:「咱們相互扶持著,慢點也能走得遠一些。」
韓爌看了一眼黃克纘,點了點頭,語氣之中帶著贊同的說道:「說的有道理呀,先走的不一定先到,誰知道路上遇到什麼事?咱們慢慢走,不犯錯總有到的那一天。」
「是啊。」黃克纘也感慨著點了點頭。
兩人一起向前走。
滿朝文武自然都看到了這一幕。
徐光啟和韓爌的鬥爭這兩年已經變得越來越激烈,大家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
徐光啟一直想把韓爌弄下去,韓爌也一直想把徐光啟弄下去。兩人可以說是你來我往,斗得不亦樂乎。
這兩年隨著心學的發展,徐光啟的勢力可以說是大大的得到了增加。他曾經主張的東西、他曾經代表了身份都給他帶來了極大的便利,所以他的地位提升的很快。
原本還需要依靠別人來對抗韓爌,現在已經不用了,徐光啟的實力很雄厚。
在這樣的情況下,朝堂之上的爭鬥就難免得了。
除了韓爌他們兩人之外,另外一個內閣大學士崔景榮基本上不摻和他們的事情。因為他來的時間比較短,所以就一副「誰也別找我」的模樣。
至於參謀處那邊,孫承宗和袁可立走在一起。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看到了彼此的擔憂。
在他們看來,現在大明正是好時候,皇帝英明且年富力強,兒子也有了,算得上是後繼有人;各方面的發展也非常好、軍隊強勝;官員經過幾次清洗之後,吏治也很好。
這個時候,朝堂之上實在是不適合爆發什麼大規模的衝突。如果韓爌他們兩個真的幹起來,那事情就麻煩了。
也不知道皇帝是怎麼想的,怎麼就讓韓爌他們兩個這麼鬧騰呢?
「這一次你會和他去南方嗎?」袁可立看著孫承宗直接問道。
「誰知道?」孫承宗面容嚴肅的說道:「我倒是很想跟著去看看,免得陛下把事情做得太過。」
「陛下雖然現在已經成熟了一些,但終究是年少。如果真的把江南掃蕩了以後,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是啊。」袁可立感慨地說了一句:「的確應該派幾個老成持重的臣子跟著。只是不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這件事情恐怕不好辦。」
「也要少讓錦衣衛和東廠那邊插手。」孫承宗皺著眉頭說道:「這兩年他們也鬧騰得挺厲害。」
「恐怕躲不過去,」袁可立搖了搖頭說道:「有些事情也是沒有辦法,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實在不行的話,你爭取跟著去吧。這一次恐怕是攔不住了。」
「陛下想做的事情,就沒人攔得住。」孫承宗說道。
至於其他人,也在商量這些事情。
英國公張維賢的臉色有些遲疑,看了一眼跟在身邊的定國公,有些無奈的說道:「你跟著我有什麼用?如果你擔心南京那邊,那你就趕快給他們去一封信。」
聽了這話之後,定國公滿臉苦笑,語氣很無奈的說道:「這個時候我怎麼敢寫信?要是被陛下知道,我為他們通風報信,你覺得陛下會怎麼想?」
定國公說的自然就是南京的魏國公,他現在就很擔心陛下到了南京之後把他們收拾了。
張維賢瞪了他一眼說道:「那你跟著我有個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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