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之後,孫承宗連忙躬身答應了一聲,說道:「臣一定轉告他。」
陳洪點了點頭,伸手將孫承宗攙扶起來,隨後笑著對四位內閣大學士拱了拱手說道:「陛下的話咱家已經傳到了,如此,咱家就告辭了。幾位閣老忙著。」
四人笑著送陳洪出去,然後回到自個兒的位置上。
這件事情來得實在是太突然了,一定要好好琢磨究竟是怎麼回事。
就連孫承宗也是一樣的,他舉薦袁可立,謀求的是皇家書院祭酒的位置,可是現在陛下卻沒有用他,反而派去了登萊做巡撫。
當然了,比起袁可立之前的官職,登萊巡撫這也算是提升,是重用,但卻不是自己謀算的。
想到這裡,孫承宗只能苦笑,陛下這是不想讓自己摻合這件事情。
自己舉薦的袁可立,陛下用了,而且還是重用,這就斷了自己再繼續舉薦的意思,同時把自己的人也重用了,擺明了就是在安撫自己:你別激動,我對你沒有什麼意見,是信任你的,你舉薦的人我也會用,但是這一次不行。
這一點孫承宗能夠想到,其他三個人也能夠想到。
不過其他三個人的想法可就不一樣了,陛下為什麼要這麼對孫承宗?
肯定不是因為不待見孫承宗,這擺明了是恩寵異常的待遇。那麼就是陛下不想讓孫承宗摻和,而是想讓自己這些人繼續摻合。
理由也很簡單,無非就兩個,一個是陛下想看自己這些人狗咬狗,不想讓孫承宗下場,免得誤傷到他,所以用這種辦法讓他知難而退。
第二個,那就是陛下對孫承宗舉薦的人不滿意,所以要從自己幾個舉薦的人裡面選。但孫承宗是陛下的老師,陛下又不想傷害他,所以用這種方法讓他知難而退。
兩個可能都是有的,至於相信哪一個,那就要看自己的解讀了。
內閣的氣氛古怪了一天。
在放班的時候,幾個人都還沒有想太明白,不過有一點他們知道,剩下的三個人恐怕要斗一番了。
內閣首輔韓爌,內閣次輔徐光啟,內閣大學士黃克纘,三個人都有各自的盤算。
西苑之中。
朱由校正在湖邊釣魚。
他伸手敲打著椅子上的扶手,臉上沒有什麼太多的表情。不過他卻想到了一件事情,好像可以開始進行下一步了。
朝堂上幾方勢力都在謀算著,相互算計著,自己正好可以趁機做點事情。
於是朱由校轉頭看向身邊的陳洪,面無表情的說道:「你明天去把魏忠賢和駱思恭給朕找了,朕有事情要詢問他們。」
陳洪心中警鈴頓起,即便如此,他還是連忙答應一聲道:「是,皇爺。」
雖然陳洪很想問問是什麼事情,可皇爺顯然沒有說的意思。
這個時候如果他要敢再打聽,那表現得也實在是太明顯了,估計皇爺會把他給弄死。
所以陳洪琢磨了半天,還是沒有敢開口問。
略微沉吟了片刻,朱由校再一次說道:「讓青雲門的韓立道長過來,朕想要練功了。他上一次給朕講的太極玄清道還沒有講完,以後每天晚飯後都讓他過來講一個時辰。」
「是,皇爺,奴婢這就去安排。」陳洪略微一愣,連忙答應了一聲。
這個韓立被冷落了許久,原本陳洪以為皇爺已經把他給忘了,沒想到如今突然就要召他來。
很快韓立就被帶來了。
朱由校看了韓立一眼,發現這個道士居然胖了。他在宮裡面待了這麼長時間,一點都沒清瘦,反而吃得油光水滑。
看到這一幕之後,朱由校直接就笑了。這人也是一個心大的。
「貧道參見陛下。」見到朱由校之後,韓立連忙躬身行禮。
在這皇宮裡面這麼長時間,韓立算是想明白了,自己這輩子估計就這麼交代了,想要離開是肯定不可能的。
如果自己乖乖聽話的話,可能會有個善終;如果不聽話的話,搞不好哪一天自己就會得疾病死了。
所以韓立現在心態擺得非常正,自己就是青雲門的棄徒韓立,陛下讓自己做什麼,自己就做什麼。
見到朱由校之後,韓立臉上的表情十分恭敬。
朱由校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今日請道長過來,就是讓道長給朕講一講太極玄清道。上一次聽道長講太極玄清道,朕心中頗有感悟,近日已經找到了氣感。按照道長所說,再修煉一些時日,恐怕就能夠達到鍊氣的境界。」
「貧道恭喜陛下!」韓立連忙面帶喜色的說道:「陛下乃天子,先天就要比凡人多大氣運在身,正適合修煉我青雲門的太極玄清道。如今陛下神功驚現,此乃上天有意陛下得道。」
看著韓立一臉認真的樣子,朱由校滿意的點了點頭。
看來這個韓立進步不少,比起之前可是強多了。
朱由校溫和的笑著說道:「那道長就繼續吧?」
這些時日,在皇宮裡面他沒有什麼事情,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最多在院子裡走走,去煉丹房煉個丹。韓立知道陛下要讓自己做什麼,那索性就認真一點吧,這樣也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於是他就問陳洪索要了不少道教的書,整日的翻看,囫圇吞棗也算有一些心得。
在得到陛下的命令之後,韓立就開始講了起來。
這麼一講還真的是挺有意思的,朱由校居然有興趣聽下去。雖然他聽得不是很懂,但就是因為聽不懂才覺得有意思。
韓立一直講了大半個時辰,口乾舌燥的也不敢討要一杯水。
朱由校看到韓立的目光不時飄向桌子上的茶盞,心中瞭然,笑著說道:「今日朕受益良多。道長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等到韓立站起來之後,朱由校對陳洪說道:「賞賜些東西給道長。」
「是,皇爺。」陳洪連忙答應了一聲,便送韓立出去領賞賜去了。
事實上,陳洪現在也不明白,原本皇爺找這個韓立來的事情,他可以說是整個過程都清清楚楚,這個人就是東廠找來的一個騙子。皇爺把這個道士養在宮裡面,不時就讓他出來露露臉。
原本陳洪還不覺得有什麼,可是現在越看越覺得皇爺真的信了這個道士。
不過陳洪心裡邊還是不相信,反而覺得可能又有事情要發生。
上一次皇爺對這個道士表現得如此親近的時候,還是遼東熊廷弼的事情。因為熊廷弼的事情,掀起了多大的風浪?
也正是因為熊廷弼的事情,才引出了後面一系列東林黨的案子以及其他的事情。可以說熊廷弼的事情就是整個變動的開端,而現在皇爺又把這個韓立給弄出來了,恐怕又有大事情要發生了。
聯想到皇爺明天要召見東廠和錦衣衛,陳洪覺著這事情有些大發了。
不過他實在不知道是什麼事情,想要給錦衣衛那邊送消息也不可能,看來想要錦衣衛表現得比東廠好,基本上算是不可能了;想要坑魏忠賢一把。應該也是不可能了。
陛下又召見了這個韓立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外面去。
朝廷上臣子們的想法不一樣,無論他們怎麼想,現在多少也有一些顧不來了,畢竟現在正是爭鬥的最關鍵時刻,沒有太多心思去管這件事情。何況陛下找這個道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暫時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阻止。
不過還有一件事情讓很多人都在詫異。因為陛下昨天見了這個道士,今天就把東廠魏忠賢和錦衣衛駱思恭給召進了西苑。有人就覺得恐怕又要出事情了。
在湖邊的涼亭裡面,朱由校接見了魏忠賢和駱思恭。
看著跪在地上的兩個人,朱由校擺了擺手說道:「行了,你們起來吧。」
等到兩個人站起來之後,朱由校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不斷把玩著手中的魚竿,半晌才抬起頭,頗為心怵的說道:「前日朕做了一個夢,夢到遠遠的天邊飛來了一隻巨大的箭,直接射中了朕的胸口。朕從夢中驚醒。」
聽到自家皇爺的這句話,魏忠賢和駱思恭互相看了一眼,隨後又馬上分開了各自的視線。
朱由校也沒去看他們,而是繼續說道:「於是朕就將青雲門的韓立道長找來為朕解夢。」
「根據韓立道長所言,此夢應在哪吒射紂王,當的是哪吒出生之前,三年不能降生,降生之後便能夠行走、能夠說話,同時身體蘊含神力,能夠拉得開一直沒有人能拉開的軒轅弓。」
「在一次無意之中,哪吒他射出了一箭,這支箭從陳塘關直接飛到了朝歌,射在了紂王的床頭之上。朕的這個夢就應在這裡。」
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尤其是魏忠賢,他現在想殺了這個韓立的心都有。當初自己找來的一個窩囊廢騙子,現在居然敢說這樣的話?
只不過現在好像沒有辦法殺了他,因為他得到了皇爺的信任。不過這麼下去肯定不行,他居然敢把皇爺比成紂王,這種人就應該弄死。
自己不能把他弄死的話,就讓那幫文官去鬧。
對,等回去就把這個消息放出去。那些文官早就看那個臭道士不順眼了,現在有這樣的機會,怎麼能放棄?
朱由校也沒有去看他們的表情,而是繼續開口說道:「此夢並不是應在朕是紂王的身上,而是用在有人意圖謀反。所以朕今天把你們兩個人給找來了,你們兩個來告訴朕,錦衣衛和東廠可曾收到消息?」
無論是東廠的魏忠賢,還是錦衣衛的駱思恭,兩人全都是一臉懵逼。
陛下夢見有箭射到懷裡面,那個臭道士就說這是應在哪吒射紂王,然後就說有人要造反,陛下就讓自己兩人去找造反的人?
這他媽到哪去找?
難道回去之後找幾個人出來冒名頂替?
「難道東廠和錦衣衛都沒有收到消息嗎?」朱由校看著兩個人,語氣有些不善的說道:「朕每年花大量的錢養著東廠和錦衣衛,給你們那麼大的信任和權力,你們就是這麼回報朕的?」
魏忠賢和駱思恭兩人都快哭了,這叫什麼事啊?
不過兩人也是一臉的無奈,心裏面把那個韓立恨死了,可是也沒有其他的辦法,總不能現在回去就去找一個反賊出來吧?
這樣的夢,你隨便找個人也糊弄不過去啊?
於是魏忠賢兩人連忙跪在地上說道:「奴婢有罪。」
「臣有罪。」
朱由校的表情似乎緩和了一些,說道:「那你們有什麼辦法嗎?」
魏忠賢兩人有些遲疑,實在是想不到有什麼好辦法。不過這個時候往自己身上攬權力是最重要的,於是魏忠賢就開口了。
他連忙向前走了幾步說道:「皇爺,奴婢覺得應該派人監察天下。既然這天下有圖謀不軌之人,那自然就派人巡查天下最合適。」
「東廠願意把這件事情接下來,每一個省都成立專門的分支機構,每一年在地方巡查。凡是有人圖謀不軌,馬上奏報回京。」
朱由校沒有去看魏忠賢,這種事情自己要能答應都有鬼了。
雖然太監和文官們相互潑髒水,可這裡面有些事情它就是真的,文官說太監的那些破事也不全都是假的。
比如太監貪財,這一點朱由校能理解,畢竟作為一個男人,活在世上所圖的無非也就是那幾樣東西:美女、錢財,亦或者是名聲。
你成了太監,名聲肯定就沒有了;想要美女,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就無所謂了。那麼也就只剩下錢財了。
作為太監,收錢的作用有兩個,一個是去獻給皇帝,這樣的話就能立功得到升官;另外一個是裝到自己的腰包裡面,讓自己有錢。
畢竟作為一個太監,以後沒有後人,等到自己老了出宮之後,錢能夠給自己養老。
所以太監們都比較喜歡錢,他們如果去了地方那肯定就是勒索受賄、橫徵暴斂,他們那麼干朱由校一點都不奇怪,所以他才不會覺得太監都是好人呢。
如果聽魏忠賢的,把他們給放出去,那天下估計就亂套了。
自己在朝堂上、在京城折騰,動靜大一點小一點都無所謂。但是在下面絕對不行,一定要維持穩定。
維穩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再說了,自己的目的也不是擴大東廠的權力,能答應才怪了!
朱由校沒有說話,一邊的錦衣衛駱思恭站不住了。
這是要做什麼?
搶我們錦衣衛的生意是不是?
這活就最適合我們錦衣衛,東廠什麼的靠邊站就行了,往前湊什麼湊?
於是駱思恭向前一步說道:「陛下,此事還是交給錦衣衛來辦最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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