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筠的這句話出來之後,現場瞬間就安靜了下來,良久沒有人說話。大家都看到了那些東林黨是什麼樣的下場。
李之藻在一邊尷尬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有些遲疑的說道:「我們這個,應該不算吧?」
沒有人開口,大家他看他,他看看他。
在場的人誰都知道,沈庭筠這句話是有道理的。
結黨營私這種事情不是說自己這些人說算或者不算的事情,而是朝廷中有沒有人看你不順眼要搞你的問題,更是陛下怎麼看你的問題。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遲疑了,最後把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徐光啟的身上。
在場所有人里,徐光啟是大佬,是內閣次輔,最先得到陛下的重用,現在也是陛下非常看重的人。
所以大家都想知道徐光啟對這件事情是怎麼看的。
見到大家的目光都望過來,徐光啟喝了一口茶,放下手中的茶杯,笑了笑說道:「陛下讓我去戶部,還讓我自己挑選人手,你們覺得呢?」
幾個人還是有一些遲疑,不過都不是笨的,倒也是明白了徐光啟話裡面的意思。
我挑你們這就是陛下的意思,如果我們不這麼幹,反而就不合適了;如果陛下真的擔心,那麼就不會讓我們這麼幹。
「我回頭進宮一趟。」徐光啟似是為了寬慰眾人,笑著說道。
眾人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徐光啟的說法。
這件事情必然是要顧及的,不然反而會弄巧成拙。先問一問陛下的意思,也是好的。
紫禁城,乾清宮。
朱由校看著陳洪遞上來的名單,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此事不用去管,隨他們去吧!」
自己重用徐光啟,還放權給他們,目的不就是這個?
現在還不是壓制和削弱徐光啟他們的時候,現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扶持他們。
徐光啟他們還很弱小,雖然人數也不少,但距離自己想要的程度還差得遠呢。至少這些人不迷信孔孟之道。他們相信自然科學,這對自己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讓徐光啟這些人掌握權力,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至於一些其他的問題可以放到一邊,等到自己的目的達成了,那麼該收拾的還是要收拾,但是不是現在。
伸手將旁邊的一份題本拿出來,朱由校的目光就比較嚴肅了。這個題本才是自己現在急需要解決的問題。
這本題本是徐光啟上來的,而且是私密上來的,就是剛剛徐光啟見朱由校的時候親自交給他的。
這題本裡面的內容才是大問題,其他的事情朱由校不在乎。
雖然大家嘴上都不說,但是你自己上了高位之後,提拔的肯定都是自己的人。這一點無論怎麼弄都是不可避免的,
無論這個人出於公心還是私心。
即便是出於公心,想把事情做成也要提拔得力的人手,最重要是和自己想法一樣的人手,其他的人肯定不行。
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沒人會提拔一個反對派的人上來。姑且不說這個反派做不做事情,整天在自己這搗亂,就受不了。
將題本再一次看了一遍,朱由校的臉上驀地嚴肅了起來。
這一份題本的內容很簡單,那就是徐光啟在向自己這個皇帝推銷天主教,說白了就是在傳教。
當然了,徐光啟的初衷並不是單純的傳教,而是他覺得這樣可以救大明。
在這一份題本裡面,徐光啟詳細的剖析了自己這些年的心路歷程,可以說對自己這個皇帝坦誠相待。
徐光啟說自個兒「空有願治之心,恨無必治之術」。但是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天主教,在經過詳細的了解之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他認為耶穌會「所傳天學之事,真可以補益王化,左右儒術,救正佛法者也」。
於是他向皇帝敬獻了三條治國良策:
其一,讓傳教士把西學的書翻譯出來,然後請天下的儒生來研究。如果這些書是旁門左道,自己甘願受罰;
其二,讓傳教士和中國寺院的大師、道觀的天師們論戰,如果傳教士「言無可采,理屈詞窮」,立即將他們趕走,自己也情願受罰;
其三,在信天主教的地方作一個調查,三年中看犯罪的人里有沒有教徒,這樣就可知天主教究竟是好是壞。
看了這一份題本之後,朱由校既放下題本,輕輕嘆了一口氣,覺得欣慰,又覺得悲哀。
自己感到欣慰是因為徐光啟他看到了大明現在思想的混亂。
事實上知識分子一直在求變,資本主義萌芽帶來的是一種需要全新思想指導的社會,但是這種思想卻遲遲沒有出現。
即便這種思想出現了,比如泰州學派的限制君權,以民權代替君權,這是很進步的思想,是符合資本主義制度的思想。
但是事實上在這個士大夫把持的國家,它是行不通的。也可以說這種思想太超前了,在這個時代根本就是不合時宜的,所以直接就被掐滅在了萌芽裡面。
原本舊有的思想體系,已經不符合當下時代的發展。大明需要一個全新的思想體系去指導社會的發展,這是一個進步的趨勢,在朱由校看來這是好事情。
大明朝滅亡了以後,清朝統一了天下,那真的就是徹徹底底的退步了。
在這種認識下,徐光啟這樣的實幹之人,他希望找到一條救國圖存的道路,於是徐光啟把目光投向了耶穌會。通過一些了解之後,徐光啟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可朱由校是後世來的,完全知道這些玩意是怎麼回事。傳教士嘴上說的漂亮,背後的齷齪事情更多,當時西方的問題絕不比中國少。
但徐光啟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又無法去歐洲實地考察,所以傳教士所介紹的西方成了他心中的烏托邦。
這就是你不能聽人說,你要聽人做。
朱由校覺得自己要扭轉這種趨勢,徐光啟等人是他要培養的革新一派,這種人必須要有一個統一的思想認識。
學天主教是不行的,那幫傢伙整天想著建立****的國家。大明不允許比自己更牛逼的人存在,況且教會在歐洲現在都已經是頹勢了,想到自己這裡來尋求輝煌?
朱由校只能送給他們一個字,那就是,滾。
你們的自然科學知識我們可以學一些。但是你們的思想就不要了。
如果說誰知道今後的思想世界是什麼樣的,誰知道這個國家應該走向何方,朱由校覺得自己最合適。
在經歷過後世信息大爆炸的行禮之後,在理論程度上,朱由校覺得自己是一個高手;至於實際操作上,朱由校從來沒想過自己去操作,自己是皇帝,自己為什麼要操作?
「皇爺,徐閣老求見。」陳洪來到了朱由校的身邊,開口說道。
這是心靈感應嗎?自己在琢磨著徐光啟的事情,他這個人就來了。
不過來了也正好,自己正好可以和徐光啟商量一下。
於是朱由校開口說道:「讓他進來吧。」
很快徐光啟就從外面走了進來,見到朱由校之後,開口說道:「臣徐光啟,參見陛下。」
「愛卿免禮吧。朱由校開口說道,隨後對一邊的陳洪吩咐道:「賜坐。」
等到徐光啟坐下之後。朱由校這才開口說道:「不知道愛卿此來所謂何事?」
說完這句話之後,朱由校微笑地看著徐光啟。
雖然徐光啟有很多不足,但這真的是這個時代最頂尖的人才了。無論是對於新事物的接受能力,還是對於祖宗之法的見解,這個人都有獨到之處。
徐光啟缺的只是一扇門。只要自己把這扇門給他推開了,他就能走入一個全新的世界。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還得讓徐光啟再憋一憋,到時候他會有更深的感悟。
「啟稟陛下,臣今日來求見陛下,是為了戶部的事情。」徐光啟開口說道。
這個朱由校倒真的沒想到,這怎麼來這裡的?
剛剛陳洪還和自己說他們在聚會,還給自己弄來了一份名單,自己都沒放在心上。那你們商量好了就報上來吧,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愛卿但講無妨,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可以對朕說。」朱由校開口說道。
徐光啟連忙說道:「不是戶部那邊出了問題,而是臣這邊出了問題。陛下讓臣去選戶部的人手,但是臣見識有限,交友也並不廣泛,所以只能是從臣所熟識的人始終去選擇。如此一來,臣選擇的必然是和臣親近的人,恐有結黨營私之嫌,是以臣以為此策有不妥。」
「大明朝這麼多大,朝廷上下官員這麼多,臣以為當廣選賢才,儘可能的選擇天下的仁人志士為朝廷所用,如此方能做大事。臣請陛下,遴選戶部官員,平息非議,同時也為國選材。」
朱由校看著徐光啟,心情有些怪。
這怎麼看,徐光啟這都算是以退為進,怎麼看都是在試探自己。
不過朱由校也知道自己該怎麼應付,他們這是不放心罷了。
於是朱由校笑著說道:「愛卿此言差矣,先前曾經說過,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朕既然把這個事情交給了愛卿,那愛卿就放心大膽的去做。朕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朕既然對愛卿放心,那愛卿也要對朕放心。所謂君臣不相疑,既是為君之道,也是為臣之道,所以愛卿不必有顧慮,可放手去做。」
徐光啟心中感動,連忙躬身行禮道:「臣,謝陛下!」
「如果愛卿沒有什麼事情,那就去忙吧!朕等著愛卿的好消息。」朱由校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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