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剛難得安靜地坐在教室里上課,元月低聲地和他討論一道數學題的解法,就看到李老班站在教室門口朝他招招手。
郝剛有點不解,我很老實的啊,沒逃課,也沒欺負元月,李老班不該這個時間找我。
難道有好事?
郝剛在元月幸災樂禍的目光中離開了教室。
李老班對他說:「政府辦來電話讓你下午去一趟。」
然後疑惑不解地問:「你怎麼又和市政府勾搭上了?」
對這個弟子實在沒什麼好說的,從認識他開始,李老班總感覺什麼人都上趕子來認識他,現在連市政府也來了。
「我哪知道,我又沒幹壞事。」
郝剛感到很委屈,他是真不知道市政府為什麼找他。
李老班用手指重重點向了郝剛,「我當然知道你沒幹壞事,你要是幹壞事,找你的就是公安局了。」
臨走,李老班還不忘囑咐一句。「去了市政府不要像跟我說話一樣放肆,要有點人樣。」
下午上班,氣候有點反常,剛剛四月底,溫度就到了三十度以上,政府會議室里吊扇呼呼地扇著暖風,所有人都懶洋洋的。
下午的會議沒什麼重要的內容,主要就是聽聽郝剛怎麼講。
郝剛悄悄坐在角落裡,好奇地打量著在海川可以說是一言九鼎的一群人。
樊義山、錢士元、吳以仁和張恩樹都認識,其他人就只能說是眼熟了。
下一個議題就是酒廠的事了,郝剛被叫進來時就聽到張恩樹在談飼料和生豬的事。
「郝剛,你坐到前面來。」樊義山扭頭招呼郝剛,錢士元也朝郝剛笑笑。
郝剛心裡雖然不怕,但表面上還是裝得戰戰兢兢,小心地坐到會議桌前。
樊義山指著唐坤介紹說:「這是唐書記。」
郝剛馬上站起來向唐坤鞠躬問好:「唐書記好,我叫郝剛。」
這個鞠躬郝剛心甘情願,老人家幹了一輩子革命,出生入死,當得起郝剛這一鞠躬。
「不要拘束,我們都對你的一些觀點和判斷感興趣,請你來是給我們上課的,不要藏私就行。」唐坤和顏悅色。
「我就是多看了點報紙,平時瞎琢磨了多點。」郝剛把一切都歸結於好學和好思考,這個理由不惹眼。
「好學、好琢磨好啊,你看馬勝利,就是好琢磨的典型例子。」唐坤拍拍手邊的報紙。
「他不行。」郝剛口氣堅定、語出驚人。
一屋子的人都驚奇地看向郝剛,如日中天的馬勝利,郝剛給的評語居然是「他不行」。
唐坤來了興趣,「說說,怎麼不行?」
郝剛猶豫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如果老馬好好地搞他的石城造紙廠,也許他會成為華夏的一顆長久閃亮的明星,但他現在功利心膨脹,盲目擴張,這很快會讓他跌落神壇。如果你們感興趣,且等一年看看。」
郝剛篤定的話語讓一屋子人面面相覷,小張在唐坤身後擔心地看著唐坤的背影,恆盛造紙廠準備和馬勝利聯繫,這是唐坤大力支持的,現在郝剛等於全盤否定這個思路,唐書記會怎麼想。
郝剛繼續說:「馬勝利的承包能夠成功,關鍵在於他先人一步,將企業的生產放到市場這個環境中。他現在放言要承包一百家企業,市場能否答應?企業發展的根本要素是人、市場和資源,搞企業卻看不清企業經營的本質,雖然搶先了一步,但忽視了市場這個根本要素,後勁不足,他的成功有蒙的嫌疑,所以我說他不行。」
唐坤好似反駁,說了一句:「所謂的市場和資源都是外部條件,我還是相信人定勝天。」
郝剛沒有被唐坤的態度嚇住,「說到人,我打個比方,如果馬勝利承包了海川造紙廠,誰來管?馬勝利嗎?他要承包一百家造紙廠,他幹得過來嗎?派其他人來管,海川本地人會服氣嗎?馬勝利步子邁得太大會扯著蛋的。」郝剛說了句玩笑話。
馬勝利只是一個現象,不是一股潮流,郝剛不能讓海川掉到這個爛泥潭裡。
郝剛繼續說:「馬勝利成功的秘訣是調動職工的積極性和敏銳的市場洞察力,調動職工積極性的方法很多,不僅僅只有馬勝利一個,你們可以到海川酒廠的酒糟車間看看,酒糟車間的職工精神面貌絲毫不弱於馬勝利的造紙集團,這說明海川不需要馬勝利一樣可以大踏步向前。」
唐坤對郝剛的話有些敏感,冷著臉問道:「那在海川如何找到合適的人來管?士林集團嗎?」
「士林集團沒有那麼多的精力,但我們要相信群眾的創造力,只要政府敢放手,海川有大批的能人會出現,他們會比馬勝利更能掙錢。」郝剛提到了錢。
吳以仁接過了話頭:「我有點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放手讓一部分人干,一切都圍繞著怎麼掙錢,像私營企業那樣。這樣的話,豈不是錢都要集中到一少部分人的手中了,這不是動搖我們國家的根基嗎?」
這話就有點重了,樊義山和錢士元都有點憂心地看向郝剛,不知道他會如何化解吳以仁的這一詰問。
郝剛看著吳以仁,慢慢地說:「香港有個李大款,很有錢,他給我們捐了不少錢,你們都是知道的。我們對他是怎麼評價的呢?愛國商人,這是很正面的吧。」
吳以仁點點頭,李大款現在很受上邊重視,各方面都很喜歡。
郝剛繼續說:「我不是李大款,但我還算有錢,我資助了貧困學生繼續上學你們沒意見吧。我是不是海川版的李大款。」
吳以仁還是點了點頭,這個真的要算。
「如果海川還有幾個像我這樣的人,看到哪家吃不起肉就送上幾十塊錢,這樣的人你喜不喜歡。這樣的人從哪兒來,大領導說過一句話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
郝剛用手向上面指了指,「至於你說的國家根基,自然會有人考慮,我們用不著杞人憂天。」
「政府放手不代表不管,無論私人有多少錢,也不能忽視政府的監管權。」郝剛振振有詞。
「我們不要管海川人能有多少錢,我們的注意力應該放在海川人怎麼能掙得那麼多的錢。正當的合法的收入大力支持鼓勵,違規的不合法的該斬就斬。」
「如果有人能讓老百姓現在都能吃飽穿暖,實現樓上樓下、電燈電話,我管他錢在誰的手中?」郝剛越說越激動。
樊義山攔下了話頭,再說就遠了,而且話題有點敏感,他怕郝剛把控不住。
「剛才我們說到了酒廠,祝同盛現在要求停產,你有什麼看法?」
「酒廠不能停產,祝同盛管不了,把酒廠給我,我來經營。」郝剛不再繞圈子。
「給你,怎麼給法?」這話誰說都不合適,還得唐坤上。
樊義山上午已經提到這事了,在座的思想有準備。
「實行股份制,經營我來負責,把酒廠資產折價入股,政府只管收錢就行。」
大家心下瞭然,郝剛果然這麼想的。
「折股多少?」這是吳以仁,國有資產是否流失是他關注的重點,只要國有資產不流失而且不停增值,這事他喜聞樂見。
「通過第三方審計,按實際資產折算。為了國資的安全,在合資後企業中,國資占股不少於百分之五十一。」郝剛也想占股多點,可現在還不敢。
唐坤一聽,心先放下了一半,國資能控股就沒問題。
「政府能收多少錢?」這是錢士元。
承包也罷、股份也罷,都是形式,他關心的是企業能為海川賺多少錢。
「八三年是酒廠效益最好的一年,利稅一百萬。」郝剛拿出了報價,雖然沒明說,但大家都知道什麼意思。
郝剛拿出的價格讓唐坤和班子其他人很滿意,拋掉了一個包袱,白得一個優質企業,不能不滿意。
不過錢士元不滿意,他心裡有數,不多在這小子身上榨點,以後沒機會了。
必須多要點,這樣以後也不會有人嚼舌頭說自己賤賣國有資產。
錢士元掃視了一下參會的人員,語氣平淡地說:「太少。得翻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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