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聲第七章

一個窮苦家的孩子，兒子沒有玩具，母親為此感到很愧疚。後來兒子天真的說：「媽媽、媽媽，別人都說『心』是這世上最珍貴的禮物，你能把它給我玩嗎？」

母親很慈祥的扶了扶兒子的額頭，說：「能。」

兒子手裡捧著母親噗通噗通的跳著的心臟，興高采烈的去找朋友炫耀。結果一不小心摔了個狗吃屎，母親連忙跑來，將哇哇大哭的兒子扶起來，一臉心疼的說道：「兒子，疼嗎？」

夢中，我夢到了昨晚準備自殺的那支槍。槍口對著自己，那漆黑的槍管深處像是想起了媽媽的聲音：「兒子，疼嗎？」

「媽媽，不疼，媽媽，我沒做傻事，媽媽……媽媽……」我口中呢喃，從睡夢中甦醒了過來。早已乾渴的淚水再次決堤，止也止不住。

「老天爺，我下次生日，可以許願世界再回到最初的模樣嗎？我知錯了，我知道錯了……」外面是晴朗的天空，太陽似乎憋了很久的樣子，熾熱的光芒將灑大地，照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像是媽媽慈祥的笑，爸爸滿是老繭的手掌。

我放聲大哭，歇斯底里的吼聲像是想把心中的萬般委屈、萬般愧疚全都發泄出來。

曾幾何時，媽媽不應該因為我的「童言無忌」而被別人戳一輩子脊梁骨！

曾幾何時，爸爸是那麼的自豪，如果我每天都像那一天那樣特別努力，他的臉上也應該是始終洋溢著自豪的！

曾經，我本可以不讓他們失望，不讓他們如此費心。

那一天我雖然落榜，但我終於也能明白其實我是可以的，其實我並不比別人差，其實我可以做老師眼裡的好學生、爸媽眼中的驕傲的！

是我不努力，是我不爭氣。

是我……

全是我的錯！

我忽然咆哮起來，縱使大腦已經缺氧，但我心中的悔意卻無法掩蓋！

我端起衝鋒鎗，對著禁閉的玻璃門一陣掃射，瘋狂的子彈打透玻璃，沖入外面的泳池內濺起一個又一個水花。可是我的內心卻不能像那些子彈一樣打出去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做的錯事，沒有人給我買單。

我犯下的罪，只有我自己承擔。

我多麼想，多麼想再回到當初。

媽媽那不求回報的慈祥，爸爸那寬大的手掌。

回不來了，全都回不來了。因為我的無理、因為我的叛逆，我害了他們也害了我自己……

「如果你們可以再為我承擔一次就好了，最後一次，我可以洗心革面，我可以浪子回頭，我可以讓你們為我感到驕傲，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求你們…不要拋棄我…求你們，我知道錯了……」

我今天一天都沒有出門，除了床頭柜上擺放的我曾經無論怎麼求，爸媽都不會買給我吃的零食，可我卻沒有半點食慾。

似乎是因為喊了太久、哭了太久的原因。我除了上廁所以外幾乎全都躺在床上，動都懶得動。

臥室的屏幕上，電影換了一個又一個，可我卻無心去看。

似乎從昨日起，我的回憶像是絕了堤的洪水，止不住了。

堂哥對我的寵愛，爺爺奶奶對我的溺愛，我和他們一起創造出的回憶是那麼的寶貴，如今卻又那麼的殘忍。

有很多事情，我是不是想著想著，回憶著、回憶著、就全都忘了？

忘了怎麼辦？如果忘了，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為自己的叛逆買單，這都是你自找的……

腦海中，我曾經幻想出的那個高高大大、帥氣陽剛的我眼神中只有憤怒。穿著帶刺夾克、戴著霹靂手套的他好像非常憤怒的樣子，手裡拿著散彈槍，像是想一槍崩了我，而他凌厲憤怒的眼神下，口中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說道：「你荒廢了多少時間？你揮霍了多少青春？你用盡了他們多少心血？就算他們在你眼中多麼的不值一提，多麼的煩人，他們終究是你的家人、你的親人、你的父母！就算他們對你的不爭、對你的頹廢感到多麼的憤怒、多麼的失望。他們終究是你的父母，他們養育了你，可你呢？就算你整日宅在家裡，就算你每日都與他們為敵，就算他們對你再不管不顧，可是他們可曾將你逐出家門？可曾罵過你是廢物？可曾逼著你離開那個在你眼中骯髒醜陋窮苦的家？他們餓著你！沒有凍著你！可你呢？讓全世界都消失？讓他們消失？嗯？這種話，你也配？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也說的出口！？」

那個我，是那麼的憤怒，那麼的抓狂，看到他猛然抬起槍對著我，我卻沒有丁點的恐懼，甚至有一種解脫……

砰~

一聲槍響，散彈迸射而出，向我集集飛來。

原本不知何時坐在床上的我仰頭倒在床上，雙臂張開形成一個「大」字。

我身上沒有傷，本來就不應該有。可是我多麼的希望那些子彈不是我的幻想，而是結結實實的打在我的身上。

我笑了，放聲的笑，放肆的笑。笑的是那麼不可一世，笑的是那麼的牽強……

「爸、媽，天不早了，該吃飯了。兒子去給你們做飯，讓你們嘗嘗兒子的手藝。你們應該還沒吃過呢吧？你們會忘不掉的，等過幾天，不，等你們吃完了飯，我收拾好餐具就出去找工作。我發誓，不再花家裡一分錢了，我去掙錢，掙錢養你們。」我緩緩的坐起身，換了一身簡潔的衣裳，幸福的笑著。

啊，我想起來了。自從那一次爸爸自豪的臉消失了以後，其實他還有過一次自豪，只不過有些隱蔽。

那一次，是我已經輟學以後的事。

我喝醉了酒，和朋友們分開，獨自回家。結果路上遇到了搶劫犯，他在搶一個女人的包，而我制止了對方甚至還借著酒勁直接將對方扭送到了派出所。

那一次爸媽聞訊趕來，媽媽看到我以後就慌亂的在我身上來回摸，生怕我被傷到了，結果出奇的發現我身上竟然沒有絲毫的傷。那一次我很驚訝，但媽媽的臉上卻是終於放下了心。我還記得，那一天我還埋怨自己沒有受傷，身上沒個刀疤不像個男人呢。

那一天回到家以後，媽媽出奇的沒有去給我做飯獎賞我。而是硬拉著我去給他們做飯，我哪會做飯？死活不硬。但最後實在拗不過媽媽的那一句：「讓爸媽嘗嘗咱英雄兒子做的煩，一碗麵也行，一碗麵吃的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