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能夠擋得住時間。
當聖誕節又要到來時,柳依依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麼快一年就過去了,她有點不願意承認。她心裡其實很明白,自己承認不承認,一年是真的過去了。時間越來越快,有加速度似的。她想起去年聖誕節,現在回過頭去看,看得更清楚,那是人生的重大挫折。女人吧,愛情成功了,其他方面不怎麼成功,那人生大約也是成功的;愛情失敗了,其他方面再怎麼成功,那人生大約也是失敗的。失敗了,要捲土重來,難,難;自己心中有了重重疑慮,誰要想再走進來,難,難,難啊。
這天下午,阿雨到客戶部來問柳依依:「他們今天晚上都去泡吧,準備瘋一晚,你去不去?」柳依依馬上說:「去呀,去。」過一會兒阿雨又過來說:「是小孫請客,我們去嗎?」柳依依猶豫一下說:「不去怎麼辦呢?你倒是有的是地方去。」阿雨說:「我今晚還真不知道到哪裡去打發才好。」又說:「要不我帶你到一個地方去,你也見識一些人。」
晚上,柳依依和阿雨在王府商廈隨意吃了點東西,下樓時商場已經有很濃的節日氣氛了。電動梯上上下下的主要是大學生,戴著聖誕帽,有的舉著綴滿飾物的聖誕樹,女孩們大多都把頭髮染成了金黃色。一樓大廳有一台大型的節目,一些人在一棵巨大的電光聖誕樹下表演,圍觀者不時發出尖叫。柳依依恍然覺得自己到了美國的某個城市,說:「過幾年可能會流行漂白皮膚了。」阿雨說:「潮流來了真的擋不住,過幾天我也去把頭髮染一染。」柳依依說:「你染了那我也只好也去染了。」
有人開了車在商場門口接她們,開車的裴先生是一家文化傳播公司的藝術總監。阿雨介紹說:「阿裴以前是我朋友的朋友,現在也算是我的朋友了。」阿裴說:「朋友就朋友,什麼叫也算朋友?」又跟柳依依輕輕握握手說:「你以前是我朋友的朋友,現在也算我的朋友了。」出了城,到郊外的一處別墅區,傍著山,別墅一層層排上去。柳依依才知道麓城還有這麼好的地方。阿裴說,別墅的主人是省里某領導的兒子,當然,在做生意,他們不做生意還能做什麼?當然,還能當官。他們就做這兩件事。
主人姓肖,他的別墅在湖邊。一聽姓肖,柳依依就知道了他父親何許人也。下車時阿裴說:「我是這個小區主要的策劃人,還有點品位吧。這樣的地,也只有他才拿得到,拿到了就是億萬富翁。這幢房子位置最好,他留給自己了。」柳依依感到不但這個小區不同凡響,別墅的主人不同凡響,連阿裴也不同凡響。進了門是一個大廳,中央擺著一株一人多高的聖誕樹,上面綴著些飾物。已經有了十多個人,有幾個堪稱美女,校園裡都很難看到的。柳依依發現每個人的穿戴都非常精緻貼切,這才發現阿雨也做了精心的收拾。她一下子泄了氣,感到了壓力,心裡怪阿雨怎麼不告訴自己是到這樣的地方來,自己也稍微準備一下,不至於像現在一樣扮演一個墊底的角色。她有點後悔來這裡了,又懷疑阿雨是不是故意做了這樣的安排,使她自己不至於那麼沒有色彩。主人也不招呼他們,點點頭讓他們隨意高興。
廳里的裝飾是古雅的風格。阿裴輕輕敲了敲沙發旁邊一隻近人高的瓷瓶說:「見過大紅色的瓷器嗎?十多萬呢。」柳依依看見瓶上有描金的字,是蘇東坡《前赤壁賦》全文。她覺得這瓷瓶和聖誕樹放在一起,總有點古怪。阿裴又指著鏤花博古架上一隻飾品牛說:「老闆屬牛,純金的,牛吧?」阿雨說:「既然來了,讓我們參觀一下房子。」阿裴就帶她們上下參觀了一番,最後來到屋頂平台上。屋頂搭了涼棚,有兩個人坐在黑暗中談話。柳依依憑欄眺望湖面夜景說:「其實我們到麓江邊看夜景也是一樣的,免費,水還大一些。」阿雨說:「是的,花大錢到這裡來買房的都是傻瓜。」阿裴也笑了。柳依依聽出那邊說話的聲音有點熟,往那邊靠了靠,黑暗中觀察了一會兒,竟是陶教授。回到廳里,她悄悄告訴阿裴,阿裴說:「陶教授教過你嗎?那一個人是張健,他經常邀陶教授去麓城夜話做嘉賓的。」這時陶教授和張健下來了。柳依依怕被認出來,躲在一個角落裡。好一會兒發現陶教授並沒認出自己,只是跟那幾個美女說話,覺得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男人們在一起談政治,說到省里大人物的種種軼聞,向主人求證,他總是笑而不答。後來又談到生意上的事,主人興奮起來,講到了自己成功的幾個故事。後來張健把話題引向了兩性情愛,陶教授馬上活躍起來,導師似的回答那幾個美女的問題。有個美女說:「要說一夜情,我們天天都有機會。」她說著雙手在身邊幾個女孩旁那麼圈了一下,「不但是機會,還是誘惑,自己覺得不太好。可是您和張健在廣播裡說應該得到理解,我們都糊塗了。」陶教授說:「一夜情也有情,至少彼此有好感吧?這就是理由了。你想想封建社會幾千年,女性有這個機會嗎?權利嗎?回過去幾十年你有嗎?社會進步了,你才有了這個自由,才可以完全支配自己的一切。你不要這個自由,那是你自己的事。反正我是羨慕甚至嫉妒你們的,我們上大學時想自由,還得受處分呢!」另一個美女說:「想來想去還是有點不好。」張健說:「好不好是對個人而言。下雨好不好?乾旱了就好,發洪水就不好。所以這個事,你自己說好就好,說不好就不好,要尊重當事人的感受。重要的不是好不好,而是你有沒有自由的權利。我認為你是有的,你認為自己沒有,那誰也沒有辦法。」幾個美女嘰嘰喳喳地表示不能接受他們的觀點,可口吻有些嗲,神態也蕩漾著嬌羞。阿雨悄悄對柳依依說:「看那幾個人,裝什麼雛?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同志了,表演純情呢!」柳依依說:「傻都不會裝,那就更傻了。傻是可愛的要素。」
這時有人把燈熄了,點起幾支碩大的紅蠟燭,準備跳舞。主人宣布要每個人到聖誕樹上去摘一個果實,柳依依摘了一個,打開一看是一枚金戒指。她悄聲問阿雨:「難道是真的?」阿雨說:「假的他丟得起這個臉?」音樂響起來,柳依依感到了緊張,那些美女給了她太大的壓力。她求救似的看著阿雨,阿雨正和一個剛認識的男士談得起勁。她裝著去拿水果,退到最角落的一個地方坐著,看見跳舞的人一對對都很自然地將臉貼在一起。跳了三四曲還沒有人來邀她,她有點坐不住了,又覺得沒人來邀也好,畢竟自己雖聽說過貼面舞,但沒跳過。阿雨和那個男士也上場了,很自然地跳起貼面舞。柳依依一直觀察陶教授,他沒有跳,但張健跳了,這讓她感到主持人也不過如此。阿裴端了兩杯紅酒過來,柳依依希望他邀自己跳,給自己一個面子,又怕他也要貼著跳,不貼會掃他的興,也不合時宜。阿裴把酒杯放在她面前,示意了一下,柳依依客氣地抿了一口。他說:「能跳嗎?」柳依依感到了這個男人的細心和體貼,馬上說:「不能。」阿裴笑了一下說:「他們開放一點。」柳依依說:「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她忽然發現阿裴眼睛盯著什麼地方,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是主人正跟一個女孩往樓上走去,正是剛才反對陶教授最激烈的那個女孩。她怕自己的判斷不對,詢問似的望著阿裴,阿裴抿了嘴曖昧地笑。
阿裴跟柳依依說話,學校、家庭和工作等都問到了,又說到了幾個兩人都認識的人,感嘆世界太小,再問:「你到這裡來,回去會不會向男朋友匯報?」柳依依說:「沒有男朋友。」阿裴表示了驚訝,拼命搖頭,見柳依依是認真的,說:「是從沒有過還是現在沒有?」柳依依說:「沒有。」阿裴寬容地笑笑,也不追問。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接了電話阿裴說:「是阿雨打來的,她走了,要我送你回去,保證你的安全。」柳依依這才發現阿雨已經不在,跟她說話的那個男士也不在了。柳依依抱怨說:「重色輕友。」阿裴馬上說:「人之常情。」
柳依依去洗手間,門都關著,不知哪一間才是。她試著推開一扇門,微光中傳來一種清晰的**之聲,她嚇了一跳,愣住了,馬上聽出了聲音是從錄像中發出來的,有一男一女在屏幕上表演激情。瞥見沙發上一個女的面對面坐在一個男的身上,男人的臉正湊在女人的胸前。女的看見門被推開了,趕緊把衣服放了下來,隱約中望著柳依依笑了一下。柳依依清醒過來,把門關得砰的一響。回到客廳柳依依說:「我想回去了。」阿裴看看表說:「是不早了。」又說:「喝完這點我們就走。」把紅酒一飲而盡。柳依依說:「我不能喝的。」阿裴說:「紅酒不算酒。」柳依依也一飲而盡。
車開起來柳依依感到酒往上涌,說:「暈。」阿裴把車停在湖邊,把車窗打開說:「你吹吹風吧。」柳依依說:「耽誤你時間。」阿裴說:「能為你耽誤時間是我的榮幸。」柳依依說:「看都這麼晚了。」又說:「還是走吧。」阿裴繞湖慢慢開了一圈說:「你好點就告訴我。」柳依依說:「走吧。」阿裴說:「那就開慢點。」快進城了阿裴說:「你真的這麼沒酒力?聞一聞看有酒氣沒有?」湊到她嘴邊聞了聞,順勢用舌尖在她唇上掃了一掃說:「是真的。」柳依依暈暈地說:「誰騙你吧。你把我騙來當醜小鴨。」阿裴說:「今晚的女孩數你最有氣質。」柳依依說:「你騙誰吧。」阿裴說:「那幾個女孩都是空皮囊。她們才是醜小鴨呢,你是白天鵝。看人主要看氣質。」柳依依說:「知道你是哄我的。」阿裴說:「那幾個美女才是醜小鴨呢,你看我理她們沒有?」
阿裴把車開到王府賓館前停下,柳依依下了車說:「怎麼不送我回家?」阿裴說:「你喝多了酒,怕你指錯路了,先上去吃點東西,醒醒酒。」兩人上了三十樓的旋轉餐廳,靠窗坐下,慢慢地喝茶。開始說些工作方面的事情,漸漸說到了感情上來,說的全是別人的事,也全是自己的心。阿裴說到戀人之間的真心,即使不能長久,那也是真心。愛情是一段一段的,不能在疲倦之後就說以前的愛不是愛。這話柳依依以前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可現在都覺得也有一些道理。阿裴說得對,愛是會疲倦的,這是實話實說。這樣想著,柳依依還是激烈地說:「是真心就要到永遠。」她覺得這很浪漫,但又很現實。如果不到永遠,女人不是悲劇主角又是什麼呢?阿裴不說話,看著窗外。柳依依也看著窗外,麓城遠遠近近一片燈海,燈海下面的黑暗中有什麼在涌動似的。這是城市的一個角落,麓城還有無數個這樣的角落,在那裡男人女人相對而坐,在時間的這個瞬間,默默品味這詩意人生。不知怎麼一來,柳依依想起了別墅主人把那個女孩帶上樓去的畫面,又想起錄像中的那個鏡頭。的確,還有另外一種生活,這種生活離自己很遙遠,今晚卻顯得如此切近。兩人又說了一些話,似乎不著邊際,卻又圍繞著一個明確的核心,雖然是藏掖著的,卻又是敞開著的。餐廳轉了一圈,阿裴說:「我去買單。」一會兒回來了說:「走吧。」拉著柳依依站起來,手還是那麼握著,不鬆開了。
進了十六樓的房間,柳依依說:「怎麼把我帶到這裡來了?」阿裴說:「喜歡你才把你帶到這裡來呢。」柳依依清醒了,想說走。阿裴說:「你對我感覺怎樣?」柳依依說:「你不是個藝術總監嗎?」阿裴說:「這點好感就是理由了。」柳依依心跳得厲害說:「什麼理由?人家不懂嘛。」阿裴說:「你說呢?」抓住她的手,往床上用力一拉,說:「今晚離開的人都是成雙成對的,這在圈子裡不是什麼秘密。現在的女孩,想法不一樣了,有一天就抓住這一天。」柳依依說:「不好,不好。」阿裴說:「人家都沒覺得不好,你為什麼要覺得不好?」柳依依說:「不好,不好。」阿裴邊脫她的衣服邊說:「好,誰說不好?」又問:「今天安全嗎?」柳依依渾身無力說:「不知道。」阿裴說:「你算一算。」柳依依說:「不會算。」阿裴摸出一隻工具,拆開封口,又扔了說:「算了。」把身體貼了過來。慌亂中柳依依說:「我以前」阿裴說:「我們不說以前,只說現在。」柳依依說:「那」剛發出聲,就被阿裴的嘴給堵上了。
激情平息下來阿裴問:「你叫什麼名字?」柳依依用指頭在他胸口上寫自己的名字。寫了三遍阿裴說:「還是不知道。」柳依依說:「怎麼感覺這麼粗糙!」就告訴了他,他說:「這個名字特別符合你的氣質。你本人也很詩意。」柳依依說:「你的話講得很實在。」阿裴說:「我就喜歡像你這樣皮膚細膩的女孩。」柳依依說:「這樣的女孩多得很。」阿裴說:「沒有吧?」柳依依嘿的笑一聲:「你好像以前真的沒見過似的。」阿裴也嘿的笑一聲:「我的心裡只有你,有這麼一首歌,你唱過沒有?」柳依依說:「不會唱,不會表演。」阿裴嘿嘿笑幾聲:「沒想到你挺厲害。」柳依依說:「不說厲害不厲害的問題,問你,你結婚沒有?」阿裴說:「沒有。」柳依依說:「怎麼還不結婚?」阿裴說:「以前沒碰上合自己心意的。」柳依依心裡踏實了,有得了承諾的感覺,說:「你今天晚上是處心積慮。」阿裴笑了說:「不是你我還沒這份心呢,對阿雨我就沒這份心。」柳依依感到很滿足說:「你不是個壞人吧?」阿裴說:「你看我像個壞人嗎?」柳依依說:「誰說你不像壞人?你怎麼這麼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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