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竜王雷厲風行,當天下午就搞到一張去橫濱的船票,竄回東京跑關係去了,估計一時半會回不來,燕青羽獨霸虹口的大宅子,自己整點小酒喝著,心裡一番合計,覺得這事兒靠譜,比起當飛賊強多了,比拍電影來錢也快,一時間躊躇滿志,恨不得御竜王就在跟前,兩人青梅煮酒,來一句:論世間英雄,唯燕桑與我爾。
不過詳細盤算,不免垂頭喪氣,這事兒太宏大了,兩個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如何壟斷全國的鴉片買賣,別說全國了,就是上海都壟斷不了。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還是先把聯絡重慶的事情辦好吧,陳子錕離滬之際曾經留下聯絡方式,燕青羽牢記在心,出門去找自己的女朋友瑪麗,讓她去新申報的報社刊登一則廣告,內容是虹口張先生有一批德文原版書處理,有興趣者請來電洽談,後面留了電話號碼。
次日,燕青羽在家抓耳撓腮等電話,直到中午時分,電話鈴才響,拿起來一聽,傳來莫西莫西的聲音,原來還是找御竜王的。
李公館,李耀廷打了一夜麻將,中午才起床,穿著西裝馬甲下樓,傭人們鞠躬致敬:「老爺早。」
「早。」李耀廷徑直來到餐廳,桌上擺著報紙和牛奶麵包,一邊用餐一邊拿起報紙胡亂翻看,在旁邊伺候的傭人張媽很納悶,從幾個月前開始,一向不看報紙的老爺忽然訂了一份《新申報》而且最愛看的不是時政,而是廣告。
忽然,一則廣告映入眼帘,李耀廷飯也不吃了,拿著報紙來到書房,關上門,按照號碼打了過去,開始一番對話。
「找張先生。」
「什麼事。」
「買書。」
「賣完了。」
「有俄文版的麼。」
「有法文版的。」
一番沒有營養的對話是聯絡暗語,其實李耀廷早聽出對方是燕青羽了,但還是耐著性子假裝下去,因為陳子錕交代過,地下工作不能馬虎,一點疏漏都可能造成犧牲。
電話中自然不能談及重要事情,李耀廷和燕青羽約了時間地點見面,沒帶保鏢,自己一個人開車出去,來到虹口一間日本寺廟前,接了燕青羽,驅車在馬路上疾馳。
「說吧,啥事,搞這麼多么蛾子,真他媽無聊。」李耀廷大大咧咧,燕青羽都進入狀態了,覺得自己已經化身超級間諜,被他一瓢冷水澆醒,有氣無力道:「我也不想這樣啊,姐夫交代的,是這樣的,一個叫今井武夫的日本人想通過我姐夫和重慶最高當局搭上線……」
「就這。」
「還有,我需要人手。」
「知道了,下車吧。」
汽車停下,李耀廷揚長而去,燕青羽略有不爽,這和想像中的諜報工作大相徑庭啊,怎麼看都像是小孩子過家家,此刻他還還不知道,他的一生從現在開始發生了巨大的轉折。
……
重慶,陳子錕正在看中央日報,今天的重大新聞是波蘭淪陷,納粹德**隊與蘇聯軍隊在布列斯特會師,歐洲戰局複雜,似有愈演愈烈的驅使,這對飽受日寇摧殘的中國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英法忙於對付德國,沒有精力牽扯亞洲事務,日本將更加肆無忌憚。
蘇聯和德國瓜分波蘭,好的如同穿一條褲子,又和日本簽訂條約,擺明了要坐山觀虎鬥,英法焦頭爛額,無暇抽身,大洋彼岸的美國至今還在向日本出口石油和廢鐵,中國半壁山河淪陷敵手,精銳軍隊盡喪,武器彈藥捉襟見肘,再不能獲取外援的話,難保不會重演滿清入關的舊事,亡國滅種就在不遠。
書房的門被敲響,劉婷拿著一封信進來,是上海轉香港寄來的密信,表面上看是普通家信,但真實的內容是用隱形藥水寫在字裡行間的,此時已經顯影,陳子錕一目十行看完,問劉婷:「你怎麼看。」
劉婷道:「日本人急於扶持汪精衛,說明他們不願意再繼續泥足深陷,消耗軍隊,畢竟他們的最終目的不止中國,按照近衛首相的說法是要建立大東亞共榮圈的,現在他們已經拿下了朝鮮和大半個中國,本來意欲北上奪取西伯利亞,但在諾門罕碰壁之後,大約會向南發展,奪取印度支那、菲律賓、馬來亞新加坡等地,直接挑戰英美勢力範圍,如果我的猜測屬實的話,那他們就得儘快消化中國,達成和平協定。」
陳子錕道:「中日之間的戰爭是不死不休,可日本人的邏輯實在古怪,他們怎麼就會認為,重慶會和談呢。」
劉婷道:「汪精衛做了一個很不好的表率,讓日本人以為中國不乏這樣的政治投機客,我認為不妨接觸一下,了解日本高層的心態,對我方的決策是很有益處的,當然,此事必須保持高度機密,不然被人知曉,一個漢奸的罪名是脫不開的。」
陳子錕道:「要不要上報蔣委員長。」
劉婷搖搖頭:「還是先確定屬實之後再報告吧。」
陳子錕讓劉婷寫了回信,約定在中立地區香港與日方代表會面,密信依然通過香港轉到上海。
此時御竜王已經從東京回來了,燕青羽帶他來到一家旅社,房間裡有八個大漢,鴨舌帽花呢西裝打扮,一看就是街面上遊手好閒的癟三。
「這就是咱們的人馬。」燕青羽介紹道。
八個流氓點頭哈腰,奴顏婢膝。
御竜王煞有介事的檢閱了一番,癟三們挺起胸膛作出很威猛的架勢。
「喲西,解散。」御竜王擺擺手讓他們出去,質問道:「燕桑,質量太差了吧。」
燕青羽一攤手道:「沒辦法,一流的人都去抗日了,二流三流的都被七十六號招攬了去,輪到咱們,只能是四五流的角色了。」
御竜王不在此事上糾纏,他關注的是打通重慶聯絡渠道的問題。
前日在東京,身為貴族院資深議員的父親御子爵狠狠發了脾氣,就因為自己擔任了軍職,為今井武夫奔走一事。
「御家的人,居然和軍部那幫混蛋攪在一起,真是恥辱,你被人當槍使了,傻小子。」父親的話依然在耳畔迴響。
父親說的不是沒道理,軍部那幫丘八可不把文官放在眼裡,二二六兵變,他們殺了多少大臣啊,御家是貴族,可不是陸海軍那些低級武士階層可以比擬的。
但御竜王堅持己見,他認為在這風雲激盪的大時代,男兒就應該干出一番事業來,他流著眼淚說:「父親,您不是一直認為兒子是個沒出息的花花公子麼,就讓兒子做出一番令你驕傲的業績來吧,拜託了。」
子爵大人被兒子的魄力所打動,終於答應了他,而且還動用了自己在政界的關係,給興亞院和大本營參謀本部都打了招呼,這就等於給御機關謀到了一把尚方寶劍,從此行事再無顧忌。
「算了,燕桑,重慶方面有回音了麼。」御竜王的思緒拉了回來。
「有,我姐夫答應在香港和今井武夫會面。」
「喲西,燕桑你的功勞大大的。」
……
一周後,香港半島酒店,今井武夫和陳子錕終於會面。
陳子錕白西裝巴拿馬草帽打扮,風流倜儻,今井武夫相形見絀,但也氣場強大,可以分庭抗禮,為防止竊聽,會面在戶外茶室進行,偌大一個茶室只有兩人,身著便服的警衛人員離得遠遠的,在四週遊盪。
今井武夫似乎很疲憊,言辭也沒有日本軍人那種咄咄逼人,他中國話說的還算不錯,所以不用翻譯在場。
一番寒暄後,今井武夫主動提起了自己的工作「最近一直在推進汪政權和華北王克敏、南京梁弘志之間的融合,爭取建立一個統一的、和日本友好的新中國,似乎不像軍部預料的那樣順利,汪精衛的號召力也不夠理想。」
今井武夫侃侃而談,主動拿起茶壺為陳子錕沏茶:「我學過茶道的哦。」
「謝謝。」陳子錕接了茶杯,「今井君的意思是。」
「和談。」今井武夫很鄭重的說道,「再打下去,對日中兩國都沒有好處,日方願意坐下來和重慶當局認真的談判,首要前提就是建立聯絡通道,這就是請陳將軍到香港來的原因。」
陳子錕道:「我無權代表重慶當局,茲事體大,還需匯報之後再做定奪。」
今井武夫道:「理解,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希望我們能夠促成和談,使日中兩國人民共享和平。」說著伸出了右手。
陳子錕沒有和他握手。
「期待您的答覆。」今井武夫微微欠身,獨自離去。
……
陳子錕回到重慶,立刻向蔣介石秘密匯報此事。
蔣介石表示可以和日方進行秘密接觸,但要確保絕對機密。
「如果被人知道我們和日方和談,賣國賊的罵名是跑不掉的,這件事我不插手,你和戴笠去辦吧。」
軍統方面迅速介入此事,經商討,決定以宋家人的名義出面比較能騙過對方,這個人的身份不一定需要很高,但一定要很特殊,比如宋美齡的弟弟……
當然不可能真把國舅爺派去和日本特務周旋,於是軍統局開始在內部物色合適的人選,很快一個人進入高層視線。
這個人叫沈開,現任軍統通訊部門中尉機要軍官,長相和宋美齡的弟弟宋子良酷似,而且出身富家,會說上海話,讓他扮演宋子良再合適不過了。
除了一點,年齡上不太對應,宋子良已經四十歲了,沈開卻只有二十多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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