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船艙里出來,那邊,黃佑還在同馬四娘咦咦啊啊唱個不停。
而余祥則一臉壞笑地站在甲板上,側著耳朵聽著裡面的動靜。
等到孫元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余祥才如夢方醒,嚇得身體一縮:「將軍,這麼快?」
孫元:「其實有的事情根本用不了那麼多客套,事關重大,不能耽擱。」確實,所謂談判,不過是大家相互試探對方的底線,然後各自妥協,商量著得出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
出兵一事,孫元急,馬士英也急,自然沒那麼多虛的,直接就是開條件。
對於這次的談判,孫元總體上是非常滿意的。心中也感嘆:還是同奸臣打交道省心啊,各取所需,沒那麼多廢話。不過,出兵剿滅劉超叛軍一事,我孫元急、馬士英、阮大鋮急,可史可法這個大忠臣怎麼就不急呢?
這究竟是怎麼了?
聽到孫元和余祥的聲音,船艙裡面的歌聲停了下來,然後是黃佑道:「四娘,小生另有要事,就告辭了。今日與姑娘一晤,卻不想四娘如此大才,詩詞上的素養另小生望沖莫及,佩服,佩服。」
孫元在外面聽得一陣好笑,還小生呢?你黃佑都三十多了,老生一個,再過幾年,在戰場上多打幾仗,就變成銅錘花臉了。
馬湘蘭柔柔地應了一聲:「我送黃先生。」
兩人出了船艙,各自施禮,依依惜別。
這個時候,孫元這才看清楚馬湘蘭的模樣。
因為崇禎七年時在鳳陽,顧橫波的個人形象讓孫元大失所望,孫元對於傳說中的秦淮八艷也沒有絲毫的幻想。所以,這次來畫舫同阮大鋮見面,就沒想過要看美女開眼界。
現在見了馬湘蘭,定睛看去,雖說早有心理準備,可依舊有些失望。
說句實在話,馬四娘生得還真是普通。瘦瘦弱弱,看模樣也就是後世一個沒長開的高中女生模樣。若以一百分計算,在孫元這個現代人看來,她的五官相貌也就面前及格。
不過,馬湘蘭還是有優點的。比如,她身上帶著一股溫柔如水的氣質,頗有江南水鄉小家碧玉的味道。
顯然,這種韻味很對黃先生的胃口,黃佑一臉的興奮,眼睛亮得怕人,連連作揖打拱,有點緊張的樣子。
而馬四娘則面帶笑容,眼睛也是晶瑩透徹。單就這雙秋波靈動的眸子,又能加十分。
孫元心中好笑,這兩人好真是看對眼了。
他也不打攪,先同餘祥下了畫舫,在岸邊等了半天,才等到黃佑興高采烈地下來。
孫元一笑:「黃兄可是鍾意這個女子,要不,我掏腰包幫你贖了她。」
黃佑面色難看起來:「四娘是清館人。」
孫元:「哦,原來是沒有賣身契的,這就好辦了。要不,我替黃兄保媒。」
黃佑一呆。
孫元轉頭對余祥說:「小余,你下去辦一下。如果那馬四娘不答應,你就派人將她給本將軍綁了,直接送回揚州鎮,送進黃先生房裡。」
余祥:「是,將軍,屬下下去之後立即去辦!」
黃佑氣得額頭上青筋暴起:「惡俗,惡俗!」
孫元哈哈大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這種事情怎麼可以用強,黃兄是讀書種,這事怎麼著也得花前月下,欲拒還迎,九曲十八彎,最後柳暗花明,郎情妾意才有味。直接劫人,太粗糙,沒意思。」
「你!」黃佑氣得渾身都在亂顫。
這些就兩餘祥也忍不住低笑起來,直惱得黃先生面色鐵青,走了老半天路,才平靜下來,就問提剛才同阮大鋮的會晤結果如何?
孫元一拍大腿:「還真被黃兄給猜中了,阮大鋮這次還真是替馬士英當說客的,想讓咱們揚州鎮出兵幫馬總督的忙。」
說著,他就將剛才的會談從頭到尾描述了一遍。
「太好了,太好了!」黃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下可好,等擊潰了劉超叛軍,我軍正要入豫參加開封之戰,只要守住開封,這國事還有重振的可能。否則,那就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想起如今已經變成一個大戰場,想起那邊呈幾何級數膨脹的李自成大軍,孫元和他都是心中沉重,也忘記坐車,就那麼在街上走著。
不覺,眼前突然又是一亮,前方儘是花花綠綠的燈籠。
幾人定睛看去,卻發現已經在不覺中走到一處小巷裡,地勢也很偏僻。
可同其他偏僻小巷不同,這裡的院子都是燈紅酒綠、歡聲笑語。一氣排開去,竟有十多間,燈籠將一條長長的巷子照得通明。有吃醉了酒的人在巷中趔趄地走著,還有不少女子正依在門口,不住地朝外面的男人拋著媚眼。
一個老鴇模樣的胖大婦人揮舞著灑了香水的手帕跑過來,就要去拉孫元的手:「幾位爺,許久沒見,怎麼這個時候才想到過來耍子?要知道荷花因為想爺,也不知道哭了幾場,直將那雙眼睛啊都哭紅了。」
「起開!」一個侍衛虎著臉上前將那個老鴇趕開。
孫元苦笑:「我們好象走錯路了,原路返回。」
黃佑被剛才那個老鴇的手帕熏得頭昏眼花,連聲道:「快走,快走,若是被人看到,成何體統。」
小余也連聲催促好奇地四下張望的孫元,道:「確實,將軍得快些走。這裡乃是南京城裡有名的窯子,一錢銀子干一次,最便宜的那種,二十文錢都肯。若是讓人看到將軍在這裡,在外面亂傳,也太掉價了。」
孫元笑道:「小余,你倒是視途老馬啊!」
余祥搖頭,正色道:「我可沒這個興致,每天忙公務都來不及。」
孫元:「走吧!」
剛轉過身走不了幾步,小余卻「咦」一聲站定了,朝一座院子裡定睛看去:「我好象看到了一個熟人。」
「熟人,不會是我寧鄉軍的士卒吧,好大膽子,跑南京城裡來嫖女人?」黃佑臉色難看起來。
小余:「不是,不是,那人姓冷名英。前陣子正好在我乘坐的商船上做水手,後來就被我招募進寧鄉軍了。他一個哥哥叫荊然,武藝非常之好,我擬推薦做將軍的親衛。這個冷英雖然慫,可讀過書,是個童生,可以在軍中做書辦。我先前讓他們晚上去將軍的府里報到,卻沒有來,估計是在安置家小,明日應該就會過來的。」
他這麼一說,孫元來了興趣,站定了,朝裡面看去。
這家妓院實在簡陋,連院牆都沒有,就在外面用木料做了個柵欄,裡面的院子裡植了不少修竹,看起來倒是頗為清雅。
只可惜裡面的燈點得實在太多,又太亮,實在晃眼,又破壞氣氛。
院子很小,只三十步方面,所以,在街外,很容易就看到廳堂中的情形,裡面眾人哄鬧說話的聲音清晰可見。
今天這座窯子的生意很好,廳堂里坐滿了人,看這些客人的素質都不太高,一個個叫叫嚷嚷,儘是販夫走卒之流。
冷英一身乾淨衣裳站在那裡,有點鶴立雞群的意思。
廳堂那邊是一扇門,直接連接後院。不斷有顧客腆著肚子,或者繫著褲帶滿面紅光,魘足地從裡面出來,然後將一串錢交給老鴇。
顯然,這是一間低級得不能再低級的窯子,搞不好是小余口中那種二十文錢一次的所在。再看這裡來的客人,都是直接進屋辦事,然後提褲子交錢走人。
冷英手中正捧著一個小包袱,低聲地跟老鴇說些什麼。
老鴇卻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大聲道:「我說冷公子你究竟在圖些什麼呀,每次來我這裡,也就看看人,說幾句話就走,你這樣我還能賺什麼錢,去去去,別耽擱婆子我的營生……哦,你新買的衣裳,要送給阿嬌啊。」
突然有個粗豪的嫖客笑道:「我說那位兄弟,你來這裡嫖就嫖吧,還送什麼衣裳,怎麼,還想將阿嬌娶了回去。」
裡面的眾人都撲哧一聲笑起來。
冷英被眾人一陣哄小,一張臉漲得通紅,嘴唇動了動,好象又說了什麼,因為裡面實在太鬧,也聽不清楚。
那老鴇哼了一聲,嗓音高亢起來,就好象被人戳中痛點:「什麼,你要替阿嬌贖身,就肯給三十兩銀子,想得倒美。」
冷英連連搖頭,聲音大起來:「媽媽,這可是當初咱們說好了的。」
老鴇冷笑:「什麼當初現在?當初阿嬌的生意可沒現在這般好,如今啊,阿嬌已經長成了。咱們得好生算算,一次一錢銀子,阿嬌每天接十個客,一天就是一兩,一個月扣除那幾日,至少也得二十兩。怎麼著她也能在老身這裡做上三年吧。一兩兩百,三年就是六百兩。咱們也別廢話了,六百兩你把人領走。」
「什麼,六百兩,你不講信用!」冷英氣憤地一拍桌子。
老鴇:「怎麼,敢在我這裡耍橫,來人,把他給我揍出去。」
後面立即就有兩個衝出來,抓住他的領口,就粗暴地往外推。
若一般人遇到這種情形,早就發作了,可冷英卻只不住哀告,死賴著不肯出去,任憑打手的拳頭在他身上打得蓬蓬響。
不片刻,裡面驚叫一聲,就有一個女子沖了出來:「冷公子,你還是走吧,走吧,我身子髒了,配不上你。你的恩情,我來世再報。」說著,也伸手去推冷英,表情顯得很不耐煩。
這女子大約十六七歲,小鼻子小眼睛,卻生得頗為美貌,倒叫外面的孫元有些意外。
冷英只是搖頭,卻什麼話也沒說。
孫元在外面看了半天,覺得沒勁:「走了,小余這就是你要推薦的人,看起來慫得緊,而且不是個玩意兒。」
余祥滿面通紅,一邊走一邊道:「將軍,實在不成,明日他若過來,我趕他走就是。」心中惱怒:丟人,真他媽丟人啊!
孫元:「你自己定。」部隊招募新兵這種事情實在太小,他也懶得去管。
不過,他心中卻是一動:這明朝的窯姐兒卻比青樓的紅牌漂亮,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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