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們的態度還如此無禮,孫元心中雖然極其惱火,可表面上還是微笑道:「前番高傑和劉澤清進犯泰州,各位先生都受驚了,要去南京躲避兵火,也可以理解。不過,如今孫某已經來了泰州,今日又擊潰山東軍。孫元別的不敢說,但能保泰州一城百姓這個海口還是敢夸的。所以,余先生和各位先生也無需去南京避禍了。」
但接下來余懷的那句充滿挖苦的「哦,高傑和劉澤清不來了,可將軍卻進了泰州,這不也是兵災嗎?」這一句話讓孫元大為光火。
其實,余懷等人的心思孫元這個穿越者最明白不過。北京陷入李自成之手以後,北京六部各衙門的官員都落到李自成手中,明王朝的中樞決策機構被闖軍一網打盡。如今南明草創,南京小朝廷缺編的厲害。而且,未來的南京朝廷,東林黨必然要把持朝政。他們一旦得勢,肯定會提拔自己人。
復社乃是東林核心組織,只要願意,輕易就能謀得一官半職。
明朝文官武輕,余懷等人若是入朝,有了官位,自然是風光無比。若是留在孫元這樣的軍鎮,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幕僚而已。
孫元大覺惱怒又失望的同時,還是硬著頭皮道:「各位先生,某此番討伐劉澤清和高傑,乃是弔民伐罪,濟生民於水火,各位能否助我?」
一屋子書生目瞪口呆,不可思議,看孫元的模樣好象看一個神經病人。
孫元有繼續勸道:「如今國家正值危難之際,神京陸沉。孫元雖然是一芥武夫,卻也想效祖士稚,提一支勁旅北方,收復失地。」
「撲哧,原來將軍是想做祖逖啊!」余懷卻笑出聲來。
其他書生也同時大笑。
孫元面上又紅又白:「怎麼了,某說得不對嗎?」
余懷指著孫元道:「孫元你這話說得真是可笑,你說要弔民伐罪,討伐高劉二人,敢問,你得的是哪個朝廷的命令?孫將軍與高、劉二人都是朝廷的總兵,你們為爭奪地盤惡鬥,不過是三犬爭食,偏偏還說出這樣大道理,不覺得可笑嗎?」
「你,好個狂生,找死!」門口的兩個衛兵聽得怒不可遏,大喝一聲,抽出刀來。
屋中的書生們同時站起來,唾口罵道:「好個粗鄙的軍漢,好大膽子!」
孫元也知道今日自己若是傷了一個復社的書生,那就是捅了馬蜂窩,喝道:「住手,來人,選一百士卒送各位先生去靖江,讓那邊備好船隻。」
「如此就多謝了。」余懷等人微一拱手,然後站起身來。
孫元看了看日頭,隨口道:「要不,各位先生先用了飯再走不遲。」這話剛一說出口,他心中就有些後悔。這群書生既然不能為我所用,且面目可憎,還是早些打發了為妙。同他們一道吃飯,那不是平白的折磨嗎?
自己今日強忍著余懷余淡心的狂傲,想的就是要做出一副禮賢下士的姿態。連派兵護送復社諸生的事情都做了,罷,就陪他們吃頓飯好了。不管這麼說,自己今日所做的姿態經這二十多個舉人秀才之口傳出,總歸還是能撈點名聲的。
於是,他就讓手下儘快準備,又叫人去將傅山請過來做陪。
傅山乃是明末清初數得上的學問家,又有舉人功名,讓他過來,至少能夠震住余懷等人,也免得他們小覷揚州鎮無人。要想震設一個人,就得在他最擅長的領域壓他一頭。
等到酒席一擺好,傅山一過來,事情並不像孫元所想像的那麼簡單。
傅山剛一到,一說報出名號,聽說是個有功名的讀書人之後,余懷等人的表情鄭重了許多,再怎麼說眼前這個孫元的幕僚也算是讀聖賢書的讀書種子,士林同道。
不過,一聽傅山說他是山西生員之後,余懷等人面上都露出一絲輕蔑,然後淡淡地「哦」一聲:「原來是北方士子啊,那就難怪了。」難怪自甘墮落到孫元這個軍漢幕中混飯吃。
一個書生故意問:「聽說北方科舉容易,此事可真?哎,我等是生錯地方了,若也是北方舉子說不定現在已經在翰林院做庶吉士了。」
明朝科舉實行的是南北榜制度,南方士子和北方士子分開參加科舉考試,分別錄取。
這是因為,南方文風鼎盛,如江浙地區的一個小縣,出他幾百個秀才舉人,每期考幾個進士都不是什麼怪事。比如在這泰州,小小的一個州府,有明一朝就出了兩個內閣閣老,兩個尚書,至於進士,起碼三位數。
至於北方,因為地方貧瘠,讀書的人不多。,
在明朝初年的時候,因為沒有實行分榜制度,每次會試,不但狀元、榜眼、探花,就連二甲、三甲也幾乎被南方士子給包圓了。弄得皇帝一上朝,滿目都是南方人,滿耳都是吳俁軟語。
朝政幾乎完全被南方人把持,政治生態變得極不平衡。
到最後,朱元璋才發現問題有點嚴重。就將北方和南方士子分開考試,南北兩榜的錄取名額也完全一樣。
實行了兩百多年之後,朝中的南方北方人才各占一半。
如此一來,南方的科舉考試因為名額有限,競爭特別激烈,可謂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就算你才高八斗,上了考場,也沒有絲毫必中的把握。比如冒辟疆這樣的大才子,一連參加了六次會試,竟次次名落孫山。
至於北方地區,會師鄉試這兩個考場且不說。再西北如甘肅、寧夏這樣的地區,童子試的時候,能夠湊夠考生就算是不錯的了,只要你讀過幾年書,一進考場,秀才功名基本就算是到手了。所以,在南方士子看來,北方讀書人的功名水分極大,根本就做不得准。
所以聽到那人問,眾書生都誇張地笑起來。
孫元感覺自己叫傅山過來,好象是犯了一個不小的錯誤。
好在傅山不以為意,面上還帶著恬淡的笑容。
但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傅青主從容不起來。
接著,就有書生開始問傅山是那一年的秀才。
然後,各書生故意開始排資論輩,論定座次,這也是士林和官場上文官系統的慣例。
余懷是舉人,中舉早,年紀也大,自然坐在上首孫元身邊。接著,又是兩個舉人坐在孫元另一邊。
剩下的秀才又開始以哪一年過童子試為標準,接著又分地域,如此一來,硬生生將大名士傅青主擠到後後面。
傅山發作不得,只得悶悶地坐在一邊,也懶得再同其他書生說話,一個人抬頭望天,眼神渙散。
自己手下首席幕僚受了這種酸氣,孫元心中也惱了。可書生們根本就不給他發作的機會,一上桌就自顧著吃酒聊天,談詩論道,倒將孫元這個地主晾到一邊。
孫元沒有辦法,只得一杯接一杯地吃悶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竟是醉了。
好不容易等到這一頓飯吃完,書生們滿面紅光地站起身來,揚長而去。
最叫孫元氣憤的時候,余懷最後補充一句:「滿桌珍饈美味,皆是民脂民膏。國事如此,將軍不思為國效力,卻酒池肉林,奢靡****,某深為不齒。」
「如今,神京陸沉,陷於胡奴之手,一想到這裡,老夫就淚濕粘巾,食不知味。」說著,他悲愴地長嘯一聲,眼淚滾滾而下:「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應有,一個半個恥臣戎!」
「萬里腥膻如許,千古英靈安在,磅礴幾時通?胡運何須問,赫日自當中!」
當真是長歌當哭了。
……
孫元滿心膩味,氣得眼睛都要冒出火來:什麼滿桌珍饈美味,皆是民脂民膏,什麼酒池肉林,剛才你余淡心吃肉吃酒的時候怎麼不說。飯飽酒足,卻來噁心人?
……
「將軍一向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今日胸懷為何如此寬廣啊?」等到一眾狂生離開,傅山突然恢復正常,似笑非笑地問。
孫元負氣道:「還能怎麼樣,這群混帳東西,殺又殺不得,打又打不得,留下來又燙手。某惹不起,只能禮送出境……有求於人,還如此狂悖,什麼玩意兒!」
「此事有些叫人窩火,關鍵是人家得了你的便宜,還不承情。這南方的士風,實在不怎麼樣啊!」傅山忍不住搖了搖頭,然後道:「不過,通過這事,我卻得到了一個有用信息。」
「什麼信息?」孫元問。
傅山:「余淡心先前在話中說,方密之、冒辟疆二人的傳貼,召集復社諸人去南京聚會,太初你沒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不對勁嗎?」
孫元:「什麼不對勁?」
傅山:「方以智以前可是在翰林院做編纂的,北京城破的時候,他正在城中落入闖賊之手。他這次回南方,說不準會有機密消息傳來。」
「啊!」孫元瞬間醒悟:「青主的意思是太子的下落。」
「應該是確定太子已經落入闖賊手裡的消息。」傅山道:「北京城當時已經被闖軍圍得水泄不通,太子和永、定二王必然逃不掉。就算有意外,又如何。方以智乃是天子近臣,他說太子和二王落到賊人手中,誰敢信成。如今復社中人聚會南京,說不定就是為擁立新君,製造輿論而去的。」
「肯定是的。」孫元霍一聲站起來。
傅山:「我明日就去南京,呵呵,世道變了,咱們各軍鎮已經有插手朝政了,這個大好機會如何能夠錯過。」
孫元:「我正想著讓青主你去南京一趟呢。」麼樣啊!」傅山忍不住搖了搖頭,然後道:「不過,通過這事,我卻得到了一個有用信息。」
「什麼信息?」孫元問。
傅山:「余淡心先前在話中說,方密之、冒辟疆二人的傳貼,召集復社諸人去南京聚會,太初你沒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不對勁嗎?」
孫元:「什麼不對勁?」
傅山:「方以智以前可是在翰林院做編纂的,北京城破的時候,他正在城中落入闖賊之手。他這次回南方,說不準會有機密消息傳來。」
「啊!」孫元瞬間醒悟:「青主的意思是太子的下落。」
「應該是確定太子已經落入闖賊手裡的消息。」傅山道:「北京城當時已經被闖軍圍得水泄不通,太子和永、定二王必然逃不掉。就算有意外,又如何。方以智乃是天子近臣,他說太子和二王落到賊人手中,誰敢信成。如今復社中人聚會南京,說不定就是為擁立新君,製造輿論而去的。」
「肯定是的。」孫元霍一聲站起來。
傅山:「我明日就去南京,呵呵,世道變了,咱們各軍鎮已經有插手朝政了,這個大好機會如何能夠錯過。」
孫元:「我正想著讓青主你去南京一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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