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臘月,馬上就是年節,京城一片熱鬧景象,王公貴族們也免不了參加各種聚會。
一年到頭,能這麼毫無顧忌地,放開了熱鬧的節日,本也不多見。
聖上今年興致特別高,各地的藩王都要進京,連好些有臉面的大臣們,也被宣召入京,恐怕新年大宴這一日,宮中女官和宮人們要辛苦些了。
因為前一陣皇帝說了要復立太子的話,前太子現福王,如今就是大家的關注對象。
當然,因著皇帝只是提了提,後面又沒聲息,甚至給義王的賞賜也很多,忠王同樣被叫進宮裡,安撫了幾次,這次下旨,也是把所有兒孫都給叫進宮。
一時間,大臣們到摸不准萬歲爺的脈。
如今似乎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看看萬歲爺出什麼牌再說。
忠王和義王兩家子先進了宮,福王一家子沒等兩日,也進了宮。就是沒有一個人想起,還在宮外的許薇姝來,這到正常,安王又不在。
許薇姝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時代,女人還是依附於男人的存在,安王在,她才是安王妃,安王不在,人家就當你不存在,你也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這會兒就不知道福王和福王妃想什麼,他們一家誰都沒想起要問一問,是不是應該帶許薇姝一塊兒回宮去。
近乎漠視的做法,連外人也察覺到不妥,許家老太君,還有許愛麗和阿蠻,都忍不住上安王府來打探消息。
就連肖氏也有些坐不住。
肖氏不是個精明人,向來看不得許薇姝好,可她也嘗過人情冷暖,自然知道安王府現在就是他們家最大的靠山,靠山倒了,對她的兒女們一點兒好處也沒有。
許薇姝都覺得這位快要精神分裂。
這日又是大雪紛飛。
阿蠻進來時,臉頰通紅。許薇姝忙給她找了個手爐,又給她灌了一杯熱茶。
「怎麼這會兒出宮?」
眼下肯定是宮裡正忙的時候,阿蠻現在在蓬萊宮,雖然不算多麼得用。到底是正經的女官,不會沒事做。
「就是太累,這才溜出來偷懶。」
阿蠻嘆了口氣,像她這樣家裡落敗的女官,在宮裡可撈不著好差事。都是些累人又麻煩的活兒,但凡其他女官不樂意做,全會扔到她們的頭上。
「別說我了,說說你,今天回家,我娘親一大早就嘮叨,人家福王府一家子都入了宮,聽說還入主東宮來著,咱們安王雖然不在,可你也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地混日子。總要進宮去給皇后娘娘請安才是。」
許薇姝頓時失笑:「我可寧願在宮外偷懶一陣子。」
阿蠻怔了下,暗自搖了搖頭。
都說姝娘變了,她看還是一樣,永遠不低頭,也學不會低頭彎腰。
陛下這時候下旨,讓龍子鳳孫們進宮究竟是個什麼意思,誰都能看得出來。
他老人家在朝堂上也不是頭一次提要立太子的事兒,這次一看便是真心實意,能進宮奉承,才能得皇上歡心。
別人擠破了頭都想進去。許薇姝還是這般不急不躁。
其實想想,她這個安王妃進了宮又能怎麼樣?去和那些人勾心鬥角一番,最後難道就能讓安王當這個太子?
所有人都明白,當太子不容易。這時候進宮就是去當靶子,遇見的壞事肯定比好事多,可即便如此,也沒有一個人願意放棄這樣的機會。
高高在上的那把椅子太耀眼了,已經閃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姝娘,要不然讓老太君動動以前宮裡的關係……」好歹在皇后面前提一提安王府。說不定皇后自己想起安王妃沒在眼前,就主動宣她進宮。
隨著方家那些人,大張旗鼓地進宮住,流言越來越多。
什麼前太子復立說,忠王太子說,義王太子說,連小不點兒的二十皇子也可能成為太子人選。
除此之外,那些個皇孫們,好像也不是沒有希望。
整個京城今年的一大盛事,就是猜測太子人選,畢竟從前些日子,許薇姝他們還在靖州時,宮裡就傳出立太子的想法,這事兒可不是第一天被提起。
那些女官和宮人,恐怕也在猜測,只是他們不好訴諸於口罷了。
「傳說五花八門,皇上透露出要太子復立,可也沒個準話,大臣們也不知都是什麼心思!」
阿蠻掰著手指竊竊私語,一本正經地揣摩儲君人選。
許薇姝失笑:「要不開個賭局?」
這當然是玩笑話,誰敢拿國儲大事隨便開涮,真要有這種賭局,皇帝先氣得滅了莊家。
阿蠻愣了下神,坐在那兒發呆,許薇姝乾脆就拿了針線,給球球和小寶繼續縫衣服穿。
原來小白就愛穿新衣服,現在不知是不是讓這隻傻狗給影響到,連球球也不再嫌棄衣服礙事兒,活動不便。
她給球球做了一身燕尾服一樣的小衣裳,還有一個黑色的蝴蝶結,穿戴整齊之後,特別的酷帥!
至於小白,整一身層層疊疊的小裙子,也很漂亮可愛,剩下的什麼老虎的,狐狸的,兔子的之類的動物裝,那都是寶琴她們動手製作,保證在年下這些日子,一天換一套,次次不重樣。
阿蠻回過神,看著她做,也覺得好玩,就是忍不住嘆道:「等什麼時候有了小世子,你給他做衣服,可比給這些貓貓狗狗的做要好。」
「這個急不來。」
許薇姝留下阿蠻吃飯,才把人送走,就像她說的,孩子的事兒急不來,立儲大事,就是大家心裡再著急,也要慎重,不好隨便就給出意見。
過年封印,大臣們也都回家,皇帝優哉游哉地一邊養病,一邊漫不經心地每日召見兒孫們一塊兒玩,因為皇后過於勞累,略染風寒,臨到年節到病了,他老人家出入都是帶著蕭妃,且蕭妃的份例,早就提到貴妃一檔,整個宮裡的人都知道,蕭妃怕是馬上要做貴妃。
蕭家正正經經是義王一黨,當年一字並肩王趙元的左膀右臂,就是蕭家的家主。
按理說,蕭家是趙家正經的家臣,還是忠心耿耿的那種。
陛下對義王似乎也有所偏愛,就說這次,義王擅自回京,置西北戰局於不顧,算得上是大罪,但皇帝連公開訓斥都沒有,私底下的說法,皇帝叫義王過去罵了幾句。
罵幾句又不疼不癢的,再說,讓皇帝罵,總比被皇帝無視好,私底下罵完,後面還不是又給了賞賜。
西北大勝的功勞,也沒少義王一份兒,都說義王回京,那是一早安排好的,就是要迷惑延國。
一時間,義王成了熱灶。
大臣們到寧願是義王是未來太子,把先前皇帝要復立太子的話當耳旁風。
一日接一日,時間過得飛快,眼瞅著就到了臘月二十三。
王府里的一眾下人們,也早早地提前操辦起年貨,雖說不知道王爺和王妃過年在不在王府,可該準備的,一樣要準備。
只是準備得再充分,家裡也沒有過年的氣氛,王府一眾下人,都沒他們王妃那樣的氣度,安王遲遲不歸,皇帝也想不起來,整個安王府簡直像是被眾人遺忘,闔府上下,舉目四顧,茫然一片,就如陷入大海風浪的獨木舟,於這風雨飄搖中提心弔膽,只能獨行。
這日又下了雪,許薇姝在府里也待得煩悶,乾脆就帶人出去逛街聽戲。
到沒去那知名的戲園子,就隨意走了走,正好碰上一家酒樓請了幾個教坊司的來演舞台劇。
「……一朝得遂平生願,掃蕩中原入帝都……」
聽了一句詞,許薇姝就駐足,抬頭正看見羌王扮相的中年男子倚樓高唱。
因為正經出名的那個反串女角的主角沒出場,樓下的客人們到吆五喝六,熱熱鬧鬧。
來到京城,尤其是這些王公大臣聚居的內城,她越發感覺到那種醉生夢死的氛圍,這種感覺讓她心裡不安。
朝廷里的各種消息,常常是本朝人還不知道,延國和羌國就清清楚楚,說沒有內賊誰信?
許薇姝在靖州的日子,可不是關在閨閣中的少女,朝廷里的那些門道,也是清楚得很,越接觸,越覺得這個朝廷腐朽至今,真到了傾頹的時候。
她腦子一亂,忽然冷笑——罷了,如今的山河再好,也只是寥寥一小部分人的。
坐下喝了杯茶,一口茶水才進肚子,就聽戲台子的上的花木蘭居然唱:「高字旗,迎風飄……自別後,滿城百姓空淚流……國土自淪喪,錦繡山河染血……」
許薇姝嚇了一跳,猛地抬頭,只是那反串女角的化了濃妝,也看不出容貌。
他唱的是軍神高將軍的事兒,別說在京城,就是在外面,這也是禁忌。
可周圍的人大部分都默默聽,看著到沒有鼓譟的。
許薇姝嘆了口氣,稍微感覺到一點兒大殷朝的不得力,心下嘆息,拿穩了茶杯沒動,卻聽咯嘣一聲,後面有人的杯子碎了。
她回過頭看了眼,只看見個渾身發抖,臉色鐵青的中年男人,這人還很眼熟,看眉眼像忠王,不過,稍微化了妝,鬍子有點兒濃密。
這人蹙眉,直起腰身,猛地把茶壺一砸,厲聲大喝:「唱的什麼!」
他一聲喝罵,樓里就靜了靜,隨即一支長箭飛射而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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