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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緋聞錄
彝倫堂,靈台。
清晨天邊泛起魚肚微白,粗使雜役提桶拿帚已在忙碌,今除率性堂外,初中五堂要聚眾在靈台授業,祭酒與司業主講,這灑掃清理便來得比往日更為盡心。
待青磚地面潔而不染,小桌圓墊排排擺放齊整,疊堆的雲海染一抹紅痕,春陽露臉,天大亮。
已陸陸續續有監生提文物匣子過來,尋著位置盤腿坐,今課業主為講書,不用背誦和習字,每個人的神情顯得輕鬆且愉悅。
&九來的早!」
&九眼底微發青,昨可是練字又夜深?」
&九臉色也有些蒼白,我這裡有大紅棗,你來吃幾顆。」
舜鈺同王桂等幾個才至靈台,時不時便有人親切同她招呼,亦抿著嘴微笑回禮,在國子監,她的名氣日漸昭顯。
但要說名氣,哪裡抵得過那幾人呢。
瞧她才在三橫四排第二座坐下,擺妥當書筆墨硯,即聽得眾生騷動,交頭接耳不止,遂抬頭望去,馮雙林同徐藍邊走邊說著話,後十數步外,崔忠獻有一句沒一句聽著張步岩絮叨,打了個呵欠,形容懶懶。
王桂湊近舜鈺,神神秘秘的:」有人說徐藍同馮雙林是相好。你與馮雙林同齋舍,又是個心細的,可有發覺什麼蛛絲馬跡來?「
舜鈺撲哧輕笑,嗔他:」你可忘了徐藍最恨旁人說他龍陽,當心被他丟到荷潭裡餵魚。「
兩人不約而同朝花逸少方向看去,他那日被監丞從荷潭撈起時,可是狼狽,遍體內外衣衫浸透,鞋丟了一隻,帽巾也漂去,但見披髮散亂,面青唇白,渾身哆嗦,更為有趣是,頭上還蹲了只花盆底大的老龜,成了國子監一大笑料。
說來也是個痴貨,自個雖羞得恨不能鑽地縫裡去,卻對徐藍依舊百般維護,只道是自個一時失足跌潭中,與那人無關,監丞見他不予追究,也樂得少一事,此事即作罷。
而此時徐藍擇了位坐,馮雙林自然坐他身側,花逸少偷偷摸摸換至離二人最近處,風寒才漸好,看著那寬厚魁梧的肩背,又斜目打量馮雙林,一臉的萋萋幽怨。
舜鈺暗忖,徐藍已那般昭告天下,自個愛紅妝不愛偽妝,可似乎不太見效,反有愈抹愈黑的架勢,不覺有些同情,朝他濃墨重彩的面龐瞟了幾眼。
卻見他似感應般,也朝她瞪來,嘴唇嚅了嚅,舜鈺不用懂唇語,都曉得他說的是什麼。
&才是娘炮。「白他一眼,回過頭不理。
&九!「張步岩笑著招呼,舜鈺一怔,淺頜首,他怎會坐自已左身側,才餘光一瞟,會過意來,崔忠獻不知何時,擇了她右手位坐。
&聞你們是同鄉?以前也一起在府學讀書科舉?他那裡學業如何?「崔忠獻來了興趣,細長薄眼兒微睞。
張步岩最痛恨長他人志氣,可因對著這尊貴的人,又不能貶低扯謊,只得含糊如實道:」鳳九在府學師從方希古先生,自然名師出高徒,獲院試案首,得廩生名。「
崔忠獻噙起嘴角,倒沒說什麼。張步岩反笑問她:」前兩日交上去的制義,鳳九覺得自已能選中麼?「
舜鈺懂他說什麼,再過幾日監事沈大人要來國子監率性堂講學,會擇幾位監生授業解惑,並一道用膳。
這是天大的殊榮,意在暗指爾等得沈大人青睞,日後是前程仕途,將不可限量矣。
國子監學子上千,沈大人出制義題,剔去率性堂監生、繩愆廳懲處在冊的、往日招點會面過的,餘下眾生平等,以文博名。
監生制義收集完畢後,先有學正初篩,再交助教及博士複查再篩,至司業及祭酒手裡時,已是寥寥不多,他二人再擇五六篇交給沈大人終選,這層層甄選之級,如此看來,倒不輸科考會試了。
&人之擇不是我能臆想。」舜鈺搖頭:「選中自然好,選不中亦是理所當然。」
&九心真大。」張步岩笑,講真,他有時倒挺欣賞她的淡定從容,此想法卻也一瞬而過,即然看得如此雲淡風清,又何苦走科舉這條荊棘路,這裡的廝殺不見刀光不見血,沒有滿腹的狼性野心,怎能平步上青雲。
正欲再說,忽得一片鴉雀無聲,監生噤言。
祭酒在首,司業隨後,眾教官一行青袍加身,腰背挺直,精神抖擻且威儀十足而來。
擇彝倫堂最前一排桌椅,面學生落坐,祭酒宋沐於正中間,戴烏紗,著緋袍,神情嚴肅令人望而生畏。
晨仲響,旭日升,授課起。
宋沐此次講《論語.先進》篇,指了前排首位監生闔攏書冊,問他曾皙對孔子所說志向是何,若背過倒不用怕,若結巴誦不出,丟醜不說,還得打板子,宋沐下手可不留情。
舜鈺便知為何眾生搶占後頭座位,坐前排的風險實在太大。
幸那生顯見背過,滾瓜爛熟誦:「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是詠而歸。」
宋沐讓他釋義,那生朗朗道:」暮春三月,著薄透春衫,我與五六位弱冠青年,六七個篷頭稚子,去沂河洗浴,在舞雩台聽風,踏歌而回。意指曾皙志向,嚮往身體悠閒、人心自在的生活情態。「
宋沐便又問:」夫子喟然嘆曰:『吾與點也!』他怎會贊同曾皙此說法,而沒有治國平天下的抱負麼?「
那生沉吟道:」曾皙所繪『禮樂之治』下國泰民安之景,亦是夫子提倡儒家仁禮治國根本,自然就是平天下的大抱負。「
宋沐遂有些刁難他:」你即都懂得,那我再問你,眼下吾朝的治世根本又是甚麼?「
那生默了默,深作揖正色道:「大人的學規中三令五申,監生兩耳不聞窗外事,只需勤學苦讀即可,嚴命禁止亂議時政,上書陳合等。學生自然不敢妄言甚麼治世根本。」
舜鈺聽出他的狡黠,暗忖國子監里果然藏龍臥虎,隨便指一人都是狠角色呢。
宋沐被擺一道,雖失顏面,倒也心寬不氣,反對該生起了欣賞,問他姓何名氏,在哪個堂讀書。
那生沉著回話:「學生姓熊名芳,入中級誠心堂讀書。」宋沐贊好,頜首讓其落坐。
舜鈺微笑暗嘆,坐前排風險雖大,可一旦被祭酒賞識,也是件頗風光的事哩。
備註:結尾兩彩蛋,一個是「熊芳>
另一個是讀者羋若無心寫的小劇場:
太子:鳳九,就習我的字體!
沈狐狸:鳳九,字體與太子重了不好,改練我的字體!
秦表哥:鳳九,沈狐狸的字體有什麼好,說不定他將來就落魄了,改練我的字體把!
鳳九:一群臭男人!
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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