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飛哥哥救我!救我啊!……」爐子裡面突然傳出女孩的哭叫聲。
這聲音讓我心裡一顫,恍惚中想起了女孩悲慘的經歷,覺得自己愧對他們家,愧對她,手不由得朝牆面上停火的按鈕摁去。手指剛要觸碰到,突然被一隻手拉住,回頭一瞅是李師傅。
「不能開門,否則一切就前功盡棄了!」李師傅對我言真意切的勸道。
「女屍煞是該死,可……可女孩的命魂呢?我們不能一塊燒死啊!」我於心不忍的分辨。
李師傅長長的嘆了口氣:「女孩的命魂已經和屍煞的怨氣融合了,救她就等於放了女屍煞。」
「女孩本就死的很慘,如果連命魂也燒了,豈不是六道輪迴的機會都沒有了?何況她的死和石達開的字帖有關。」我有些自責的愧疚道。
李師傅沒有再說什麼,默默地轉過身去,深沉的望著火化爐。強哥上前一步,拍了拍我的肩膀:「有時候犧牲是在所難免的,必須捨棄一些人或者東西,這是一種無奈也是一種必須。」
強哥的話很有道理,如果僅僅為了女孩的命魂,就讓女屍煞出來的話,會死的不僅是我們三個和那年輕的入殮師,還會有更多的無辜人。我默不作聲的點點頭,和他倆一起望著火化爐。裡面女孩的呼救和慘叫還在繼續,每一下都嚮往我心裡滴一滴硫酸,燒的難受,但是只能強忍著,心裡默默祈求女孩的原諒。
漸漸地,火化爐里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只剩下呼呼的火苗燃燒聲。等了幾分鐘後,我將頭轉向李師傅:「可以停火了嗎?」
李師傅側耳又仔細聽了片刻,點點頭:「打開看看吧。」
我摁了停火按鈕後,用地上的鐵鉤將門把勾住,向外拉開。厚重的鐵門一開,一股熱浪就迅速的竄了出來,烘烤在我們身上,讓我們暖和了不少。朝後退了兩步後,我們不約而同的彎下身子朝火化爐洞裡瞧去,發現裡面的屍體並沒有化為塵埃,而是依舊保持完整,黑色的屍體上還在燃著紅色的火焰,火苗一跳一挑的,是不是發出啪啪的響聲,似乎是骨頭燒裂的響動。
沒想到燒了這麼久,還沒有燒成灰,我心裡十分納悶,將頭朝門洞靠了靠,想要仔細觀察下女屍煞燒焦的屍體到了什麼程度。頭一靠近爐洞,燃燒的女屍煞突然呼哧一下坐了起來,一張潰爛得不成樣子的臉撲面而來,給我來了個對視,那雙肉瘤眼眼珠子被燒的紅彤彤的,就像剝了皮的烤地瓜,在眼眶裡晃動著,就要掉落下來。
雖然在火爐旁,但還是驚出一身冷汗,忙慌亂的朝後跳去,被李師傅和強哥扶住。燃燒的女屍煞竟然還活著,飛速地用焦糊的手臂撐著推拉杆向外爬來,頭已經伸了出來。
李師傅忙飛起一腳朝她火球般的腦袋踹去,啪的一下將女屍煞重新踹進爐里,然後用鐵鉤將門推上並且插上插銷對我大聲叫道:「再噴火!不信燒不死她。」
聽後我反應過來,忙摁下開火,將柴油閥門調到最大,火化爐裡面重新響起呼呼的噴火聲。我們三個都沒有說話,靜靜的矗立在火化爐門旁,臉上汗水不停,著急地等待著。過了十來分鐘後,牆壁上突然響起了嘀嘀的聲音,我們扭頭一看,發現是火化完成的提示音。
「這次應該可以了吧?」我朝李師傅和強哥問道,問完將按鈕摁下。
「燒了這麼長時間,應該化為塵埃了,打開吧。」李師傅抿嘴篤定道。
我用鐵鉤將門上的插銷調開,然後把門勾了開。這次裡面的女屍煞僅剩下黑乎乎的一副骷髏,而且沒有了燃燒的火苗,看來是火化的差不多了。
我將鐵鉤伸進去,朝女屍煞的燒焦的骨頭上拍打起來。「撲撲撲……」,骷髏很輕易的就被敲碎,揚起了陣陣黑色菸灰。由於距離太近,鼻孔里不小心吸了一點骨灰,嗆得我打了個打噴嚏,爐子裡面頓時塵埃飛揚。李師傅和強哥正好也將腦袋湊過來,吸入了些飛飛揚揚的灰塵,禁不住也大了兩個噴嚏。
我們趕緊退回來,等到灰塵靜止後,在角落的櫥櫃裡找了個黑色骨灰盒子,然後將女屍煞的骨灰拉出來,用旁邊的一個長勺樣的工具把骨灰一點點的刮進盒子裡。
「她的骨灰丟到哪裡去?」將盒子蓋上後,我沖李師傅還有強哥詢問道。
「帶出去找個地方埋了吧,畢竟是死了。」李師傅心生憐憫的對我和強哥道。
關上火化車間的燈和門後,我們重新來到地下室的停屍間,推開門發現入殮師手裡拿著細長的手術刀和小刷子,在緊張地忙碌著。見我們回來他頭也沒有抬:「事情已經處理完了,你們還不走嗎?」
我走過去,來到他旁邊,發現他正在給一句被我砸爛臉的屍體整形,瞅著屍體擔憂的問:「屍體已經毀成這個樣了,還能完全修復嗎?」
「完全修復是不可能了,但是基本復原還是沒問題的。」說著入殮師用刀在屍體的胳膊內側割了塊肉。
「你這是?」我有點不解。
「羊毛出在羊身上,用他們自己的肉更合適。」入殮師忙著將肉精細的切割起來,準備替代臉上的一個凹坑。
李師傅和強哥也走了過來,欣賞起入殮師精湛的修補之術。過了一會,李師傅突然開口問了一句:「換皮的方法你會嗎?」
入殮師靈巧的手突然變的遲鈍了下,將正在修飾的屍體臉上劃出一道疤痕來,怔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停屍間裡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除了入殮師手中刀划過屍體肌膚的滋滋聲,就是我們此起彼伏的喘息聲。
沉默的氛圍維持了幾分鐘後,入殮師放下手裡的刀,用白巾擦了下手,轉身對我們反問道:「你們想聽實話還是真話?」
「這有區別嗎?實話不就是真話嗎?」我白了一眼入殮師反問道。
入殮師哼笑了下:「當然有區別了,實話的反義是虛話,真話的反義是假話。」
「那你別搞文字遊戲了,弄得給孔乙己似的,就用真話回答李師傅的問話吧。」我催促入殮師,不想讓他繼續咬文嚼字。
「我會換皮之術。」入殮師這次比較簡潔明了。
「那實話呢?」強哥補充性的問了句。
入殮師用食指橫放在嘴邊抹了下唇,微笑道:「師父教給我了換皮的方法和技巧,我雖然熟記於心,但是一次也沒有真正實踐過。」
李師傅點了點頭:「這倒不重要,重要的是給活人換皮也可以嗎?」
「當然可以,師父教我做入殮師這一行的時候,就告訴過我,每個死屍都是有靈魂和感覺的,修飾的時候要把他們當活人一樣對待。」入殮師很確定的回道。
「那好,以後說不定還要求你做這件事情,我們有一個朋友被人換了皮,現在被迫套著另一個人的皮,並且做著一些錯事。」李師傅臉上露出些憂傷。
我知道李師傅說的是小偉,想起他我和強哥也是臉色惆悵,長長的嘆了口氣,不過現在好了,既然入殮師能給活人換皮,那只要找到他的皮就能恢復原樣了,但是農家院老闆死後也不知道小偉的皮究竟哪去了,還不會被祁老頭兒媳婦弄走了?
「你們還有什麼事情嗎?沒有的話去醫院看看身上的傷吧,我這裡可是很忙的。」入殮師說完重新從盤子裡撿起手術刀,繼續給屍體整形。
「你忙吧,我們走了,以後再見。」我可以的和他告辭。
「還是別再見了吧。」入殮師苦笑了下。
我愣了一下,不過隨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他是入殮師,做的是送死人的工作,不管我們以後是自己還是我們的朋友,只有離世的時候才會用到他,那樣的結果還是不要發生好,不見比再見更合適。
來到門口,透過玻璃發現門衛在瞌睡,我們輕輕的掀起欄杆走了出去。雪雖然早已經停了,但是天陰的厲害,加上半夜三更,本就比較肅穆的殯儀館外面顯得荒涼不少,連一輛出租車也沒有,我們只能相互扶著按路標朝酒店所在的路段艱難行走。
走了個把小時,都累得不行,找了個路邊的石階坐了下來歇息。歇了一會,強哥指了指路邊的公路綠化帶:「將女屍煞的骨灰埋在這裡怎麼樣?」
綠化帶里密密麻麻種植著很多冬青,隱蔽性很好,並且昨天下了雪,雪水融化,下面的泥土應該很鬆軟,於是點點頭和強哥一起行動,用手掰開冬青枝子,刨了個坑將女屍煞的骨灰放了進去。
埋上之後我們又坐到石階上歇息,邊拍打手上的泥土,邊注視著路的兩側,希望能有一輛出租成驚喜的出現,給我們來個雪中送炭。幾分鐘之後,還真是讓我們盼來了,遠處汽車的大燈逐漸靠近,是一輛小轎車。
我趕緊站在路中間攔了起來,這是一件十分危險的舉動,尤其是在闃靜無人的夜裡,沒有萬分緊急的事情,奉勸各位還是不要這麼幹。黑色的大眾里的男子直到距離我只有七八米時才剎車。
「嘎——」
一聲刺耳的輪胎和地面的摩擦後,汽車在我腳尖處停了下來。我抹了把頭上的汗,在心裡咒罵了句車主後,臉上擠出微笑走過去,超車門裡揮揮手:「能搭個車嗎?」
問了好幾聲,裡面的男子才將車窗搖開一道縫:「你去哪裡?」眼神中充滿懷疑和警惕。
「大哥真是太謝謝你了,只要是有出租車的地方就行!」我興奮的回道。
男車主打開了車門:「上來吧!」
我拉開後面的車門,轉身朝旁邊的李師傅和強哥招了招手,可以送我們到有車的地方。李師傅和強哥忙走過來,將頭伸向前面車窗向車主道謝,豈料車主看到他倆之後,嚇得尖叫一聲「鬼啊!」,然後擰動鑰匙將車發動起來就要開走。
見狀我趕緊抓住車門不放手,朝車主大聲解釋道:「等一下,等一下,……」
誰知他肯本不聽我的喊叫,加速將車朝前駛去,我知道放他走了好不知道要過幾個小時才能碰到車,於是死死的抓住車把。被拖行了兩百多米後,鞋底都已經磨破,腳上一陣灼熱傳來,我在不放手腳就要被磨掉半個。
意外的是剛放鬆開手,前面的車就突然剎住了,司機將車向後倒了過來:「你沒事吧?」
雖然很想罵他,但是還是表現出一副很感激的樣子:「我沒事,謝謝你停下來。」
車主擺了擺手:「甭客氣了,剛才我是被你一個朋友嚇壞了,以為見到鬼攔路了,才會加速離開的,喊他們上車吧。」
李師傅和強哥見車停下來,不用喊就已經知道了情況,快步走了過來,坐進車裡。
「你們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車主從反光鏡里看了我們一眼問道。
「哦,別提了,我們是被人打劫了,所以急著趕往派出所報警。」我編了個藉口道,心說要是實話實話更麻煩。「那好,我開快點。」車主將馬力加到最大。很快就到了一處繁華的路口,閃爍的燈光描繪出會所、足浴、ktv、酒吧這些名字。這裡確實熱鬧,各個店門口都停了一水的的士,而且街上可以看到很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郎,和醉酒的男人。
我們打了個出租車朝醫院趕去,這個司機比較淡定,沒有被李師傅臉上一道道臃腫的血痕嚇住,也許是在這種地方見慣了打鬥廝殺。門診檢查了下後,直接開了住院條。身上沒錢,只能找小遠先暫時解決下。
躺在摺疊椅上熟睡的小遠被我喊醒後,看到我身上的血痕和露出指骨的手掌十分驚訝,差點叫出聲來。我怕打擾了阿三休息,忙捂住他的嘴將他拉到門外,領著去了急診室。當他看到李師和強哥的傷勢後,驚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才朝我哆嗦著嘴唇急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事情的經過待會我慢慢給你講,找你是想讓你幫忙先把住院押金交。」說著我掏出我和強哥還有李師傅三人住院單子。
小遠拿著單子對我道:「林哥你傷的這麼重,趕緊進去包紮吧,我去交錢!」說完一溜煙的朝住院處跑去。
小遠回來時,醫生給我們做了簡易處理,讓護士將我們領到病房那裡。由於都是外科,所以三個病房都在阿三的附近。值班的醫生看了我們在急診室里拍攝的片子後,認為我們的骨骼不同程度的有損傷,尤其是我,肘關節處粉碎性骨折,趕緊給我們開了針藥,並且囑咐我們臥床好好休息,不要亂動,試過體溫後如果異常告訴護士。
等到醫生走後,小遠眼中都快急出眼淚,拉著我的手關切的問:「林哥,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你和李師傅還有強哥怎麼會傷的如此重,這肯定是異常激烈的打鬥。」
我側躺在床上將事情的經過簡略的告訴了小遠,說完後微微笑了下:「我們沒有丟命也算是大難不死了,沒什麼大事。」
「想不到你們會遇見這樣的意外,那女屍煞真是太恐怖、太殘忍了,將你們傷成這樣!」小遠恨恨的咒道。
過了一會我們三個都掛了吊瓶,我手上還加了繃帶,這可累壞了小遠,一會這個病房一會那個病房,盯著吊瓶打完後叫護士換藥。看著小遠忙碌身影心裡埋怨起自己,心說要是開始的時候住個三人間的病房不就好了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的,直到被一陣疼痛弄醒,睜開眼睛一瞧,是護士正在給我手上塗抹消毒水,後面還站著紫嫣和雨軒,不過眼睛都紅紅的,似乎哭過。等護士換完藥離開後,紫嫣一步跳過來直接就是一巴掌抽在我臉上。
我登時懵了下,心說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是不是上輩子欠她的太多了,所以要想和她好,必須讓她打個幾十次。
正要問紫嫣為什麼打我,不料雨軒一把將她推開,神情激動地率先發問:「你幹嘛打他!?」說完後她自己好像也覺得有點不合適,低下頭沉默不語。
紫嫣被雨軒突然的舉動驚了一下,不過隨即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將嘴巴湊向雨軒的耳朵,竊竊的說了句什麼,接著就看見雨軒臉刷的一下紅了,人羞愧的不停觸碰眼鏡框。
「你們倆幹嘛呢?神神叨叨的。」我瞅著她倆狐疑的問。
紫嫣走過來瞥了我一眼:「這不用你管,我問你,昨天夜裡我打了那麼多電話你怎麼就是不接?」我這才想起兜里的手機,掏出來一瞧,通信公司給我發了二十條來電未接的提醒簡訊,於是將手機遞給紫嫣:「你看吧,不是我不想接,是電話肯本沒信號,當時是在很封閉的地下室。」「這件事還能說得過去,那米姐的事情呢?你為什麼要欺騙我,我記得告訴過你我最恨說謊的男人!」紫嫣臉色鐵青的沖我發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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