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見我神『色』不對,將嘴邊的羊『肉』烤串放下,關切地詢問道:「怎麼了,幹嘛突然不吃了?」
我掃視了下四周,不確定地輕聲回應:「剛才似乎聽到了一陣異樣聲響,就像什麼東西在水面上翻滾。-叔哈哈-」
「嗨!」葉子表現出不屑之情,「我還以為什麼事呢,翻滾的東西不就那邊的板面嗎?」說著朝我身後不遠處指去。
扭頭一瞅,確實,那邊有一台碩大的爐子,裡面炭火正旺,上方架著一口大鐵鍋,一個男人正握著勺子賣力攪動著,時不時放進去一些白菜碎葉,水『花』翻滾,帶動著麵條發出「咕嘟咕嘟」的響聲。
傾聽了片刻,我轉過來對葉子堅定地搖搖頭:「雖然聲音有些像,但絕不是我先前聽到的動靜,那種翻動只有可能在一片靜謐的水面上發出,突然而又沉重,讓我心裡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葉子擼了一串羊『肉』到嘴裡,含糊著聲音發問道:「這周圍熱熱鬧鬧的,哪裡來的安靜水域?別整『毛』骨悚然這種光詞彙還不好?『挺』嚇人的!」
我沒了心思在繼續啃『肉』,放下手裡的『雞』翅,閉目仔細聆聽起來,心靜下來後,周圍的一切嘈雜都開始銷聲匿跡,耳中的世界變成了靜謐的無盡雪白,「嘩啦嘩啦,嘩啦嘩啦……」一陣水聲響起,似乎是先前翻轉的東西在水面上不停浮沉。循著聲音找去,終於辨析到了方位。
我緩緩睜開眼睛,朝剛才聽到的水聲來遠處瞅去,發現哪裡是一處麻辣燙攤位,老闆一臉興奮地忙碌著,在他身後的人行道上,很多十五六歲的『女』孩在幾張小桌子上簇擁著,邊吃邊相互談笑風生,應該是一個班級的中學生。
一隻手掌突然伸在我眼前,不停地擺動起來,隨後傳來葉子的陶侃聲:「你還是不是人,連那些小姑娘都不放過,眼睛裡都快冒火了!」
「別鬧了!」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沉地提示道,「先前我聽到異響,就是從麻辣燙攤位下面傳出的,走,過去瞧瞧。」說完付了錢,徑直朝那邊走去。
葉子有些不舍,問老闆要了幾個塑膠袋,將沒吃完的烤串『雞』翅係數打包,之後跟在我後面跑來。
麻辣燙的老闆見到我和葉子,用袖子抹了把臉上的汗珠,笑道:「來了啊,要什麼菜自己選。」說完遞過來兩隻小塑料筐。
葉子完全忘記了我們是來幹嘛的,接過筐子選起了菜餚,『肉』丸魚丸還有豆腐蘑菇……,滿滿一筐讓老闆煮起來,見我無動於衷主動幫忙挑選起來,拿著夾子詢問:「你喜歡吃什麼菜,我來幫你夾。」
我瞥了她一眼,沒有回應,低下頭在地上開始掃視,想要找出聲響發出的具體位置。
麻辣燙老闆瞅著我倆笑了笑,自以為很明白道:「小情侶吵架了吧?這是常有的事,不過這位兄弟,我得說說你,男子漢要多擔待一點,哪能擺架子呢?你看這位美『女』都主動幫您選菜,是要討好你主動認錯,你要順勢與她和解……」
我終於找到了水聲的來源,忙用手一指麻辣燙老闆:「將你的攤位車朝後挪挪,我要掀開那扇井蓋!」
「啊?!」他先是一愣,隨即有些慍怒地反問,「後面是吃飯的學生,挪不動啊?再說小兄弟你掀下水道井蓋幹嘛,臭氣熏天的不是毀我的生意嗎?」
「後面的小妹妹們,你們如果現在就走的話,麻辣燙的錢我來請!」我先是沖那些學生`妹喊了句,隨後掏出兩百塊錢晃了晃,等那些愣神的學生歡快地離開後,將錢遞給老闆,「現在你可以將攤位朝後挪了,如果下面沒有什麼異常的話,我會很快將井蓋合上。」
錢雖然不是萬能的,但卻是解決九千九百九十九種事情的途徑,麻辣燙老闆見讓我掀掀下水道井蓋,就能賺兩百塊錢,大概是覺得比在火爐旁烤舒服,瞬間就改變了態度:「沒問題,只要時間不長就行。」說完用腳踢踢人行道上的凳子,將小車朝後拽去。
葉子這時候還不忘麻辣燙,對老闆囑咐道:「一定要給我多放點辣椒啊,還有蔥『花』要生的……」
我拽了下她的胳膊:「行了,別只想著吃,想辦法給我找根鐵根來,好撬開這井蓋。」說完蹲下身子,將耳朵貼在井蓋上,打算確定下聲音的來源。
沒錯,就是下面了,距離近在咫尺後,嘩嘩的水聲異常清晰,印證了我的判斷。葉子也算是有辦法,不知道從哪個攤位處,借來一根戳炭用的火棍遞過來。
我將火棍伸進井蓋邊緣的縫隙里,用力朝下一壓,將它撬了起來,隨後抬起腳蹬去,伴隨著「噹啷」一聲,將它翻轉了過來。
井口打開的瞬間,一股刺鼻的酸臭味涌了出來,旁邊距離最近的我和葉子,以及那位麻辣燙老闆,忍不住掩上了口鼻,雖然是寒冬臘月,但這味道十分濃烈。
也許是井蓋翻轉的聲音,也許是下水道里散發出的臭味,總之是驚動了逛夜市的人群,非但沒有躲閃,相反,全都睜大好奇的眼睛圍了過來,形成一處天然的圓形小劇場。
我沒有心思理會他們的議論和眼神,對麻辣燙老闆詢問起來:「有沒有手電筒,借我用一下。」
「接住!」他被臭味熏得不敢上前,把手電筒扔了過來,的虧我反應靈活,要不然就掉進井口裡了。
打開後我朝下水道里照去,一眼就看到了兩米深的污水面上,正上下晃動的一團黑東西,等伸長胳膊將手電向下探了一些,下面的東西付出水面的瞬間,看得清楚了,嚇得渾身一哆嗦,差點一頭栽下去。
葉子捂著嘴巴蹲下身子,對我嘟囔了句:「下面黑乎乎的是什麼東西啊,幹嘛嚇成那樣?」
「死屍!」我深吸口氣,儘量平和地回應道。
葉子臉『色』一變,朝後退去,不敢再上前細看,而是對我求證般地追問:「什麼,死屍?怎麼會有死人呢?趕緊報警吧?」
聲音很響亮,圍觀的人群也聽見了,臉上『露』出驚愕之『色』,相互之間議論紛紛起來。我本以為隨後這些看熱鬧的人會驚懼的四散而去,但是沒想到,他們非但沒有害怕,而是更加了好奇,紛紛上前,伸頭朝井口下面探視,有些還打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手電照去。
當看到水面鼓漲起來的衣服還有四肢,確信是有死屍後,算是才知道害怕,都爭相朝後退卻,不過卻沒有人願意離開,在幾米開外彼此訴說著自己的分析。
我踩著火棍的端頭,將它『弄』彎成鉤子的形狀,之後對一旁表情複雜的葉子命令道:「幫我照著手電,我勾上來瞧瞧。」
四周的圍觀人群,聽到我這句話後炸開了鍋,估計是第一次見到不是警察的人這麼大膽,全都用急切的眼光瞅著我,等著好戲般。
葉子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群,對我為難起來:「要不我們別管了,等警察來了讓他們處理吧,省得到時候再懷疑我倆有嫌疑。」
「別找藉口,虧你還是醫生,是不是怕了?」我對她斥責了一句,隨後打算自己一手照著電筒,另一隻手將屍體勾上來。
葉子猶豫了幾秒,上前奪過我的手電,朝井下照去:「你這人真是冥頑不化,決定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算了,誰讓你是我男人呢,我不幫你誰幫你!」
有她照著手電,我騰出一隻手撐住地面,另一隻手攥著火棍朝下探去,半個肩膀也伸進了井口,終於讓鉤子觸碰到了屍體的後背,等到它上浮的時候,手腕順勢一抖,也許是腐化的原因,鉤子順利地刺進了屍體的『肉』里。
我深吸口氣,忍受著下水道里的臭水味,以及屍體身上散發出來的酸腐味,手裡緩緩用起了力氣,勾著屍體朝上慢慢拉起來,等到身子蹲立的時候,屍體也徹底脫離了水面,暴漏了出來。
「啊——」
身旁的葉子估計是驚嚇過度,忍不住叫出聲來,人好像受到了極大的刺『激』,陷入了恍惚中,手裡的電筒也晃動起來,要不是被我用手抓住,真有可能墜落井裡。
我並不怪她,其實不光是她,連經歷了許多生死,見過十幾回血腥場面的我,都被鉤子上的屍體震驚不已,要不是心裡素質過關,早就將火棍扔了朝後大跳而去。
懸浮在水面之上的屍體,從衣著和身姿來看,顯然是位『女』子,但是污垢滿身看不出年齡,並且被扔進下面有段時間了,雖然是冬季但也已腐爛得十分厲害,腥臭味熏天,這些其實並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沒有腦袋,是一具貨真價實的無頭『女』屍!
「現在不用手電光亮了,你退到一旁去吧。」我對葉子勸了句,等她到了幾步之遙後,雙手開始用力,想要將無頭『女』屍拽上來,但用力過猛,也許是屍體腐爛過於嚴重,鉤子脫銷了,人直接被晃了下,一屁股拍在了地上。
「撲通——」
那具無頭『女』屍就這樣再次墜入下水道的污水中,擊起的髒水有一些濺在了我臉上,臭臭的!
葉子忙上前幾步,將我從地上拉起來,關心道:「沒摔著吧?」
「沒事,把手電給我。」蹲到下水道井旁,我想要再次用火棍將屍體勾上來,但是被葉子勸住。
「別勾了,屍體『弄』壞了也算是破壞現場的,待會警察來了不好『交』代。」她對我提醒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
我還想要再次去勾屍體,這時候一陣刺耳的警笛聲傳來,想必是圍觀的人群報了警,只好停手作罷。
兩分鐘不到,一對警察從人群外圍擠了進來,了解了情況後,帶隊的老警察對我一陣訓斥:「年齡不大膽子不小,『亂』動屍體你就不怕破壞了現場,我們以影響破案妨礙公務將你拷起來嗎?」
我笑笑:「即便造成了那樣的後果,也純屬無意的,只不過是想確定下是不是屍體罷了,萬一要是死豬之類的,不是『浪』費你們的時間和納稅人的錢財嘛?」
「你還『挺』有理,先做了筆錄吧!」老警察說著,揮手示意了旁邊一個警察記錄我的話語,他照著手電朝下水道里仔細探視。
屍體被我剛才摔了下,也許腹中又灌進去一些泥垢,在污水中浮動著,每次只有很少一部分『露』出水面,他們這幾個警察也沒辦法,只好打了消防隊電話,讓他們過來幫忙撈屍。
等待的十來分鐘,我將發現屍體的經過全部向他們講述了遍,意料之中,他們不相信會在嘈雜的夜市中,聽到井蓋下面屍體翻轉的動靜,眼睛裡甚至『露』出懷疑的目光,覺得我有可能與兇案有什麼關係,硬是記下了我的身份證信息和手機號碼。
十分鐘左右的時間,消防隊趕了來,不得不佩服他們,也許和平年下,每當有危險和髒活累活的時候,他們才是沖在第一線的。消防隊員有攜帶的網子,像捕魚般將『女』屍很容易地就拉了上來。也許是發現了屍體是一具無頭『女』屍,幾位警察臉上的神情都很沉重。
屍體拖到地上後,圍觀的人群好奇心到了極點,朝前涌動著,空地越來越小。
「幹什麼!都幹什麼呢!」年長的警察突然大聲吼了起來,指著四周審訊般喊道,「這麼『激』動幹什麼?這屍體是你們的親人還是說是被你們殺的?!」
威嚴之下,人群紛紛後退道十幾米外,秩序恢復了井然,看得出來這位大叔還是有些能力。消防車上有水,朝『女』屍身體上澆灌了片刻後,衝去了她身上的髒兮兮的泥垢,還有漂浮的水藻,讓『女』屍的樣子還算勉強地還原出本來的面目。
『女』屍身子柔軟,軀體上的皮膚已經潰爛,『露』出的手臂和『腿』腳上,長著很多紅『色』的膿包,成片成片的,樣子形容起來的話,就像是放大了的懶蛤蟆後背,有些瘮人;再看脖頸,斷裂口十分的平滑,頭顱應該是被人用刀或者斧子砍掉的;從身上有些發爛的衣物看,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大約二十來歲的樣子。
年長的警察圍著屍體轉了兩圈,深吸口氣對後面的人命令起來:「讓法醫過來解剖,確認下死因和死亡時間!」
隨後一個法醫趕了過來,蹲下身子後戴上手套,打開工具箱拿出刀叉和『藥』水,開始了準備。
葉子從後面拽了拽我的衣角,小聲央求道:「我們去那邊吧,太恐怖了!」
「你是醫生,應該是臨『床』專業出身,解剖屍體不是你們的專業課嗎?怎麼還會這麼害怕?不會是靠你爸『混』了個文憑吧?」我有些戲謔地反問了幾句。
「怎麼會?我是憑自己本事好不好?上學的時候一解剖過屍體,但是哪像這具啊,渾身軟不拉幾、潰爛不堪,『肉』一碰就掉,還散發著酸臭、沒有腦袋,看著就讓人起『雞』皮疙瘩。」葉子對我抱怨起來。
「你去那邊等著我,不要走丟了!」說完我指了指馬路邊上的一顆梧桐樹,將她輕輕推了下。也許真是有點害怕,葉子點點頭走了過去,老實呆著那裡凝望著我。
年長警察瞥了我一眼,見我不害怕,也沒有讓我迴避,命令法醫快點開始解剖。過程我就不詳舒了,省得太血腥,總之最後『女』屍的肚子被完整剖了開,內臟全被取了出來,裝在了一個個的塑膠袋裡扎了起來,『胸』前的兩隻『乳』,早就已經沒了聳立之行,潔白之『色』,黑不溜秋地搭拉著,滿是褶子和那些紅『色』的膿包。
「身體表面除了背部被鉤子勾壞一些,並沒有什麼外傷,內臟也沒有中了劇毒的跡象,當然具體的還要去化驗,從腐爛程度看,死亡時間超過一個月。」法醫簡單地匯報了下。
「那她身體表面的血紅膿包是怎麼回事?」我忍不住『插』嘴追問了句。
法醫瞅了眼年長警察,見他點頭後對我解釋起來:「膿包是因為屍體浸泡在下水道里,被浮游生物侵入後,殘留活『性』體液抵抗造成的生理反應,裡面應該是成蟲或者它們的卵。」說著又蹲下身子,用解剖剪絞開一顆大些的膿包。
裡面頓時流出血紅的液體,緊接著,一條二寸余長的白『色』蛆蟲,被法醫拽了出來,竟然還活著,不停扭動著自己的身軀,整個過程看得我有些噁心,忙扭過了頭。
隨後屍體被運走了,一隊警察在那位年長的帶領下也離去了,那些圍觀的人群也四散而去,估計看了法醫解剖『女』屍的過程,沒了多少胃口再品嘗小吃。
短短個把小時的時間吧,原先熱鬧非凡的夜市,變得冷冷清清起來。麻辣燙老闆將葉子點的兩份菜打了包,遞到我手上,略帶埋怨道:「這是你們的,拿著吧,你要是不掀開下水道井蓋的話,唉——,不說了!」隨後推著小車走了。我走到路邊的梧桐樹旁,對愣神的葉子詢問起來:「想什麼呢?這麼投入!」「剛才的『女』屍讓我……,讓我想起了……」葉子猶猶豫豫著沒有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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