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蔥白玉手從轎子裡面伸了出來,搭在了新郎的掌上,然后里面的人緩緩的將頭探了出來,並沒有蓋紅蓋頭,高高挽起的扇形髮髻上斜嵌著一朵白色的紙玫瑰,塗滿厚厚脂粉的臉除了雙腮的緋紅顯得蒼白無色。
恍惚間我有點不確定這是不是紫嫣,似又不似,我心急如焚起來,想看的仔細些,剛要向前擠去,一雙手突然在後面拽住了我,回頭一瞅是李師傅,他對我默默地搖了搖頭。
我停住了,轉臉再瞧去,發現轎上的新娘子已經下來了,身上穿著大紅的連體旗袍,不過旗袍上的花紋全是由白色的絲線繡成,這強烈反差的紅白讓我覺得不倫不類。
此刻她靜靜的立在新郎旁邊,兩隻大大的眼睛無神的望著前方。
新郎向大家拱了拱手,領著面無表情的新娘向院子裡走來,這時候我瞧見兩側簇擁的人群眼睛睜得異常大,有的還忍不住舔舔自己的紅艷的長舌,猶如食不果腹的餓狼,就要上前去撕咬。不過還好,沒有人做出我設想的情景。
當新娘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白皙脖子上的一條月牙項鍊讓我瞬間驚醒:她就是紫嫣!
我再也忍不住,猛的向前衝去,可是後面一雙有力的胳膊環住了我的腰,將我死死抱住,接著李師傅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等婚宴散了再動手!」
我猶豫了一下,忍住了,眼睜睜望著新郎拉著紫嫣走到正廳門口。他將紫嫣的身體輕輕搬過來,面向大家微笑道:「感謝諸位來參加小生的婚禮,招待不周請多擔待,現在就上菜,請大家盡情的享用。」熱情的詞語從他冰冷的嘴裡發出來,顯得卻無比陰森和壓抑。之後有兩個女子領著紫嫣走進了屋裡,新郎在院子裡向眾人敬起了酒。
幾個少年提著木製的菜盤上起了菜餚,在桌子和人群之間飛快的穿梭,不一會將每張桌子上都擺滿了豐盛的珍饈美味。
其他桌子上的人都開始了杯籌交錯山吃海喝,熱鬧非凡,但是我們這張桌子上卻安靜的很。望著桌子上這些誘人佳肴,我吞了吞口水,說實話真的很想吃,尤其是盤子裡的肉發出一種異常的香味,以前從沒有聞過的香氣,幾次想動筷子,但還是強烈的忍住了,心裡一直默念:不能吃,不能吃,不能吃……
抬眼一瞧另外的的四個人,好像比我們三個更想吃,口水都流了出來,但是拿著筷子猶豫著,伸上前又縮回來,一直這樣重複著。
終於,戴帽子的老頭沒能忍住,夾起盤子裡的大肉塊塞進嘴裡,拼命地嚼起來,吃的很香,滿嘴流油。另外的三個人看見他吃也放開了手腳,狼吞虎咽的吃起來,邊吃邊往碗裡倒酒,那酒的顏色出奇的黑。
聽著面前四個人吃喝的吧唧聲,我們三個只能不停的咽著口水,強忍著桌子上魚肉的誘惑。
「三位,你們為何不吃呢?難道是嫌棄飯菜難吃嗎?」後面響起了新郎陰柔的嗓音。李師傅忙站起來:「不是不是!我們仨是回族的所以不能食這些酒肉,還請原諒。」
「哦,原來是這樣啊!是我考慮的不夠全面。」新郎拍了下李師傅讓他坐下,然後轉身向那邊喊了句,「給這三位朋友送點饅頭來。」
一個少年用手捏著三個饅頭走了過來,放到我們面前的桌子上。這饅頭既不是白色的,也不是黑色的,而是紅色的,紅的很鮮,就像,就像蘸了血一樣。我的腦海里跳出魯迅的那篇文章,人血饅頭。
「怎麼,饅頭也不吃嗎?」新浪的聲音有些激動起來,說完用惡狠狠的目光望向我們。正在吃喝的那些人也聽見了他的責問,都停止了談論,轉頭用怪異的目光盯著我們三個。
李師傅的手稍微抖了下,捏起一個饅頭,撕了一小塊慢慢的放進嘴裡嚼了起來,臉上強擠出笑容:「饅頭很好吃,謝謝款待,您去忙吧!」
但是新郎卻並沒有走,而是用那雙冷冰冰的眼神盯向我和強哥。我們倆只好拿起饅頭啃了一小口,饅頭很香,還透著一股淡淡的鹹甜味道,我在嘴裡用力的咀嚼起來。新郎好像很滿意,敬了那四個人一杯酒後離開了。
「吐出來!」李師傅將嘴貼到我的耳朵上提醒道。
說實話我有點不想吐出來,因為饅頭確實很好吃,但是當我看到強哥咀嚼饅頭的嘴裡流出血水後,趕緊趴下頭將嘴裡的小口饅頭碎渣悉數噴出來。強哥也覺察出饅頭的異樣,用手捂著吐了出來。桌子上的另外四個人用嫌棄的目光瞪著我們三個,好像覺得我們很不可理喻和沒有教養。
院門外的喜樂一直響奏著,院子裡的歡鬧也一直持續著,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可能三個小時也可能更長吧,外面的嗩吶和銅鑼笙簫聲終於停止了,院子裡的人也都喝的醉醺醺的,桌子上全都是杯盤狼藉的雜亂樣。
來參加喜宴的人逐漸的散去,慢慢地,院落里冷清下來。我們見狀也匆匆告辭出了院子,向山林走去,見四周沒人在一處石頭後面躲了起來。等到院門關閉之後,我們趕緊又悄悄的溜回了別院,繞到後牆翻了進去。
院子裡寂靜的很,只有風吹著大紅燈籠,發出的呼呼聲響。抬眼望去,瞧見有一間房子裡亮著燈光,我們輕輕的邁腳靠近窗戶側耳聽去,裡面卻並沒有半點聲響。
怎麼回事?難道說裡面沒有人?我著急的用手沾了沾口水捅破一點窗戶紙,眼睛向縫隙里瞄去:房間裡滿是暗紅色的家具,一些綢羅錦緞鋪在兩隻大木箱子上,桌子上燃著兩隻高挑的白蠟燭,一個人影在晃動著,徐徐的走到了床邊,床上坐著的正是紫嫣,她依舊面無表情,雙目呆滯著。
那人轉過頭來——正是新郎,和紫嫣並肩的坐在床上:「今天是你我大喜的日子,不管怎麼樣,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一會生米煮成熟飯,你就是我的人了,忘了你心裡的那小子吧。」說著就要去解紫嫣胸前的扣子。
心中的憤怒我再也憋不住了,站起來將窗戶猛的推開,跳進去大呵道:「你給我滾開!」說著飛起一腳向他踹去,將這偽新郎一腳踹倒在地上。我忙抓著紫嫣的肩膀擔心的問道:「紫嫣,你怎樣?」
紫嫣抬起頭,用迷惘的眼神望著我不說話,好像不認識我一般。
「呵呵呵……」身後傳來一陣冷笑聲,滲的我渾身一涼。
我轉過頭,瞧見地上的偽新郎爬了起來,搖搖晃晃著邊笑邊向我走來,見狀我忙將紫嫣護在身後四下瞅起來,想找到什麼東西當武器,這時旁邊立著的一尊半人高的紅木衣架映入我的視野,我一伸手將它抄起來橫在胸前。
偽新郎似乎沒有把我放在眼裡,依舊向我們靠來,慢慢地抬起了手。
「去你媽的!」我大罵了句,掄起衣架朝他頭上狠狠砸去。
「咔嚓——」手腕粗的木軸應聲斷裂,而他的頭竟然一點事也沒有。我有點緊張起來,攥著半截衣架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稍一愣神,前面的偽新郎忽然縱身躍起向我撲來,我舉起木棍準備迎接,就在他的手將要掐住我的脖子時,突然停住了。我側眼一瞧李師傅,只見他抓著新浪的腳將他使勁摔到地上,然後舉起一根尖銳細長的木刺向他脖子上猛的扎去。
木刺直直的扎進了他的脖子裡後,地上的偽新郎劇烈的抖動了起來,渾身抽搐不止。李師傅忙跳過來對我大聲叫道:「別看了,桃木枝撐不了一會,我們快走!」說完拽著我和紫嫣就向窗戶旁跑去。
強哥已經在外面等著了,將紫嫣拉了出去。等我剛要爬上時,一隻冰冷僵硬的手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肩膀,把我向後狠狠的扔去。「你媽的!」抓的正好是受傷的右肩膀,摔到地上後我痛得大罵起來。
再抬頭一瞧,偽新郎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不過樣子已經變了,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脫落殆盡,露出黢黑的血痂和紅通通的皮肉,一副神焦鬼爛的樣子,活脫脫就是剛從火堆里燒死。
他突然大吼一聲低頭沖我憤怒的叫起來。看到他的臉後我更是嚇了一跳,整張臉全是油亮光滑的鮮紅色,就像傷疤剛剛脫落,讓人看著很不舒服,肉已經萎縮了很多,眼珠子激凸著就要掉出來,嘴上的肉早已經沒有了,尖銳殘缺的牙齒呲露在外面,和死狗差不多。一陣焦糊的味道撲鼻而來,熏得我趕緊將嘴捂上,這味道好像不是他身上發出的,更像是毛髮燒焦的刺激味,果然,是他焦黑的頭髮傳過來的,那些頭髮已經被燒成一層蜷曲的渣渣,附在他的的頭皮上。趁他還沒有向我襲來,我蹬著地面飛快的竄起身來,雙手猛推向他的身子,想把他推開,但是我失敗了,他依舊立在那裡。我的手掌已經插進了他身上的腐肉里,黏糊糊的沾滿膿液,既噁心又難受,我趕緊將手拔出來,在衣服上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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