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藏的神州精品瓷器超過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公立博物館。
也是大維德這個人,他還做了另外一件足以載入史冊的一件事。
他將1462年版的格古要論翻譯成了日不落文。並取名為神州文物鑑賞學:格古要論。
格古要論成書於1388年,是明代存世最早的一部專門論述文物古董典故源流、鑑賞指要、品級優劣、作偽手法和真偽鑑別的文物鑑賞專著。
這本書到現如今依然是每一位資深文博人所必須熟讀的無雙經典。
在大維德眾多收藏中,杏林春燕圖碗是清三代中數一數二的至臻精品。
都知道乾隆步入老年之後,欣賞審美水平從雲端跌倒谷底,直接將神州審美從領先世界一千年干到慘不忍睹的地步。
在那些年瓷都景德遵照乾隆諭旨出了天量奇葩瓷器,為無數後人詬病。
不過,那一對杏林春燕圖碗卻是能稱得上乾隆時期的代表作。
碗是最著名的琺瑯彩瓷器。
琺瑯彩瓷器都是瓷都那邊專門製造的頂級貨,其他同屬於官窯的瓷器比起琺瑯彩瓷器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從康熙到乾隆一百年間,用作燒造琺瑯彩的瓷器瓷胎是整個滿清朝最好的。
這種東西只供皇家使用,因為燒造琺瑯彩的三處御窯都在天都。第一處在怡親王府,第二處在頤和園,第三處那就更牛逼了。
紫禁城!
沒錯,因為康熙雍正乾隆爺孫仨喜歡琺瑯彩,就把燒造地點放在了紫禁城的養心殿內。目的就是要每天親眼看到自己親自設計企劃的琺瑯彩瓷器的進度。
可以這麼說,爺孫三代對於琺瑯彩的摯愛高於他們的子女。
唐宋元之所以對這隻杏林春燕圖碗瞭若指掌,那是因為自己受過的那段屈辱往事。
世紀之交的那一年,唐宋元和陳不負作為神州文博新生代代表人物去往大日不落博物館做交流。
應對方邀請和委託,陳不負負責修復曠世瑰寶女史箴圖。那時候女史箴圖已經嚴重損壞,輕輕觸碰一下邊角就會掉落。
陳不負不負眾望完美修復好了女史箴圖,其修復神技受到日不落博物館高度讚譽。館長給陳不負開出天價高薪留任遭到婉拒。
而後,唐宋元在觀摩大維德瓷器中想要上手汝窯和杏林春燕圖碗卻被博物館嚴詞拒絕。
遭受拒絕這並不是第一次。當年元青花被確認的消息出來,神州一方向當時擁有元青花最多的奧斯曼博物館借元青花研究,同樣也遭到拒絕。
遭到拒絕的唐宋元陳不負並不以為意。但就在幾分鐘後,博物館卻是當著神州一方眾多高手的面打開展櫃,將杏林春燕圖碗取出讓另外一方人馬上手。
那方人馬,就是寶島省故博。
這份恥恨屈辱,唐宋元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可是,唐宋元也沒有任何法子。
杏林春燕圖碗,全世界就兩隻。看不到,就是看不到。摸不著,就是摸不著。
一隻手慢慢從空中探出,輕輕卡住春燕圖碗內外壁。
陽光暗處,那隻碗被陳不負握在手中。
陳不負拿碗的手勢非常特別,左手五指三指托著碗底,兩根手指扣著圈足,右手五指捏著圖碗內外壁,慢慢舉過頭頂。
陽光下,那圖碗泛照出最晶瑩的白玉光,紅黑綠三色交錯,美輪美奐美不勝收。
「終於摸到全器了。」
許久,陳不負嘴裡冒出這句回味深長的話。
意猶未盡的他逮著圖碗不停轉動,感受著圖碗上的瑩潤,死寂的眼眸中倒映出綠柳紅杏雙飛燕,迸射出無法形容的絢爛光華。
「好東西!」
陳不負雙手逮著圖碗緩緩放在白毯上,戀戀不捨的目光中又現出意猶未盡的悵然和滿足。
這雙手拿碗的動作出來,熟悉陳不負的人無不動容色變。
好久,好久,都沒看到陳不負用雙手拿碗了。
陳不負的手剛剛放下,唐宋元就亟不可待上來一手逮著圖碗內外壁。當即之下,一股強大的電流憑空生起傳遍唐宋元全身。
唐宋元半個身子都被電麻。
多少年了,終於見到這隻真碗了。太他媽不容易了啊!
畫工精絕如斯,胎質堅硬如玉,施釉肥潤,細緻傳神,真品無雙,天下無三!
太美了。
「勞大師,你對瓷器的研究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這一局,你贏了。有個問題想要請教。」
陳不負當先認輸,神情坦然磊落。
伍洪順馬紳皓和狀元街一幫攤販頓時激動激昂大聲叫好。
藍家門徒們默默站在那裡一言不發,暗裡也被金鐸的鑑定本事所震驚。
不過最震驚的,還是顧顏冰。
被金鐸那殺人誅心的話打擊得要死的顧顏冰呆呆看著白毯上的碎片,腦子一片空白。
在康雍乾三朝時期,所有琺瑯彩御用器物都有最嚴苛的規定。那就是但凡有一絲一毫的瑕疵,立馬銷毀掩埋,絕不會容許御用器物流入民間,哪怕殘器也同樣如此。
自己挑選的圖碗碎片是在上世紀九十年代頤和園考古時候出土的。
在挑選出這個碎片之後,為了報復勞改犯,顧顏冰還將瓷片上的字剔除只余兩個殘字。
那個刀字,原來是剪的剪。那個芾字,原來是帶字。
顧顏冰絞盡腦汁也猜不到道勞改犯是從這兩個殘字推測出全器還是從瓷片上推測出全器。
如果是從瓷片看出全器,那也太嚇人了。
勞改犯沒有上手這塊碎片。
如果勞改犯是從碎片殘字找到答案的話,那他這手窺斑見豹的本事,已經不能用神奇來形容,而是神話。
窮其顧顏冰這一生的本事,也無法達到這個水準。
而且,最駭人的是,勞改犯竟然有得起這樣的絕世重寶。
這太不可思議了。
他一個身份卑微到極致的社會底層,怎麼可能會得到這樣的絕世重寶?
他才出獄多久?
這個圖碗又是怎麼來的?
這個勞改犯,他到底是什麼人?
不由自主的,顧顏冰望向自己最不願見最恨見也最害怕見到的勞改犯。
第一關,勞改犯贏了。
不過,他也就這樣了。
第一關贏了只是一個開始。
後面,兩關,他一關都過不了。
「請教不敢。不負大師有什麼疑問直說。」
金鐸雲淡風輕的站在那裡,看不到勝利的喜悅,也看不到任何的異樣。
他就像是青城山天師洞那棵最古老的銀杏,歷經千年風雨看盡人世蒼涼卻不動如山。
他就像是巴蜀最高的冬日的貢嘎雪山,默默佇立默默無言,寧靜致遠寵辱不變。
那股無法言述的風範,令人心折,更生起深深的膜拜。
「1985年,港島省蘇富比拍了同樣一隻杏林春燕圖碗。成交價是110萬港幣。」
「我想知道,您這隻碗是不是那一隻?」
這話出來,無數人都豎尖了耳朵。
「85年拍的那隻圖碗,碗壁內有劃痕。」
金鐸輕聲低語:「我這隻,沒有!」
乍聽這話,唐宋元噝了聲瞪大眼睛查看手中圖碗,突然失聲叫道:「這是第三隻杏林春燕圖碗?」
「有劃痕那一隻哪兒去了?」
金鐸輕漠回應,簡簡單單三個字:「不知道!」
唐宋元頓時甩給金鐸一個白眼:「你這隻又是哪兒來的?」
「四十萬買的。」
唐宋元白眼瞬息間變成凸眼,驚駭震怖又難以置信:「四十萬就買了?!」
「哪兒買的?」
「行業機密。」
唐宋元直愣愣恨恨盯了金鐸好幾秒,冷哼出聲:「這種彌天大漏都能讓你碰上。1985年這隻碗就值110萬,現在,翻個二三十倍綽綽有餘。」
「送你兩個字。牛逼!」
突然,唐宋元朗朗大笑向金鐸豎起大拇指:「有了這隻碗,勞大師在瓷器這塊的收藏上就能傲視群雄。恭喜。」
旁人看到這一幕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這當口,伍洪順大聲說道:「再加上這枚美麗國開國銀幣,小勞大師就能躋身一流收藏家行列。恭喜啊恭喜!」
眾人呆了呆,突然反應過來,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美麗國開國銀幣價值兩千多萬,杏林春燕圖碗又是兩千多萬。一眨眼的功夫,金鐸就變成了半億富豪。
半億啊半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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