潥陽公主道:「哪怕行宮外有十萬精兵,這一牆之隔,就如隔岸救火,遠水尤不及,哪裡救得了眼下,被無數羽箭包圍的青州帝君。一筆閣 www.yibige.com」
想了想潥陽公主這話,擰著眉頭道:「公主,你這思路倒是清奇。」
「若行宮外的騎兵,是青州帝君的,想來柒州帝君忌憚,又如何會當真命令羽兵射殺?」
潥陽想了想,道:「若是平常用兵,能取下敵軍將領首級,勝負已分。」
轉而看著我疑惑道:「可……」
我笑道:「國術制衡,不是取下一人首級這般簡單的事。」
「這便是政治與軍事的不同,將死,軍心渙散,現頹勢,再攻,則敗。而政治,一國君主死在他國,合國的百姓,可不會有什麼畏懼害怕,而是憤怒。」
「國家,是一個龐大的整體,今日死了一個君王,不到傍晚,就會有新的君王頂上。」
「殺之無絕,而民憤怨起,後患無窮盡。」
潥陽仍保持著原先警惕的姿勢,瞧著我的眼神,卻多了一絲敬重:
「想不到阿梨先生,不單能文,就連軍事、政治都這樣精通。」
淺淺一笑,隔著薄紗道:「紙上談兵,說來容易罷了。公主南征北戰,才是難得的巾幗英雄。在下,佩服至極。」
潥陽緊盯柒州帝君,緊鎖著眉頭道:「我不過,喜歡舞刀弄棒而已。」
……
柒州行宮,風光何等秀麗,宮殿樓宇何等華貴!
滿行宮的人,哪個不是叱吒四方,或號令一國,或手握權柄,如今這重重羽兵夾擊包圍下,卻也都面露怯色,無了往日權貴風度。
更有膽小甚者,直鑽進了桌下。
放眼整個九州盟會,也只有東方位的青州坐席處,尚能怡然自得,烹茶品茶,毫不畏怯那些弦上的羽箭。
北方位,櫻州來的使臣,如舊翻看書冊,混不在意。
而與青州坐席正對的西方位處,只有通身白衣,雙手環抱,頭戴斗笠,以薄紗遮面的少年郎,還有興致同身前的潥陽公主說笑。
……
柒州帝君面色陰沉,直指青州帝君:「來人!拿下!!」
羽箭再次拉上弦,數千支弓弩只待一聲令下,操弓羽兵便可拉弦放手,任由羽箭齊飛。
步兵手提纓槍,三角尖錐沖前,齊步小跑,在羽兵的大包圍圈下,形成小圈,將青州帝君團團圍住。青州帝君毫不畏怯,慢騰騰地起身,一隻衣袖隨之緩緩抬起,遮在眼前三寸處,瞧了瞧靠近宮牆的那棵大柳樹,又順著樹冠,默聲看向長出行宮院牆外的柳葉。
隨著青州帝君起身,羽兵也跟著移動弓弩。
柒州帝君不知青州帝君葫蘆里賣的什麼藥,鷹眼緊緊鎖在青州帝君身上,一隻手提起,停在半空,羽兵將領站在羽兵之中,緊盯那隻發號施令的手。
未幾,一陣涼風拂來。
柳樹沙沙,柳葉亂顫,柳葉離樹飛落,當中一片順著風向,跌進迎風而立,衣衫飛揚的青州帝君掌心。
收掌成拳,青州帝君眸子一閃,看向柒州帝君,輕聲道:「起風了。」
起風了?
此話何解?
青州帝君將雙手負於背後,毫不避諱的直愣愣看向我,停住幾個瞬息,方才淺淺一笑,嘴角勾起,音色撩人:「以後換種梨樹罷。」
以後換種梨樹罷。
他說,以後換種梨樹罷。
他對著我說,以後換種梨樹罷。
淚水決堤,心尖上百隻狸貓輪番撓過,許多字句滾落喉間,空張了幾次口,梗在喉頭卻說不出。
忽地,狂風大作。
整座行宮被狂風席捲,席間諸人,再顧不得尊卑幼序,合力相抱,穩固身形。
羽兵身形不穩,搭在弓弩上的羽箭,連同裝著箭稚的箭筒,齊齊被狂風捲走。
狂風造作,柒州帝君踉蹌退後幾步,抬袖擋住直衝面門來的風刃。
他便只說了一句「以後換種梨樹罷」,任由場中亂作一團,一雙眼始終望著我。
這風似中邪一般,四處亂竄,力道之大,能生將一個瘦弱小兒卷飛。
潥陽公主迅速解下腰帶,將東州帝君綁在黑檀木的大椅上,一把長劍插進兩邊椅耳,橫坐巍然,轉過身呵道:「阿梨公子!拉住我!!」
堪堪避開青州帝君千萬人之中看來的目光,風力一襲,腰身後傾,猝然倒下,遮面的斗笠薄紗隨之卷向空中。
一腳踏椅,一腳勾長劍,潥陽公主一隻手箍住我胳膊,一隻手截向斗笠,目光堅毅,銀牙橫咬,借力一拉。
潥陽公主箍著我胳膊的手迅速滑下,緊緊鎖住我手腕。
「叫你拉住我!怎的不聽!你這身子骨,若是被風……」她只低頭罵著,抬頭方見我一張臉上,竟滿是淚痕。
「你……」潥陽隨手將斗笠叩上我頭頂,一隻手解下攙在袖口的長巾,在我下巴處單手打個死結。
「男兒有淚不輕彈,我雖救了你,你也不必感動至此。」
潥陽嘆了口氣,箍著我手腕的力道又大了幾分。
「你放心,我幫你帶上斗笠,又扣個死結,無人瞧見你哭了,倒也不算丟人。」
我原想說句多謝,話出口時,不知為何卻哆哆嗦嗦的,聽著竟像是哽咽聲。
潥陽瞧我一眼,嘴角一挑,竟是那樣生動的笑。
及我看向青州帝君時,他的目光已不在我身上。心中隱隱失落,既怕他瞧見我一臉的淚水,覺得當真丟人,又想著若是我真被大風颳走,他會否亂了方寸。
隱約間,我似乎瞧見青州帝君同柒州帝君說了幾句話。
場間亂作一團,輕些的物件都四處隨風亂飛,當中還裹著一件不知誰的披風。
等大風稍小些時,青州帝君和柒州帝君之間,似乎多了一個人。
我揉了揉眼睛,眯著眼仔細瞧了瞧。
地上確實躺著一個人,地上還有一團血漬。
鵝黃色的華裳,海明珠並垂珠墜子在風中搖擺。
這是……
晴兒!
瘋了似的解打在脖子上的死結,想掀下斗笠看清楚些。
眼淚又山洪決堤一樣的往外冒,不要錢的一樣。
潥陽公主緊緊箍著我不安分的手,別過一點身子道:「死了個女人。」
通身一機靈,似發癲一樣吼道:「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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