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恆張了張嘴,卻是無話可說,所有的一切,都在這女人的算計之中。
他陡然間想到什麼,失聲道:「肖靜笙……肖靜笙難道也是你們所害?」想到肖靜笙是在戰場上被冷箭貫穿脖子而死,當時北山軍一盤散沙,全線崩潰,而西關軍在後掩殺,兵荒馬亂,若是被冷箭射殺,其實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只是肖靜笙死的卻頗有些蹊蹺,被冷箭所射殺,固然正常,但是射殺肖靜笙的那一箭,卻堪堪穿透肖靜笙的脖子,可說是箭法極其精妙,如果說這一箭是冷箭,那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倒像是有人正對著肖靜笙射出了那一箭。
肖恆此前並沒有想這麼多,畢竟北山兵敗,從上到下,人心惶恐,而且死在戰場上的又不是一人兩人,數千北山將士葬身沙場,肖靜笙被一箭射殺,倒也沒有引起眾人的懷疑,可是現在想來,肖恆便覺得其中大有蹊蹺。
羅定西咧嘴一笑,露出牙齒,撫摸著肖夫人的腰肢,滿不在乎道:「便是找遍普天之下,也不會再找到兇手……!」
「我明白了,那一箭並非你所射,你的箭法並不高明,而且身在戰場,你又是極其顯眼,若是射殺肖靜笙,很容易就被人看到。」肖恆恍然大悟,「你當然是早就安排了箭手,找到機會,用西關軍的箭矢,射殺了肖靜笙。」
「倒也談不上早有準備。」羅定西淡淡道:「我一開始,並沒有想到肖靜笙會帶兵前往救援,此人從沒有上過沙場,我以為他並沒有膽量上陣,所以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做在戰場上射殺他的準備。」看了肖夫人一眼,嘿嘿笑道:「不過夫人卻是早有計劃,準備找個機會,在丹陽城內刺殺肖靜笙,刺客我們都已經準備好,只是肖靜笙自己找死,否則倒還可以多活幾日。」
肖夫人展顏笑道:「肖靜謙死後,肖靜笙倒一直想要插手軍務,他一心想要繼承肖煥章大權,若無兵權在手,自然不會安心。他領兵出城救援,我想也只是想藉此機會,立下戰功,在軍中建下威信而已,只可惜卻自找死路。」
「你們步步算計,狼狽為奸,果然是狠毒。」肖恆怒極反笑:「羅定西,肖煥章這些年待你不錯,不想你竟然吃裡扒外,背信棄義……!」
羅定西冷笑道:「背信棄義?肖煥章只是將我當成一條咬人的狗,他對我有何恩義?我的一切,都是拜夫人所賜。肖家……嘿嘿,你以為你們肖家是什麼好人?除了門前那一對石獅子,就沒有一處乾淨的地方。」握起拳頭,冷聲道:「肖煥章自不必說,貪贓枉法,中飽私囊,野心勃勃,不說其他,便是製造冤案強娶夫人,此人的劣行可見一斑。至若他兩個兒子,肖靜謙殘暴狠毒,又何曾將別人當做人看?至若肖靜笙……!」看了肖夫人一眼,「與你肖恆一丘之貉,你以為只有你打夫人的主意?在你之前,肖靜笙那混賬就已經想要冒犯夫人!」
「什麼?」肖恆變了顏色。
肖夫人冷然一笑,「你也不用稀奇,肖靜笙暗地裡幾次三番糾纏我,有一次如果不是定西突然出現,我已經被他凌辱……本來我還想借這個機會,讓他們父子相殘,只是肖靜笙太過愚蠢,我只怕此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會壞了大事。」凝視著肖恆,「在你之前,我們是想過利用肖靜笙對付肖煥章,但是最終作罷,比起肖靜笙,你要謹慎得多,做起事情來,也比肖靜笙更有頭腦,不容易被人輕易看出破綻,若換做是肖靜笙,很容易就被肖煥章識破……那倒是壞了大事!」
肖恆想不到這中間竟然還有這樣一段,心中對肖靜笙更是生出鄙夷之心,但是隨即一想,肖靜笙意圖非禮肖夫人,自己和他所為,又有什麼分別?誠如羅定西所言,這肖家竟果真沒有乾淨的地方。
「肖靜笙兄弟既已死去,你們接下來的目標,自然就是肖煥章。」肖恆嘆道:「你此番前來丹陽,當然不是為了照顧肖煥章,而是為了來取他的性命!」
肖夫人眼中顯出怨毒之色,盯著肖煥章的屍首,就如同看著一條死狗,聲音帶著刻骨的仇恨:「不錯,十幾年前,我就已經想親手殺死他,等這一天,我已經等到太久,已經迫不及待。你來之前,我就已經一刀捅進了他的胸口,他想喊,我用枕頭蒙住了他,讓他叫不出聲來……他死前一定在想,我為什麼會對他下手,只怕臨死前他能想明白,他的兩個兒子,也都是死在我的手上……!」她忽然想起來,聲音有些瘋狂。
肖恆躺在地上,閉上雙眼,事情的過程,他已經一清二楚。
羅定西在戰場上,派人射殺了肖靜笙,然後又將射手殺死,或許都已經毀屍滅跡,這種時候,莫說死一個小卒子,就是死上十個百個,也沒有人去在乎。
肖靜笙被殺的消息,羅定西自然是派人告知了肖夫人,肖夫人從俞昌來到丹陽,就是為了施行今晚的計劃。
肖夫人親近他,不惜與他違背倫常勾搭成奸,說到底,就是為了今晚,為了找一個替死鬼。
他今夜前來幽會之前,肖夫人已經殺死肖煥章,肖煥章本就蒼老,再加上正在病中,虛弱無力,肖夫人雖然是一介女流,但只是三十出頭,正當壯年,一個正當壯年的婦人要殺死一個患病的老人,而且出其不意,這並不是困難的事情。
肖夫人約他今晚前來幽會,便已經設計好了一切,本就是要找一個替死鬼,肖恆色令智昏,本以為迎接自己的會是香艷刺激的偷情,卻不知踏入宅子的那一刻,就已經進入了一個謀劃已久的圈套,現在想來,羅定西在事發之後,竟然如此迅速便即出現,當然也是早有安排。
這計劃陰險至極,不但將肖氏父子剷除,而且將肖恆捲入進來,做了替死鬼,殺死肖煥章的同時,也除掉了最後的繼承人肖恆,肖家幾位重量級的人物一死,羅定西手掌兵權,在肖夫人的幫助下,很容易就能夠控制北山的局面。
一度在北山呼風喚雨的肖氏一族,徹底毀在了一介女流的手中,肖恆閉上雙目,此時此刻,他已經無話可說。
羅定西卻已經從椅子上起身來,沉聲道:「該知道的,也都告訴了你,你也算是做了個明白鬼……!」看向肖夫人,道:「夫人,接下來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也不必在這裡耽擱時間了。」緩緩拔出刀,「肖恆殺死肖督,本將想要調查情況,肖恆卻抗拒偷襲,本將無奈之下,只能當場將其誅殺……!」將手中的刀遞給了肖夫人,「夫人,你若不好動手,我來幫你!」
肖恆睜開眼睛,他知道斷無倖免之理,艱難抬起頭,看著肖夫人,道:「你……你過來,我有最後一句話要對你說……!」
肖夫人微蹙柳眉,羅定西冷笑道:「夫人,我一刀砍了他,不必和他廢話,免得他又玩什麼花樣。」
「羅定西,也虧你是統兵之將,還自稱什麼北山第一猛將,看來你只是個懦夫,我四肢皆被你廢,你還在畏懼我?」
「畏懼你?」羅定西淡淡道:「你太瞧得起自己了。」便要過來,肖夫人已經道:「且慢!」
羅定西回頭,肖夫人卻已經從羅定西手中接過大刀,緩步走到肖恆身邊,刀鋒向下,點在了肖恆的咽喉。
肖恆盯著肖夫人面孔,悽然一笑,嘴唇動了動,似乎說了什麼,肖夫人沒聽清,蹙眉道:「你說什麼?」肖恆無法動彈,她倒並不害怕肖恆會突然偷襲,而且大刀就橫在肖恆的脖子上,蹲在肖恆身邊,肖恆凝視著肖夫人,輕嘆一聲,猶豫了一下,終於問道:「叔母,我問你最後一句話,你能不能回答我?」
肖夫人一怔,她料不到到了這種時候,還要喊她為叔母,蹙眉道:「你想問什麼?」
肖恆問道:「我想知道,你心裡是否真的有過喜歡我?哪怕是一點點……!」
肖夫人更是有些錯愕,不想到了此時,肖恆竟然還在糾結這樣的問題,淡然一笑,道:「你既然想知道,我也不妨告訴你,從一開始,我就只想利用你,自然不會對你有什麼感覺。」
「原來如此。」肖恆眼中划過失望之色,隨即輕嘆道:「也罷,叔母,只盼你日後能夠過得好一些……!」艱難抬頭,湊到肖夫人耳邊,輕聲道:「不要相信羅定西,他能出賣肖煥章,就能出賣你……不管你有多厭惡我,在我心裡,你依然是我最愛的女人,我聽人說,一個人死的時候,帶著恨意,就會化為怨靈,難以超生,所以我不會帶著恨意死去……我會帶著愛意而去,叔母,我愛你……!」猛然間向前一挺,喉嚨一甩,鋒利的刀刃頓時便割破了肖恆的咽喉,鮮血噴涌而出,肖恆嘴角帶著笑意,看著肖夫人,腦袋向後一仰,就此死去。
肖夫人先是吃了一驚,等見到肖恆喉嚨鮮血噴涌,倒地死去,表情變的異常複雜,呆呆看著嘴角兀自帶著淺笑的肖恆,一時間茫然不已。
她眼角跳動,嬌軀輕顫,凝視著肖恆的臉胖,隨即手上一軟,大刀脫手落地,一屁股癱坐在地,呆呆看著肖恆,全身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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