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村的人都知道,王老太太福氣極好,有四個兒子。筆下樂 www.bixiale.com
或許是因為她生的都是兒子,兒子們生的又全是孫子,半個女子都沒有。
眾人都說,他們老王家是沒有生女子的命。
自然是有人酸,也有更多人暗中羨慕。
時下大多數人都認為,兒子生下來,那就是寶貝呀,只要能熬過窮小子的那個階段,長大了那就是一大助力。
兒子不必嫁出去,有一把子力氣,可以在家裡耕種糧食,還能夠給自己養老。
女兒一旦嫁出去了,那就很難再回來。
甚至有的人婆家管的嚴,十好幾年都回不了一趟娘家,平白無故的,娘家也不會去幫忙出頭。
但胡家村沒人知道,王老太太在進入胡家村之前,是帶著四個兒子一個女兒逃荒的。
那時,皇帝昏聵無道,整日沉迷修仙,朝廷腐敗不堪,百姓怨聲載道。
又因為天公不作美,災荒遍布,好些地方都發生了起義,老王家眾人原本生活的地方被戰爭波及,不得不離開舊地,在夾縫中求生存。
他們想找一個偏遠又安靜的地方住著,最開始一路上雖然辛苦,但家裡人互相扶持倒還能過。
路上遇見許多賣兒鬻女,甚至易子而食的事,他們全當沒看見。
王傳滿和王愛寶是一對龍鳳胎,他們也是王老太太最愛的一雙兒女。
都說皇帝愛長子,百姓愛么兒。王老太太也不例外。
王愛寶很聰明,兩三歲時就表現出了極好的天賦,那時他們即便在逃荒,小小的王愛寶也總是樂呵呵的。
她很喜歡跟在幾個哥哥後面,也能跟著拔野菜、找野果,有時找得比哥哥們還多。
王老太太教孩子們念詩,小小的王愛寶總是學得最快。
到了四五歲時,王愛寶喜歡上了王老太太的刺繡手藝,天天纏著王老太太教她。
那時他們居無定所,有時在一個地方待上兩三個月就要走,王老太太也不能耐下心來教女兒,但也會抽出時間來,偶爾下上幾針。
王愛寶極有天賦,即便只有5歲,拿起針線來也有模有樣,只不過那時她不太會刺繡,但喜歡拿著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她自己發明了一種長著六瓣葉子的花,還想像著花的顏色,葉子的造型。
王老太太乾脆把他的想像繡了出來,然後告訴王愛寶「寶兒,這以後就是你的本命花,你以後喜歡什麼,就在上面繡上一朵。」
「我喜歡娘,那能在娘的身上繡一朵嗎?」王愛寶故意調皮地問。
王老太太颳了刮她的小鼻子,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那你可以來試試,看娘會不會打你的屁股。」
王愛寶就咯咯笑成一團。
在王愛寶6歲那年,他們走進了一座縣城,恰好遇到縣城也有災荒,大批難民湧入,或許是餓得太久了,難民不滿足每天免費發放的粥,開始強搶。
這一搶就出現了問題。
老王家的人被難民衝散了。
官府直接強勢鎮壓,殺了好些人,那時血流成河,到處都是屍體。
老王家的人僥倖都還活著,但是王愛寶被嚇壞了,發了好幾天的高燒。
王老太太為了救治王愛寶,只能上山去採藥,順便找些能吃的東西。
那時他們大多都只能吃樹皮了。
樹皮並不是剝下來就能吃,有的樹皮可以在水裡煮一煮直接吃,但大多數樹皮,都要曬乾磨成粉,再做成樹皮粑粑。
王愛寶身體弱,根本就不能吃樹皮粑粑,老王頭只好去更遠的地方,懇求那些好心人能夠施捨一二。
那時,他們還真遇見了一個好心人,給了他們一袋糧食,甚至還幫他們去縣城裡買了藥,非常用心照顧王愛寶。
老王家的人放鬆了警惕,以為那真是一個熱心腸的人,結果一不注意,王愛寶就被那人偷走了。
王老太太幾乎快瘋了。
可是,那時到處都混亂不堪,能保住命就不錯了,更別說還要去找人。
根本都找不到的。
但王老太太不信,她瘋了一樣到處去找。
別的人都說「不用再找了,這個年月,你想想孩子被偷走,會用來做什麼?」
或許在以前生活和諧的年月里,孩子被偷走了,就是拿去養,男孩子當個接班人,女孩子也能做個童養媳。
可現在大家飯都吃不飽,更別說去養別人家的孩子,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王愛寶被人當成易子而食的交換品……
有人冷漠地說「女兒有什麼用?不就是賠錢貨!丟了就丟了,還找什麼找。我看你們也不是真想把女兒找回來,說不定也是想去換別人家的孩子吃。」
說話的這人,被王老太太舉著一個大石頭追了兩里地,腦袋上被砸了好大一個包。
亂世裡面,沒有律法,那人只能自認倒霉,離王老太太遠遠的。
也就是從那時起,王老太太像是忽然變了一個人,她不再柔柔弱弱,說話也不再溫文有禮,對家中僅剩的四個孩子也更為嚴厲。
王老太太從不停止尋找小女兒,他們一路走走停停,忽然得知皇帝暴斃,太子即位,改年號為明華。
叛軍逐一被消滅,戰亂漸漸消止,災禍似乎也變少了。
周圍的一切都在恢復秩序,可王愛寶卻再也沒有半點蹤跡。
王老太太心如死灰,整日猶如行屍走肉,看得一家子格外心疼。
為了自己的幾個孩子,她到底還是咬牙忍了下來。
這一忍,就忍到大兒子王傳富遇見了馮氏,兩人差點私定終身,恰好那時,他們走到了胡家村。
王老太太強撐的身體再受不住,轟然倒下,直接昏迷了一個多月。
再醒來後,王老太太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就在這兒吧,不走了。」
她累了。
回憶至此,王老太太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氣,幾乎要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
老王頭見狀,趕緊把王老太太扶住。
「老婆子,你可得撐住了!先去房裡休息,其他的事明天再說,17年都等過來了,也不急在這一時。」
王老太太緩了緩精神,看向幾個兒子和兒媳「你們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家裡還有一筆錢,是欠在哪裡嗎?那我就告訴你們。」
「那筆錢是2000兩,向一個當鋪掌柜借的,錢沒用來做別的,全拿去托人找愛寶了。你們也不必著急,這筆錢不用你們還,你們也當不知道,日後便是我們還不上,掌柜的也不會找你們麻煩。」
王老太太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帕子,眸色深深「既然老天讓我看見這條帕子,我也必不會錯過,你們若是不滿,就擱心裡憋著吧。反正我當婆婆一日,就能當家作主一日,你們便是有不同的意見,老婆子我也沒打算採納。」
兒子和媳婦們互看一眼,都覺得娘是不是有點失心瘋了。
只憑一條帕子,能說明什麼?
更何況當初的王愛寶才只有6歲,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的事都說不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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