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何苦向來反應靈敏,總是能舉一反三,由此及彼,才有此一問。申無謂早就見怪不怪了,然卻故意答非所問:「你應當知道五石散吧?」
寧何苦也故意反問:「是魏晉名士皆喜磕的那個『五石散』嗎?」
「廢話,世上難道還有別的五石散嗎?」申無謂有點無語,粗暴地回嗆了一句。
寧何苦啞然失笑,輕輕捅了他一下,「你才廢話,都說了直言不諱,你偏要繞圈子,囉囉嗦嗦的就是不肯直來直去,這事到底是有多難以啟齒嘛?」
申無謂亦不甘示弱地回捅了他一下,「沒辦法,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太過複雜,不囉嗦點多說一些怕你聽不明白其中的厲害之處。」
申無謂先是道出了『阿芙蓉』這種植物,又問他知不知道『五石散』,是個人都知道他想要表達什麼了,更何況是聰明絕頂的寧何苦呢。
寧何苦一副「你別小看人」的表情,道:「你想說的是,這個阿芙蓉便類似於五石散一般,人如果長期服用,就會逐漸中毒成癮,且難以戒除。」
申無謂拋給他讚賞的眼神,「對,這種東西一旦成癮,身體就會定時索取。若索取不得,便會出現乏力,虛弱,痙攣,嚴重者還會口吐白沫。長此以往,身體會消瘦無力,食慾減退,睡眠不寧,最終也只有死路一條。」
申無謂提及的諸般症狀,同阿參說的一般無二。寧何苦幾乎可以確定,蓮塘村的村民們,就是中了這種「阿芙蓉」之毒,病情才會反反覆覆,延續至今。
他又問:「倘若服食大量的阿芙蓉,又會如何?」
申無謂:「會興奮愉悅,手舞足蹈,還會產生幻覺,嚴重者狀似痴狂瘋癲,可徹夜不眠不休,最終力竭虛脫而亡。」
這種情況,阿海和阿參都沒有提起過。也就是說,村民們中的都是極其輕微之毒,恰好達到成癮的程度。
想通這一層後,寧何苦又有了更深的疑問:「這種阿芙蓉應該極其少見也很昂貴,村民們是不可能會自行購買服用的。但若是被別人下毒,一兩次應該也是不會成癮的。而且下的量還不能過大,否則容易被人察覺。如此一來的話,應該是要連續數次,少量少量地下,才會無聲無息地致人成癮,而又不會致人於死地。下毒之人又可以此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還真真是奸詐陰險,心思歹毒啊!」
這也正是申無謂感到激憤之處,他附和道:「所以,下手之人不僅有錢,還有門路能輕而易舉地搞到阿芙蓉。還有就是,這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這可不是針對一個人乃至數人,而是一條村的老弱婦孺,共計兩百多口人呢?」
他邊走邊思索,過了陣又自言自語道:「倘若是由全村人的食物和水中下手的話,那應該是全村人都會中毒才對。再說了,當初事發後,縣衙也派人仔細調查過相關的一切事宜,皆未發現有任何異常之處。這下毒之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寧何苦也沉默了一陣,陡然想起一事來:「老無,你診出了村民們是中了阿芙蓉之毒,那當初別的郎中就診不出來嗎?」
申無謂側身斜睨著他,扯了扯嘴角,傲然道:「在這偏僻的小地方,能有個郎中治治頭疼腦熱的,已經很不錯了。你還指望他能診出這是中了阿芙蓉之毒嗎?還有,阿芙蓉來自西域,嚴格來說,它又不是一味單純的毒藥,適量服食,也毒不死人,只會讓人對其產生依賴性。所以就算是東都的郎中,也不一定知道有這麼個東西的存在。」
寧何苦拱了拱手,謙虛道:「受教了。如此說來,那味藥丸中的另一味藥材,便是這味阿芙蓉了吧?背後以此控制村民之人,不能獨獨開出一味阿芙蓉出來惹人懷疑,於是就想出這招瞞天過海,渾水摸魚的招數,將阿芙蓉混於六味養心丹之中,變相地讓村民們繼續服用其緩解上癮症狀不說,還讓他們中毒越來越深,症狀也越來越強烈
如此一來,這些病人的家人們所背負的重擔也越來越重,自然就會更加拼命的想方設法去打撈海螺珠。如此循環往復,始終不得安寧。這種陰毒的法子,也只有毒煞能想得出來,該死該死。」
申無謂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所以,我們現在應該立刻馬上就去找開出這味藥丸之人。」
寧何苦從善如流的點頭,剛撒開腿跑了兩步又停了下來,笑得狡黠:「老無,我一人去就好。」
申無謂:「那我呢?」
寧何苦笑得更賣力了,擠眉弄眼道:「抓人是我的老本行,你自然也得去做你的老本行咯,懂嗎?」
申無謂由鼻孔里冷哼了一聲:「不懂,也不想懂。」
寧何苦誕著臉皮陪著笑臉推了推他:「老無,這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能診出來他們中的是阿芙蓉之毒。那麼,反過來也只有你才能配製出解藥,不是嗎?」
「你就是將馬屁拍穿,也是沒用的,這種毒無解!更何況他們中毒已深,所以更加無解。」申無謂硬邦邦又毫無感情地回了一句,然後甩手就走。
寧何苦追上去拽住他不放手,正要撒嬌賣萌繼續拍馬屁死纏爛打,然申無謂根本不吃他這一套,用力甩開他的手道:「你拉我做甚,我是醫怪,又不是神仙,無解就是沒得解,聽懂沒?」
寧何苦並不妥協,又笑嘻嘻地追了上去,繼續胡攪蠻纏,「可你是醫怪啊!醫怪一定有辦法解的,對不對?」
申無謂沒理他,繼續大步向前,走了好長一段路後才悠悠道:「別廢話了,各自干各自該幹的事情去!」
傍晚時分,客棧內。
申無謂正一邊思考一邊等寧何苦,正等的上火之際,便見有人雙手捧了一杯茶過來,諂媚討好的十分明顯。
他很是受用,睥睨著來人,「怎麼樣,那個黃鼠狼交代沒?」
「交代什麼呀?人都沒找著。」寧何苦答得雲淡風輕。
申無謂抬起頭來,勉強按耐住心中的怒火,反問:「他不在,你不會等他,又或是去別的地方找他嗎?」
寧何苦答得順溜:「等不了,也找不到了。」
這般漫不經心的態度,徹底惹惱了申無謂,他便冷冷地說起了風涼話:「這世間上還有你找不到的人?只要你想找,人家就算躲到墳墓里去,你也能掘地三尺將他給挖出來,不是嗎?」
看看,申無謂是多麼的了解寧何苦啊!
然寧何苦仍舊八風不動,淡淡的,「他不在了,歸西了,就今兒個中午才死的,新買的棺材剛到,我去晚了一步。」
「」申無謂驚得直接原地飛起,又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陣才結舌道:「死死,死了,真的死了?這麼巧!」
寧何苦的臉上終於有了些微妙的表情,再次強調,「死了,真的死了,就中午才死的,就是這麼巧!由不得你不信。」
申無謂倒吸一口涼氣,想了想又道:「那藥丸子之事呢?你查到什麼了?」
寧何苦由懷中掏出幾顆藥丸來,遞給了申無謂,神情複雜,「的確是他家制的。這幾年,他靠著這味藥丸子,賺的是盆滿砵滿,草屋直接換大宅,一時風光無限啊。」
申無謂接過藥丸拿到鼻孔前嗅了嗅,盯著寧何苦不說話,他便又自覺繼續,「黃鼠狼家中就餘下他的夫人,無兒無女,還有三個幫著製藥的夥計。夥計們說,當年是黃郎中親自去瞧的病,再親自開的藥方,親自配的草藥。到了最後一個工序淬丹時,黃郎中又親自加了另一味神秘的藥物。據說這是他家的祖傳秘方,外人皆不得而知。
然後,這五年來也都是如此延續下來的。他們身為夥計,並不知道其中有沒有什麼阿芙蓉什麼的,就只知道其中有兩味名貴的高麗紅參和鹿茸,還有黃郎中的獨家秘方。」
申無謂已經冷靜下來了,喃喃自語著:「殺人滅口,太明顯了。」
「可不,太明顯了。」寧何苦附和,「所以,線索斷了,我就閒下來了。那邊有阿海盯著荊宅,暫時也想不到別的事可做。就只能來找你咯。」
「找我有個屁用?我只會治病,不會查案。」申無謂一激怒嘴上就沒個把門的,但還算是話糙理不糙。
想了想,又死死盯著寧何苦質問:「不對!他被滅口了,那說明我第一次去找他看診時,就被人給盯上了。所以,我們這是暴露了嗎?」
寧何苦咧嘴笑的玩味,且笑得一點都不好看,「老無就是聰明如廝。是滴,他們快速斬斷了所有的線索。」
申無謂腦中快速的分析著他的言語,繼而再次原地飛起,低聲咆哮,「那你還有閒情逸緻在這裡廢話,毒煞和他的同夥,說不定已經跑得沒影了?你還我毒煞。」
「還還還,還你就是。」寧何苦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信口開河,還帶著八九分的自信感,申無謂一時被他唬住了,低聲抱怨,「你在荊府也找不到人,現下又沒有別的線索可查,你要拿什麼還我,是海風還是蓮塘村的鹹魚呢?」
寧何苦抖腿保證,「放心,我說還就會還。不過,你要先幫我做一件小小的事情,我保證將毒煞提到你的腳下來。」
他如此自信,倒教申無謂一時無言以對了,沉默一會兒後,他謹慎的道:「何事?」
寧何苦笑臉相迎,「你先給我開一張藥方,是能夠根治清除阿芙蓉之毒的藥方」
申無謂的臉開始變冷,同時冷聲道:「你小子,從來就不做賠本買賣,是吧?」
寧何苦一派坦蕩磊落之風,「我窮!你是知道的,哪敢再做賠本買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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