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額外費了一堆口舌,才向雅各布船長解釋清楚,要羊是幹什麼。是做實驗,真的是做實驗,拿活羊試驗魔法,不是做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
嗯,如果運氣比較不好,有可能把羊折騰死;如果運氣好沒折騰死,也要把羊解剖了,看看肺部會不會有損傷……
「所以你一次要幹掉幾隻羊?」雅各布船長不放心地看著他:
「船上可沒幾隻了!別一口氣禍害完了,最後幾天沒東西吃!」
魔法師的試驗他太知道了。一個手滑,弄死一片實驗動物,那就不是個事兒。這位諾德馬克法師,要是一次性幹掉了所有羊只,船上的魔法師和騎士,以及客人們抱怨起來……
「不會的,您放心!」格雷特連連保證:
「再說了,解剖羊也需要時間的,我一天能剖幾隻羊啊?最多四隻,上午兩隻下午兩隻,不能更多了!」
「……行,你自己找後勤長去說吧!要是羊被你殺壞了,乘客們抱怨,我可不替你說話!」
格雷特由此過上了實驗魔法——解剖——再實驗魔法——再解剖的日子。每天穿著長筒大皮鞋,圍著皮圍裙,在後廚里轉來轉去給廚師打下手,弄得全身上下亂糟糟一團。黑鴉沼澤看到他這個樣子,大概會立刻心花怒放。
在這種高強度的工作下,格雷特的魔法控制水平長進極快——主要是每次都可以直接剖,肉眼檢查羊肺泡的損傷情況。
而雅各布船長也十分給力。在貿易團下船前一天,他居然真的解析完了法術模型,把格雷特那幾個問題都回答了出來。當然,單肺通氣除外。格雷特看著他一樣一樣演示給自己看,臉上寫滿驚嘆:
「這麼快啊……」
隔壁的塞拉諾大法師,還在繼續薅頭髮呢!
「那當然!」
雅各布船長昂首挺胸,接受格雷特的敬仰。等格雷特一告退,他立刻放起一個水鏡術、外帶一個照明術,前前後後,努力數自己的頭髮:
好像頭頂中央的空白區域又擴大了5毫米……這位諾德馬克法師,可真能給他惹事兒!
格雷特偷笑著把船長的怨念拋在腦後。他跟在貿易團隊尾,腦袋左扭右扭,好奇地觀察著安尼亞港。這座港口,和尼維斯城的港口,那可太不一樣了!
安尼亞港是黑門半島最大的海港,也是唯一的貿易港。面對海灣,背倚山巒,三面被群山、叢林和原野環抱。格雷特站在港口極目遙望,一片濃烈的綠意,從不遠處的丘陵直鋪到天際線,竟看不出山林延伸了多遠。
有了這麼多山林,那木頭自然是可勁兒地造。格雷特一路走來,棧橋用的全是一條條的原木,合抱粗的巨木直接砸進海灣深處,一米多寬、巴掌厚的木板並列在棧橋上,木板之間一條縫都沒有,踩上去格外有安全感。
相較而言,尼維斯港的木棧橋,那根本就不能叫木頭!
格雷特比量了一下,暗暗咋舌。他取得橡木杖時,跟著埃爾文長老走遍山丘,見到的最大的橡樹,都沒有這個大!
「還有更大的木頭嗎?」
他小聲問。前方的魔法師還沒回答,伯納德扛著大骨頭棒子,在背後「嗯」了一聲:
「看那艘船。」
格雷特順著他的指向看去。遠處的海灣外,正急速駛來一艘航船,船身修長,和前世的剛朵拉長得有點像,只是大了何止一倍。想來,也只有這種巨木,才能造成長船的龍骨。
船舷並不高,也並沒有像【點金石號】一樣,在甲板上再起一層樓。兩邊船頭尖尖上翹,直指蒼天。形狀對稱,唯一的區別就是,一邊雕刻著生動的龍頭,張目咆哮,形狀猙獰。
船身兩側,密集排列的盾牌反射著銀光,如同兩列銀色的龍鱗,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這是……?」
「是戰船。看這樣子,多半是剛做了一票回來。」
伯納德的聲調隱隱興奮。格雷特下意識地縮了一縮,快步跟上隊伍。
港口帆檣林立,整個安尼亞城,甚至整個黑門半島,都說得上地廣人稀,然而站在海港邊一眼掃過去,高高矮矮,至少有百來根桅杆。整個港口區,瞬間撐出了人流如織的氣勢。
攬客的,叫賣的,替客人運行李的,高高矮矮,大大小小,奔跑的人一眼看不到頭。格雷特一行人沿著棧橋走動,居然還需要時時拐個彎,避讓一下往來的行人。
他們走出港口區,穿過幾條長街,直接進入一座旅館。那旅館是棟三層樓房,外牆上一層一層,全是極結實的原木,頂上還用原木搭了個坡頂,格雷特目測了一下那高度,絕對超過前世六層。
樓頂尖端樹立著一面三角形旗幟,厚重的帆布上繪了一隻烏鴉,烈烈風響。一行人穿過樓房,在後面的一座獨立院落安頓下來,塞拉諾大法師指著旗幟,高聲道:
「大家認準這面旗幟。這就是【烏鴉旅館】的標誌,在整個安尼亞港,隨便問誰,都能帶你回來。我們在這裡休息一晚,明早吃過早飯出發。大家可以自己去港口逛逛,注意安全,記得晚上早點回來!」
一群人轟然應諾。除了輪值看守貨物的幾人,大多數貿易團成員都巴不得上街去逛。格雷特匆忙洗漱了一下,換上一套尋常衣服,立刻拽著伯納德上了街。
【烏鴉旅館】所在的長街相當繁華。格雷特一路逛過去,兩邊的商店琳琅滿目:
鹿皮,狼皮,熊皮,海豹皮,海象皮;
厚重綿密、光澤飽滿的黑狐狸皮,單獨放在中間,被成排地懸掛在木架子上;
長刀、短刀、巨斧、戰錘,一排一排,寒光凜冽,裡間打鐵聲震耳欲聾;
再走過一段,居然有一座磚石砌成的小樓,大塊透明玻璃鑲嵌的櫥窗里,擺設著成套的潔白瓷器……
格雷特一路走,一路看,目不暇接。走著走著,他忽然在巨大木房的縫隙里,看到了一座可愛的小房子:
房子正面並列著兩座建築。左邊那個,被兩條優雅的弧線圍攏,像一片下面飽滿、上面尖銳的花瓣,與門口的三層圓形台階、中央的橢圓形木門和二層的長方形玻璃窗一起看,又像一隻踞在原地的企鵝;
右邊那個,是礫石砌成的圓筒形,在圓筒上挖出一塊,鑲了一扇長方形木門;圓筒的高度比左邊的企鵝低了三分之一,頂上空了一截,更往上又戴了一個尖頂;
兩個門口後方,延伸出去三四塊尖銳屋頂,以及一座二層小樓。整座建築一眼望去,像是孩童最天真的造物,又浸滿了時代的風霜。
格雷特忍不住走過去看。企鵝建築的木門虛掩著,裡面隱隱流淌出音樂聲,圓筒的木門卻緊緊關閉。格雷特在門口躊躇了片刻,猶豫著是不是可以進去參觀,忽然,企鵝木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一個身穿白袍的老頭,笑容和藹:
「異鄉人,您是否願意進來看看,了解一下光輝之主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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