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格雷特!」
卡倫隊長輕聲呵斥。弗林中隊長跨出一步,似乎想把格雷特擋在身後。周圍,城衛軍的戰士們,一陣訝異的竊竊私語。
小牧師約翰低呼一聲。他隨即雙手捂嘴,一雙眼睛卻滴溜溜的,看看格雷特,又看看光頭主教。小臉上,每一粒雀斑都寫滿了擔心。
光頭主教大為驚訝。
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格雷特一遍,從他與別人相同的粗麻布坎肩,看到一直捂著雞骨頭的右手,再看到拉著傷者手腕,指尖一直搭在脈搏上的左手。沉吟片刻,慎重追問:
「孩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
「那你知道,這個人傷得怎麼樣,又需要怎麼治療嗎?」
「胸前重擊傷,不止一根肋骨折斷,每根肋骨也斷了不止一個地方。有肋骨刺破肺臟。」格雷特毫不遲疑的回答:「需要扶正肋骨,重新接合,修補受損的肺部和胸膜。我的治療術做不到這麼強,拜託您了。」
以及調整血壓、縱膈復位、移位的肺臟復位……當然,一個治療術下去,肺部修補好了、可以正常呼吸了,縱膈和肺應該可以自己慢慢挪回去,我就不跟你說了。
「那你捂著這東西幹什麼?」
保持胸腔氣壓平衡啊……格雷特心想。可是,真要這麼和對方解釋,怕不是先要畫一張解剖圖,再花十分鐘講清楚什麼是氣壓?萬一對方理解不了,還得再做個海德堡實驗什麼的,那可就太坑了。
大哥!人等著救呢!
「呃……呃,這個說來話長……」
格雷特拼命眨眼。您先把他治好了,我再慢慢給您解釋?放心,我人就在這兒,絕對不跑!
「啊……好吧好吧。待會兒再聽你說。」光頭主教愉快地笑了起來。他不再追問,雙手合握胸前,低頭喃喃。
這一次祈禱,比小牧師發動治療術的時間長了不知多少倍,格雷特感覺至少有十分鐘。他一邊聽著傷者的呼吸聲,按著雞骨頭維持壓力平衡,一邊暗暗冷汗:
得虧我不肯放手。這人要是交給你們來治,等你們治療術吟唱完,早憋死啦!
主教大人出手確實不凡。吟唱結束,落下來的不是一道白光,而是淅淅瀝瀝的乳白色光雨,看上去,竟然有一點溫柔的感覺。
光雨落下,傷者胸膛立刻隆起,肌肉拉開,肋骨復位,就像有雙無形的手在拉扯擠按。呼吸也跟著平順起來,過了片刻,猛然吸一口氣,開始用力咳出帶血的濃痰。
格雷特爭分奪秒的抽出雞骨頭。光雨果然輕輕滴落,剛才用匕首刺出的傷口,一眨眼就消失不見。
——治療術真方便。
格蕾特由衷羨慕。
這要是他前世有這玩意兒,就用不著讓患者嘴裡叼一根吸氧管,身上掛一個引流瓶,隔三差五還要來看一眼引流量,發現不對,立刻叫人了……
一晚上要來三五個這種患者,那就通宵盯著吧,仰臥起坐都別想了。
治療術的效果立竿見影。光頭主教的治療術一停,先前傷勢沉重的西羅騎士手撐地面,翻身站起。深呼吸兩口,享受了一下空氣的甜美,立刻低頭行禮:
「感謝偉大的戰神。」
「感謝偉大的戰神!」
在場的城衛軍士兵們,戰神牧師們,同聲祈禱。
格雷特反射性地低頭,合掌。剛想學別人祈禱,忽然想起「自己」的人設,是得到自然之神神啟的人……感謝戰神好像哪裡不對?
感覺自己像個異類。
格雷特大腦飛轉,努力思考,要怎麼避免自己被燒死。另一邊,光頭主教終於接受完了西羅騎士的感激,笑呵呵地上前一步,把格雷特拉到騎士面前:
「其實你更該謝謝這個年輕人。如果不是他,我們趕到的時候,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西羅騎士大鬆一口氣。他之前是呼吸困難,又不是昏迷,身邊發生了什麼還是知道的。格雷特的呼喊、爭辯,找人幫忙施救,一樣一樣,他全都聽在耳朵里。胸口被刺了一刀以後,呼吸的順暢,那也是立竿見影的。
只是……當著戰神神殿主教的面,先去感謝一個城衛隊新兵,是他自己不想混了,還是不想讓那孩子混了?
幸好主教大人開口。西羅騎士順勢轉身,拉住格雷特:
「我剛才就想說了!小格雷特,太感謝你了!」
「沒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
格雷特很熟練地回答。語氣鎮定,神色淡然,和前世無數次救回患者性命,接受患者和家屬感謝的時候一樣。西羅騎士卻微微愣了一愣,眯起眼仔細打量了一下格雷特,再開口的時候,從稱呼到語氣,都已經變成了對等的口吻:
「多謝你,格雷特。——唔,今天晚上,請一定要光臨我家,讓我好好表示謝意!」
「呃,這就不必了吧……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格雷特努力推辭,西羅騎士再三感謝,再三邀請。光頭主教笑吟吟地旁觀了一會兒,忽然神色一正,轉向挨在隊尾的小牧師約翰身上一掠而過:
「約翰,這就是你說的,那位年輕的治療者?」
格雷特一愣,飛快的看向約翰。小雀斑沖他拼命點頭,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滿臉燦爛。跟著,又做了個鬼臉,往泉水女神神殿的方向撅了撅嘴。
格雷特心裡一暖。
那個羅曼騎士重傷而歸,分明就是留了個禍患,人是廢了,家裡的關係可沒有廢。誰知道他記恨不記恨自己,誰又知道,他到底會不會報復。
——當然,讓格雷特借刀殺人,讓死靈法師人幹掉,他又下不了手……前世到底還是守法公民來著……
所以卡倫隊長立刻帶自己返回軍營,向上匯報。現在看來,小約翰也把這件事報告了戰神神殿,似乎,也想為自己尋求一份庇護和保障。
格雷特感激地向小約翰點了點頭。光頭主教把他們的互動都看在眼裡,並沒有當場尋根究底,而是提出了一個邀請:
「你好,年輕的治療者。剛才你做的事情很有意思,我們也遇到過許多戰士,來不及治療就遺憾死去。你用的方法,能給我們詳細講一講嗎?」
「當然可以!」
格雷特不假思索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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