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神殿在討論的時候,惑控學派的阿爾瓦夫人,也在召集手下討論。
討論的議題自然只有一個:要不要送幾個病例去,先給諾德馬克法師試試手?
「沒必要吧?」
碧翠絲,阿爾瓦夫人最寵愛的一個女弟子,蹙著眉頭道:
「那位奧斯坦德伯爵,肯定會送病人過來。我們自己搜羅,萬一哪個孩子做出來結果不好,豈不是白白地害了自己的同胞?」
「那還是先送幾個病人過去吧。」死靈系的一位魔法師立刻反駁:
「看論文,第一批做手術的,總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人和動物不一樣,在動物身上不會出現的問題,誰知道人身上會不會出現呢?」
可憐他們這些死靈法師,做手術的經歷多了去了。往往在動物身上實驗得好好的,到人身上,就敢死給你看;在普通人身上實驗得好好的,到超凡者身上,繼續死給你看……
情報團隊裡,一位咒法系的魔法師兩眼盯著虛空,十指翻飛,仿佛一直在編織著什麼東西。他出神一般道:
「等那位伯爵送病人過來,十個病人里死掉五個,甚至哪怕十個病人里死掉一個,這合作就不用指望了。」
這倒也是。會議室里,一群做秘密工作的魔法師輕輕點頭:
誰家的孩子誰家心疼。送過來的十個病人,哪怕死掉一個,伯爵肯定不敢拿自己孩子賭成功率。送過來十個駝背的病孩子,就要還十個活蹦亂跳的好孩子過去。
那麼,就只有這邊想辦法,找一批病例過來做臨床實驗了……
「這樣吧,關於醫療……哦,臨床實驗的申請,我們先去跑一下,以相關外交需要的名義。」沉寂片刻後,阿爾瓦夫人下了結論:
「碧翠絲,這個你去跑。先和諾德馬克法師溝通一下,看看實驗申請方面,有哪些內容他是一定要體現的。」
「是!」女弟子欠身領命。她默默低頭,掩住美麗臉龐上的一抹苦色:
又要跑腿了,又要熬夜寫報告了。而且更痛苦的是,諾德馬克法師在實驗申請方面,總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要求……
議會對於醫療實驗的申請要求,還是比較寬鬆的,基本上只要有人打申請,有人自願參與就可以。花錢僱傭患者?沒問題!
讓欠了債的患者以身抵債?正常!
直接買奴隸?只要你能買到!
把病人治死了?死了就死了,多大事,只要你之前的實驗申請,以及和病人簽署的契約上,都提到病人會有死亡風險。真治死了,議會絕對不管。
唯一的禁忌,就是不經過病人的允許,強迫綁來開展研究。就這,還是議會和各個派系,和貴族、富商、各個勢力團體、市政廳,反覆磋商,反覆拉鋸,才達成的一致。
而諾德馬克法師的要求,那要多得多。首先,病人必須是自願,本人自願,而不是販賣他的賣主自願,甚至,不是因此獲益的孩子父母自願;
其次,所有病人,都必須被充分告知研究目的、方法、預期的獲益和潛在的風險、研究可能造成的不適,必須被告知有拒絕參加研究,或隨時撤回之前的同意;
再次,報告中必須反覆評估並證明,實驗所用的干預措施,其研究的相關風險已得到充分評估,並能得到滿意控制,並不會大於潛在獲益……
之前幫忙寫報告的時候,諾德馬克法師丟給她整整一本綱要,說「就照這個寫」。她要死要活地研究了三天,每一個字都看得懂,拼起來啥都不懂。
面對其中每一句話,她都想大喊一聲:「說人話!」
碧翠絲含淚接下老師的命令。阿爾瓦夫人目光轉動一圈,看向右手邊那位死靈系魔法師:
「那麼,就由你們負責尋找相關病例?第一批……先找十個?」
死靈系魔法師信心滿滿地接下任務。不就是找幾個小駝背麼,容易。濟貧院裡轉一圈兒,定時吃救濟糧的貧民窟里再轉一圈兒。十個駝背的小孩子,還找不出來?
然後,現實就給了他當頭一棒。
他去濟貧院裡,以及死靈系豢養的人群里轉了一圈,沒有。
去貧民窟里再轉了一圈,也沒有。
隨便問了幾個濟貧所的管理者,以及幾個窮苦農婦,得到的答案一模一樣:
「生下來就有殘疾的小孩子,怎麼活得下來?」
「這種孩子,長大了也不能幹活,誰家養得起這麼一張嘴?」
「多半生下來就扔了吧?」
「好像聽說過有賣掉的。但是,像我們這種人家,肯定不可能養活的。」
「也許大富大貴人家養得起?」
死靈法師四顧茫然。眼看著五天時間到,他只能去面見埃德加大法師,匯報情況,請求指示:
「要不要換一種法子提供病例?」
「怎麼說?」埃德加大法師趴在一隻骷髏頭面前,津津有味,盯著骷髏頭內部的紋路看。在他眼裡,那些紋路交織而成的符文,比怎麼找幾個病人要有趣得多:
「你想換什麼法子?」
「去登報徵求病例?拜託預言系的魔法師幫忙尋找,哪裡有這種病人?或者,我們自己做幾個出來?」
他提一個法子,埃德加大法師搖一下頭。說到最後,埃德加大法師把面前的骷髏頭一推,大搖其頭:
「做幾個肯定不用想了。格雷特那個性子,你敢動手做幾個,他敢直接打上黑鴉沼澤來。算了,我還是去問問阿爾瓦夫人吧……」
她既然說了提供病人,應該,會知道一些相關的渠道?
阿爾瓦夫人果然知道。惑控系的魔法師,經常會深入民間,到一些小酒館、劇院、大篷車之類的場所去表演,有些事情了解得多些。她很肯定地指了一條明路:
「去馬戲團找。」
「什麼?」
「馬戲團總有一些侏儒吧?總有一些天生就長得奇形怪狀的人吧?還有他們收買的小孩子,訓練他們鑽酒罈的,或者一直養在罐子裡的?對了,還有其他的一些團伙,會收買小孩子的……」
埃德加大法師一言不發地飄了出去。這種事情,真是讓人聽著就不舒服。
他們黑鴉沼澤,雖然和死人打交道多過和活人,但是除了少數心理扭曲陰暗,以殺人為樂的變態,絕大部分人,不會向無辜者下這種手的!
他直接殺奔市政廳,要了最近一個月來,在尼維斯表演過、或者正在表演的馬戲團、流動大篷車等等名單。太早的沒必要,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了,找起來麻煩。
然後,埃德加大法師,就把自己的徒子徒孫撒了出去。還嫌不夠,跑了一趟應急管理部,又跑了一趟城衛軍,拜託幫忙找人
一周之後,格雷特面前高高矮矮,歪歪斜斜,一字排開了十一個侏儒。帶他們來的死靈法師殷勤指著前方:
「這些都是符合您需要的病例,諾德馬克法師!我們用您的法子檢查過了,每一個都是!脊柱全是歪的!」
格雷特慢慢垂下了目光。十一個病人,有的面龐稚嫩,有的臉帶風霜;有的看起來還是孩子,有的已經是成年人。
最高的不到他肩膀,最矮的只能盤腿坐著,手腳細弱。見他目光凝注,死靈法師微微欠身:
「這是『壇中人』,把拐來的孩子養在罈子里,對外表演的時候就說,他生下來就是這樣的。非常惡毒,是的,非常惡毒,那個馬戲班的班主,已經被我們送到牢裡去了。」
可是送到牢裡,也不能彌補對孩子一生的傷害。格雷特一個一個看過去,在一個七八歲大,身穿鮮紅連衣裙的小姑娘面前蹲了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
「莉婭。」小姑娘膽怯地鞠了一躬,「尊敬的法師大人,他們叫我莉婭。」
「你這個駝背……是天生就是這樣的,還是後來變成這樣的?」
「我不知道,尊敬的法師大人。」
莉婭用力搖了搖頭,亂糟糟的金髮從左邊甩到右邊,一串水珠飛濺出來,落在格雷特鞋面上。很顯然,她來醫院之前,才剛剛被人匆忙洗刷過一遍,頭發還沒來得及干透。
莉婭害怕地輕呼了一聲,立刻撲跪下去,要為格雷特擦拭鞋子。格雷特輕輕一抬手,兩隻法師之手左右飛出,輕飄飄地把她託了起來:
「莉婭,如果我說,我能治好你的駝背,你願意麼?過程中可能會有些危險,也有治不好、或者癱瘓的可能,但我願意盡力去治……」
「我願意!先生,我願意!」不等她說完,莉婭就迫不及待地回答。聲音尖利高亢,微微顫抖,仿佛壓抑著什麼恐懼。與此同時,其他幾個駝背也爭先恐後搶話:
「我們願意!」
「我們願意的!」
「法師先生,儘量動手吧!有危險也不要緊!」
格雷特慢慢地皺起了眉頭。這不正常,他想,這不正常。
前世他見過的病人,對於可能有危險的治療方式,都會再三遲疑。哪怕是這一世,能夠為自己做主的病人,也總會有緊張和恐懼。
他深吸了一口氣,向帶人來的死靈法師微笑點了點頭,喊人招待他去休息。自己牽著莉婭的手,帶她到隔壁坐下,為她倒了一杯蜂蜜水。
等小姑娘捧著杯子,一口一口地啜飲完了整杯蜂蜜水,格雷特才慢慢問道:
「莉婭,伱回得了家嗎?有爸爸媽媽嗎?」
「沒有,法師大人。我記事以來,就是在馬戲團長大的。」
「馬戲團現在怎麼樣了?」
「他們繼續去下一個地方了,先生。那位黑袍子的先生買了我。」
格雷特微微皺眉。馬戲團走了,一個小姑娘,以後能怎麼辦呢?沒有家,難道送孤兒院?
「那麼,如果我能治好你,你願意嗎?」
「……法師大人,治好我以後,您會收留我,給我工作嗎?」
格雷特默然。這么小的孩子,怎麼工作?在醫院洗碗,洗衣服,擦地?
他片刻沉默已經給了小姑娘答案。莉婭小心地把蜂蜜水放回原地,跳下椅子,深深地鞠了個躬:
「感謝您的恩典,好心的法師大人。但是,如果您不能收留我,不能給我一份工作,那麼,就請不要治療我吧。這樣,我還能再找一個馬戲團,靠自己的表演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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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倍期間繼續求月票……小格雷特和小莉婭一起給大家鞠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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