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出場作證的大臣是陸軍大臣迪亞茲,他是為洗脫孔蒂尼侵吞國有資產的嫌疑而來。於公,他是這筆交易的主管部門,現在不說清楚將來麻煩很多;於私,他剛剛收了300萬優先股,這種忙是一定要幫的。
馬特奧蒂的辯護律師見前面幾輪已落於下風,這一輪立即展開了連珠炮般的攻擊:「迪亞茲閣下,陸軍部是否將近600架飛機用1000萬里拉的低價賣給了原告控制的聯合航空?」
「沒錯,確切地說,是604架飛機連同部分配件。」
「陸軍部是否還將羅馬近郊的一座廢棄飛機場及配套土地以100萬里拉的價格同樣賣給聯合航空?」
「沒錯,總面積大約是104公頃連同部分地上附著物。」
「很好……但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無論是這批閒置飛機還是這片土地都遠遠超過這個價格本身,交易價被嚴重壓低了,我認為有向原告輸送利益的嫌疑,說是侵吞國有財產一點也不過分。」
迪亞茲微微一笑:「那麼,您認為應該估價多少錢?」
「600餘架飛機的價格至少需要2000萬里拉,土地價格則至少值500萬里拉。」馬特奧蒂用義憤填膺的口氣道,「也就是說價值2500萬里拉的東西被原告用1100萬里拉就搞到了手,這其中存在的貓膩可想而知。」
迪亞茲大笑道:「如果您認為值2500萬,那我用2000萬賣給您如何?」
「反對證人如此表態……」
迪亞茲不慌不忙地說道:「表面上看,聯合航空用1100萬里拉買到了價值2500萬里拉的裝備和土地看似賺到了便宜,但還有一條附加條款你們或許不清楚,陸軍部和聯合航空簽署的協議書里還有一條,聯合航空必須為此安置一批從陸軍退役的飛行員、機械師和地勤官兵,總人數597人,他們上一年度的薪水、福利和津貼加起來大約是610萬里拉,按照約定,聯合航空必須全盤接收,同時保持原有待遇不變,在5年內沒有經陸軍部和聯合航空共同認可的理由不得予以解僱……如果您願意履行這個條款,我當然十分樂意按2000萬里拉把所有裝備和土地賣給您……」
台下一陣議論紛紛,表面上看聯合航空賺到了1400萬里拉,但實際上這批人5年的薪水將超過3000萬里拉,是一筆沉重的負擔,還真不好說誰吃虧誰占了便宜。
「但這部分人員可以為聯合航空創造價值,他們還需要工作,並不是無所事事。」
孔蒂尼站起來補充道:「本月開始聯合航空已開始試運行,目前正在為正式運營建造其他附屬設施,全部都是支出,唯一有收入的是航空培訓,連我在內已有7人報名,每人收費2萬里拉,總計收入14萬里拉,而且這還不是淨收益,需要扣除飛行損耗、燃油等等成本,所謂創造價值我覺得暫時遙遙無期……不過這不是關鍵,關鍵是馬特奧蒂先生一方面站在道德制高點說陸軍部、海軍部隊退役官兵的糟糕情況不聞不問,另一方面又對切實安置退役官兵的聯合航空大加指責,所以我才下結論為兩面派、偽君子——這是有充分事實依據的。」
馬特奧蒂氣得渾身發抖。
迪亞茲不失時機地補了一句:「考慮到聯合航空對陸軍部的巨大貢獻,我本人原本擬聘請齊亞諾先生為陸軍大臣助理,是他多次推辭,認為今後航空兵獨立勢在必然,他再兼任陸軍大臣助理不太合適……」
這記神補刀頓時又讓馬特奧蒂前面所謂的沽名釣譽、兼任公職的指責變成了空話。
孔蒂尼請來的第二位大律師佩萊站起來補充發言:「法官大人,實際上被告對這批飛機估價2000萬里拉的結論也站不住腳,這是我們搜集到美國方面正在出售的飛機價目表,價格非常便宜,而且很多成色比義大利陸軍部提供的更好,我的當事人完全是因為擔任航空大臣助理、對義大利國防事業滿腔熱情而不惜吃一點虧,建議列入補充證據。」
一戰中美國雖然最晚參戰,但在工業機器發動起來後,美國生產的飛機數量是最多的,戰爭很快結束使這批飛機一下子失去用武之地,美國人也在拼命推銷處理,價格低得令人髮指,一架幾乎是全新的美國單座戰鬥機還不到400美元(拆除武裝),就這樣還沒多少人買,因為這個價格差不多可以買一輛T型車了,美國人民寧可要汽車也不會要戰鬥機,哪怕加上運費,弄到義大利也不過就是1萬里拉。
孔蒂尼之所以不要美國飛機,恰恰是因為沒有武裝這點不討喜,不過現在沒人發現這問題,單純從價值上說,機載機槍價格並不貴,對孔蒂尼而言頭疼的是缺乏合適理由、合適渠道弄到武器,他要的是和空軍建立長久穩定的關係,而不是為貪圖一點點蠅頭小利轉而從美國購買飛機,那就真變成商業範疇而不會算政治賬了。
前面三輪原被告控辯馬特奧蒂無疑是輸了,且輸得極慘,除第一輪關於「狗崽子」的發言不過是一場文字遊戲外,其餘反過來都為孔蒂尼的事業和高尚品德做了註腳,變相在宣傳孔蒂尼一方為國為民的工作成績。
還沒等對方回過神來,孔蒂尼聘請的第三位大律師德爾代爾站起來,用嚴肅的口吻說道:「關於第四項內容,涉及到馬特奧蒂先生出入紅燈區的相關內容,為保護個人隱私,是否請法官宣布旁聽席暫時迴避?」
一聽說到這裡,記者們一下子就來了興趣,聽到要他們退席都表示不滿,旁聽席上頓時嗡嗡聲大作。
「被告方的意見呢?」
馬特奧蒂氣得渾身發抖,站起來道:「我從沒出入過任何風月場所,所以我認為不需要迴避!倒是原告如此言辭鑿鑿地污衊我,我很想洗耳恭聽一番……」
「很好……」德爾代爾笑道,「請問馬特奧蒂先生,去年12月21日、22日兩天您在忙些什麼。」
「不忙什麼,大概是會見客人、社會調查、聽取選民意見。」
「但我們有充分的證據表明這兩天您所謂的『會見客人、社會調查、聽取選民意見』的地點在芭芭拉俱樂部,而眾所周知,芭芭拉俱樂部是個比較典型的……嗯……特殊招待場所。」德爾代爾用戲謔的口吻說道,「莫非馬特奧蒂先生在床上『坦誠相見』地進行了社會調查、『深入淺出』地聽取了選民意見?」
「轟」地一聲,所有人全都嗤嗤地笑了起來,法官急得連忙敲響法槌,「肅靜!肅靜!」
馬特奧蒂終於回憶起來了,那兩天他和義大利共產黨方面的人員在該俱樂部接頭,探討有無可能重新實現兩黨合併共同抵禦法西斯蒂越來越大的壓迫,至於特殊招待,他是一點也沒有享受到,但現在的問題是對方怎麼會知道,難道他們在跟蹤自己。
孔蒂尼也意味深長地笑了:實際上得知馬特奧蒂出入風月場所完全是個意外,是因為社會學有學生去進行調查時,有個「女招待」嘀咕了一聲,來了這還不玩玩,和上次的人一樣傻——這個傻子就指的是馬特奧蒂。原本孔蒂尼已找到格藍迪尼,想讓他想辦法找個絕對可靠的人出來指證馬特奧蒂,只要一發話,馬特奧蒂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
馬特奧蒂跳起來大怒地反駁道:「你們跟蹤我?」
「馬特奧蒂先生,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您這是在承認確實出入過特殊場所。」
「我以名譽擔保,我沒有接受過特殊服務。」
「雙方需要互請證人麼?」
馬特奧蒂搖搖頭:能證明他的只有共產黨代表,這種場合怎麼可能出來作證?
孔蒂尼也搖頭,不過嘴裡得勢不饒人:「算了,這麼多市民和記者在場,給馬特奧蒂先生留一點面子吧,一個50多歲的正常男人,偶爾壓力過大需要發泄一下,同時還能聽到社會底層來自靈魂的吶喊,我對此完全理解,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要馬特奧蒂先生承認出入過某些場所就行了,至於他究竟幹了些什麼,我毫不關心。」
「被告,是這樣嗎?」
馬特奧蒂咬死一句:「我沒接受過任何特殊服務。」
這就意味著馬特奧蒂變相承認出入的事實,實際上他也不敢否認,他不知道孔蒂尼手中還掌握著他多少黑材料,他不敢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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