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最先開始對他二人喊打喊殺的麼?怎麼?如今聽完他們的故事,起了惻隱之心了?」我見楊恭愁眉深鎖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道。
楊恭神色很快恢復如常,眼神自司祭大人消失的方向收回,側身看了我一眼,不著痕跡轉移了話題,「吳戈二人,如今應該已經快到盛京了。」
我聳聳肩,「既然司祭大人發了話,就按照你說的,你施法讓吳戈昏迷,再讓小公主用鬼祭之法將自己的命換給他。」
說到這裡,我頓了一頓,「我其實還有疑惑,既然此番任務的目的是為了讓小公主與吳戈斬斷情緣,若是夭梅果真用了鬼祭之法,果真將自己的壽數轉給了吳戈,這過命的交情,因果相沾染的,豈不是將二人的命數綁得更緊?又何談斬斷情緣呢?」
「以我看,若吳戈醒來以後知曉此事,定然對夭梅用情更深。」
不用換作我,多數人看見自己心愛之人為自己而死,怎會不動情。
這一世即便有我與楊恭在他二人的感情之間作梗,也不能叫他們之間完斷情。
情愛乃世間無解之毒,教人生死相許,至死不渝。
楊恭思忖著,答道,「許是鬼祭之法除了換命之外,另有玄妙之處,司祭大人見多識廣,他說這法子可用,定然是可用的。」
我想想也是,沒有反駁。
可我總覺得不對勁。
楊恭說得很含糊,根本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楊恭向來直接,平時對我有問必答,在鬼祭這個問題上,卻已經是第二次含糊過去了。
而他身為地府的三殿下,也曾帶兵打過仗,對於妖界魔界天界的事情,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我不確定地問道,「我從未見過鬼祭之法,也不好置喙,就是有些擔心。天帝不喜妖族,想必是恨極了夭梅的,一旦吳戈歷劫完成與她斬斷情緣,夭梅會落得什麼下場?」
楊恭沉默了一會道,「我也不知道。運氣好興許苟延殘喘地活著,此生與吳戈再無相見之日,運氣不好魂飛魄散。」
我深以為然,「我也覺得。」
就憑目前對天帝有限的了解,他老人家不像是個大方人兒。
楊恭又道,「種種前因既然種下,妖族與天族隔閡已起,不論出於什麼原因,既然夭梅當時自己要救下吳戈,吳戈自己選了要與夭梅在一起,又彼此知曉對方的身份,自然由他們自己承擔後果。」
這番話,就更不像楊恭的風格了,倒是像司祭大人說話的味道,頗有幾分滄桑。
我若有所思地望著他。
「對了,還有一事。你我之間的事情暫且不提,唐越清大老遠來陽間一趟招待我,我總得表示表示,有來有往才不至於失了禮數。」我錯著牙說道。
說起來,若不是唐越清將我抓來,也沒有後續與楊恭的糾葛不清,自是讓我咬牙切齒。
只不過那日打碎桃心鏈以後的事情,我卻實在記不清了。
「我醒來時是在你宮裡,但之前是唐越清將我帶回來的,你可知唐越清的下落?」
楊恭破天荒地有些不自然,「我知道她的下落,只是,你果真一點都不記得了?」
看著楊恭的神色我亦是不解,只道,「我若是記得還用問你?你告訴我她現在在哪,是否還在陽間?」
楊恭想了想,道,「尚在陽間,那日你...打傷她以後,便將她捆起來狠狠灌了她幾壇酒,扔進一口大缸,又往缸里加了好些調料才蓋上蓋子,在缸底起了大火燒著,若非我及時趕到,恐已被你燉熟了。」
我張大嘴巴,「啊?」
我居然不記得我還做過這樣暴露本性的事,或許我陽壽未盡下地府之前真的是個廚子。
楊恭忍笑,「豈止,你還一直嚷嚷著要做什麼『酒糟雞』,無論如何不肯停手,眼看著滾燙的火還往前湊,差點自己也被燒傷。」
「等我好不容易把你從火堆拉開,滅了缸底的火打開蓋子時,她大約覺得無顏見我,未等我給她鬆綁便跑了老遠,好在我在她身上留了追蹤符,她還在陽間。沒準是你加的調料太多,身上入了味一時難以消除,這才遲遲不回地府。」
我不是滋味,幽幽道,「你倒是挺關心她的,不僅替她滅火,還在她身上留追蹤符。」
暢所欲言談興正高的楊恭立時住了嘴。
我以為他至少會心虛一下,不料楊恭臉上竟笑意更甚,「原來你在意的是這個,你千萬別誤會,我滅火是怕你燒傷,我留追蹤符不是因為擔心她的安危,只是為了知曉她的行蹤。」
「若是你醒來仍未消氣,也好知道在哪裡能找到她,好再給她一些教訓。」
「她無緣無故找你麻煩,你打死她也是活該。此刻她正在離王宮三十里不到的一處宅子裡,你若想去找她,我們隨時動身。」楊恭興致勃勃看向我。
「唐越清的父親是掌鬼卒十萬的鬼將,如今地府與魔界一戰在即,你身為地府的三殿下,果真一點都不在乎?」我有點不可置信。
「我需要在乎什麼?」楊恭反問我。
「你說呢?我得罪她就得罪了,我橫豎不怕,你沒必要得罪她。」
楊恭道,「唐朝既是鬼將,就更該知道地府的規矩,好好約束子女不要隨意到陽間,此事鬧開了也是唐家理虧。若牽扯到戰事,地府也不是非他不可。整個地府的鬼將也不止他一個,再不濟,我三千年前也帶過兵,大不了親自上陣。」
又嬉皮笑臉補了一句,「我在乎你就夠了。」
我臉莫名一紅,連忙道,「你不許再說。」
楊恭心情大好,笑道,「好好,不說不說,你不用顧忌唐越清,趁她還未回地府告狀,我們現在就去找她?」
我情緒竟也舒暢起來,「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我當時教訓她了,也不必咄咄逼人。等吳戈他們來了,便將任務做完。」
楊恭立刻接道,「那就不去了!我就知道玉葉你是深明大義、通情達理、忠於職守的好鬼差。」
這人怎麼張口就來!
我瞪他一眼,他卻喜滋滋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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