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嗎?」
燃燈師尊眼中涅火一亮,身形就動了。
手中忽然多了一柄造型奇特的小劍,小劍騰地燃起火來,一劍戳向那甜夫人。
甜夫人目睜口呆,接著面孔一沉,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接著她與慧真一同看到火劍斬到了自己身後的糖屋之上,霎時便將屋子點燃。
「這下,你回不了頭了。」甜夫人臉上再沒有一點甜,陰狠而又暴躁地吼了一句,立即開始了反擊。
詭異地念了幾句咒言,她上半身忽然朝前塌了下來,一張美背朝天,接著背上立時長出數十條手臂,手臂上各有一隻小手,各捻仙訣,數十道夢幻般的光線,劃著弧線,射向師尊。
作為一名一息之差邁入真仙境的人仙,她的實力不容小覷,否則也不會占有這「甜海」「咸山」兩大洞天。
與之相比的師尊,似乎就就差了那麼點意思。
一開始師尊嘴角露出笑意,飛身起來,小劍揮動,斬落幾根光線,光線燃起火來,落入甜海之中,仿若煙花墜海,還有些好看。
但很快隨著那手臂中射出的光線越來越多,幾乎鋪天蓋地,師尊有些應接不暇,就中了幾下。
中了幾下就一發不可收拾,中了好幾十下,好幾百下
那幾乎是慧真眨眼間的事情。
接著慧真就發現原來那些「光線」不是真的「光線」,而是某種甜膩好似糖漿的物質。
糖漿一條一條一道一道,很快將師尊裹成了一枚「糖人」,師尊掙扎了兩下,火劍都掉入了甜海,就不動了。
慧真大喊兩句師尊,師尊被無數糖漿弧線組成的一張大網,鎖定在了海面之上,並沒有再回應慧真哪怕一個音節。
這一直裝酷神秘兮兮的燃燈師尊,就這麼敗了?
然而慧真來不及再去多想,因為甜夫人此時那張伏在地上像一隻昂頭烏龜般的扭曲面孔,已經陰惻惻地,轉向了自己。
「都說燃燈是最近千年天賦最高修為最為深不可測的殺人仙,可也就如此嘛,擋不了我輕鬆一擊,當然,我這一擊也在此地修煉了五百年,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對付像他這樣的好事者。」甜夫人語氣居然有些輕鬆,說著說著忽然吐出一條長舌,長舌上也掛滿了夢幻色的黏稠如糖漿的口水,她猛吸了一口這種口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更是朝著慧真投來了垂涎的目光,「這位沒毛仙子你的身子可真誘人啊,五百年沒有享用過這樣的美餐了,先把心肝肺做刺身,再把大腿胳膊放點糖醃一醃」
慧真聽了,當然很害怕,夾緊了身子,但自己身後,已經退無可退。
「你你要做什麼?」她顫抖問出一句廢話,顫抖著從身後抽出了兩把紫紅寶劍。
但是好像無論如何都拉不開架勢,就已經怕成了這個樣子。
她忽然很後悔,因為多看了這地方一眼,就讓師尊帶自己來到了此地,結果就送了兩個人的性命。
這可是慧真仙子第一次下山啊喂。
「你是我要吃我?這可是重罪!你確定嗎?」她鼓足勇氣,胡亂說了幾句,想再拖延一陣。
甜夫人倒是被她這麼一說,愣了一下,但很快大聲地浪笑起來,「對啊,就是要吃你,今日既然都殺了一名環教真仙,那再吃個環教弟子,兩罪並做一罪,依照本教教律,可能就無罪了呢,此外我還要跟你分享一個有趣的常識,像你這樣的少年仙子,在害怕的時候,肉會發緊,放了血後,就更可口了呢」
「你你你你你」慧真知道,逃無可逃,只有死戰一條路可走了。
雙劍在手,憑藉身體記憶,就要將它們擲出,既然那十條手臂中的
糖果幻色難以避閃,就先戳瞎這甜夫人的一雙眼睛
然而剛想到這裡,身後忽而飄來一陣笑聲。
是師尊。
慧真簡直喜出望外,回頭去看,師尊這尊「糖人」還是牢牢被定在網上,但是他的頭,左右轉動了兩下。
糖人說話了,是衝著甜夫人,「夫人,我也要告訴你一個有趣的常識。」
甜夫人眯起眼睛,「你果然留有餘力,但我也要告訴你,我這甜光,顧名思義,叫甜美的時光,時光是什麼,時光是消磨一切的利刃,你被這甜光包圍,就算你是名真仙,不出一時三刻,骨血也都能給你全部消磨掉。」
糖人師尊嘆了口氣,「夫人,你知道為何你得不到那位『鹽公子"的歡心吧?」
「為何?」甜夫人高高昂起頭顱,目光中一絲溫柔閃過,是滿滿的殺意。
「因為你話多。」
接下來,師尊似乎是被糖液卡住了喉嚨,咳嗽了兩聲,繼續道:「你讓我在弟子面前,把常識說完先,在本教中,你要殺一名真仙,不管你有沒有成功,你都是死罪,至於你要吃掉本教的弟子,不管你吃沒吃,也都是死罪,兩罪並罰,不是不罰,而是要將你,一時間殺死兩次。」
「你胡說!本教教規,諸天皆善,債多不還,你當教尊的話是放屁?」甜夫人幾乎歇斯底里,背上十二隻小手齊齊發動,將糖人的外面,再裹上一層「甜光」。
「話可都是你說的,你說要殺真仙,要吃了本教弟子,你說教尊說話如放屁。」
大約由於糖殼又厚了一些,師尊的話聲變得又小了一些,「但是教有教規,仙有仙法——」
尾音拉長,師尊的聲音驟然變得清晰明亮,「你要吃了我的弟子,我必然不能留你!」
「本殺人仙,自有我殺人的規矩!」
話音未落,慧真轉頭,就看見糖殼已破,接著是網破,甜光盡散,一道劍光,像唱著歌兒,衝出了甜海。
劍光帶火,劃出一條幽藍中帶著橙紅色的碩大直線。
一劍過去,甜夫人背上的十二隻詭異的手臂被齊齊砍斷。
劍光不停,將甜夫人身後的夢幻屋也斬為兩截。
所有斷口之處,燃起火來,甜夫人還未來得及呼喊,那穿透過去的劍光又折返了回來,這一劍,徑直朝著甜夫人那錯愕懊悔的頭顱飛過。
劍光之處,只有分離,分離之際,還伴著火。
師尊這時已經從那海面來到了這小屋之前,慧真這才發現他一塵不染,原來師尊只是假裝入網。
「本仙尊說話算話,說殺你兩次,就殺你兩次。」
師尊低首,朝向甜夫人滾落的頭顱,那是好一具驚慌錯愕的美人頭顱。
師尊,吹了一口氣。
那頭顱便燃起火來,一時半刻,燃燒殆盡,這頭顱燒出的灰燼,竟也是粉色的,如晚霞初生那般,最後隨風飄散到這甜海的每一處,繼而此時的甜海,到處都是火焰。
夢幻屋熊熊燃起的大火之前,師尊手中那柄一息變幻千萬種樣子的小劍,已經消失不見,他重新壓了壓斗笠,背影還是那樣高大而神秘。
師尊壓低了嗓音,「慧真,回去如果師爺讓寫報告,你知道應該怎麼寫吧?」
慧真還張大著嘴巴在驚嘆呢,愣了足足七八息,她才恢復笑臉,說道:「知道,就寫師尊以弟子為餌,擊殺了甜海甜夫人,為民除害,享譽天下。」
「錯了。你要寫,甜仙吃人,偷襲燃燈,燃燈忍痛,方殺夫人。」
師尊說完,嘴角明顯抽動了兩下。
「師尊你的文采真的是夠爛的。」慧真跟著他的
嘴角抽動,「但是慧真全部記住了。」
師尊滿意地點點頭,腳下又生出一團火來。
「那我們走吧,去咸山看看那位可憐蛋。」
當時在天上,慧真沒有看真切,只道甜海之後,便是咸山。
沒有想到走近了一看,才發現咸山之後,仍是甜海。
這甜海就像個甜甜圈,是套在咸山之上的。
換個比喻的話,這甜海就像個手銬,死死拷住了咸山。
咸山只有孤零零一座山峰,山上上下都被白雪覆蓋,不見生靈,一副衰草寒煙的景象。
「這不是雪,這是鹽。」師尊給慧真解釋,「只因為這座山的主人,叫鹽公子。」
慧真這才看到這山體的確跟普通的山不一樣,粒粒結晶,根本就是一個長條狀的大鹽塊。
師尊的火雲一直升高,最後來到這鹽塊的頂端,這裡有一口小小的山洞。
山洞之前,睡著一隻獅子不像獅子,禿鷲不像禿鷲的野獸,這野獸通體紅色,像一團火焰那般一刻不停地抖動羽毛,死死盯著山洞的洞口。
師尊帶著慧真落下,見了師尊,這野獸居然倒頭就拜,師尊同它說了幾句,它便振翅高飛而去。
師尊看了慧真一眼,還是帶著她打開了一扇白色的小門,帶她見了那位鹽公子。
山洞小得可憐,裡面幾乎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口深缸,缸中放著一些粉色汁水,想是那甜海的水。
鹽公子就被鎖鏈鎖在這深缸之中,說是公子,但這人渾身赤*裸,頭髮花白,沒有五百歲也有三百歲,這人,簡直是一塊完全風乾了的臘肉,哪還有半點公子的樣子。
師尊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也是提醒鹽公子,有人來了。
鹽公子聽見聲音,極其緩慢或者說是吃力地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裡只有一片血色,眼球眼白混為一體,也不知道到底還能不能看見物體。
「是是誰?」鹽公子虛弱地問了一聲。
「是我,燃燈。」師尊報出名號,接著捻動仙訣,就聽見鏗鏘幾聲,鹽公子身上的鐵鏈盡數斷裂,他終於又恢復了自由。
「我好像來晚了一些。」師尊如是說道。
猛然恢復自由身的鹽公子似乎還有些不習慣,他仍舊坐在那個缸中,一動不動,好像在努力回憶些什麼,良久,他才問道:「多少年過去了?」
「五百年不到。」師尊回答道,「五百年前我尋找百味仙子魏小姐的蹤跡,來到過此處,就是那時候,這地方,多了一座甜海。」
鹽公子點點頭,又去回憶了幾息,這次猛然抬起了頭,「那魏小姐呢?」
「應該是死了。」師尊說起來話來,似乎絲毫不留情面,「被挫骨揚灰,應該就灑在了甜海之中,甜海,就是為了掩蓋她的氣息而注滿。」
鹽公子並不悲傷,他現在的樣子,也無法更悲傷,他只是陷入了更為長久的沉默。
很久很久。
久到慧真都將這三個人的故事腦補了七八個劇本之後,鹽公子才長嘆了一口氣,問道:「那她呢?」
「殺了,就剛剛,兩次。」師尊似乎就在等他問這個,還補充道:「也是挫骨揚灰。」
「哦。」這次鹽公子沒有再陷入回憶,但他表情似乎也沒有更輕鬆,只是皺著一張臉,淡淡說了一句,「燃燈師尊,你說說看,這這是何苦呢?」
「鹽公子,我就是要來告訴你,你們的恩怨已了,你重獲自由了。」
這句說完,教尊便瀟灑地轉身,大步朝洞外走去。
慧真只得朝鹽公子尷尬一笑,拔腿跟上。
「謝謝。」鹽公子也朝著慧真笑了笑,可那是多麼令人難過的一個笑容啊,他又說了一遍,「謝謝您,燃燈仙尊,想想五百年前,我們不過是一面之緣」
師尊忽然停下腳步,慧真看到他轉過頭來,嘴角劃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弧線。
「要謝,就謝謝這位慧真仙子吧,要不是她心血來潮要來此地,要不是她跟你們有緣,可能再過五百年,我也想不起來還有你在這受苦。」
慧真忽然覺得很糗,臉刷的紅了半邊,趕緊擺手道,「不用謝,不用謝,鹽公子你好好休養,我們再見。」
「嗯,我們再見。」鹽公子這次的笑容,似乎好看了那麼一些。
「燃燈師尊,再見。」
火雲再升起,兩人又往北,飛了一陣子。
師尊忽然停了下來,整整斗笠,摸著下巴,接著悠長地嘆了口氣,「唉,男人真苦。」
慧真對這句話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既然師尊開了口,慧真豈能放過這個找師尊敘話的機會。
「師尊師尊,這三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他們的故事,又是怎麼樣的呢?」
「唉呀,如此狗血的故事,你還是回去問你師娘好了。」
「師尊師尊,你是不是,什麼話都會跟我師娘說?」
「」
「師尊師尊,那我師娘下個月生日,你有沒有想好要送她什麼禮物?」
「慧真,你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師尊,《德道經》上說,救人要救徹底,我們為什麼不帶走鹽公子呢?」
「慧真啊,都說了他叫鹽公子,鹽公子鹽公子,那咸山,才是他唯一的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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