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紀元 第五十七章 贖罪和背叛

    「那麼……到現在為止，這些謎題已經被解開了。簡單來說就是，你哥哥製造出了一個等離子體生命，然後將它送到了太陽上，然後該生命體在太陽之上大量繁衍，形成了一個文明，然後該文明為了自己文明的延續，在太陽之上進行了綠洲改造計劃，造成了我們現在正在承受的太陽危機。」趙華生說道，「整件事情便是這樣了。」

    「可是，這是為什麼？這是為什麼？我哥哥為什麼要這樣做？」李薇痛苦的哽咽著。

    李薇幾乎可以預想到，當這些事實被公布出去的時候，自己的哥哥將會承受到多少人的憤怒。那是幾乎開棺鞭屍都沒有辦法發泄出來的怨恨。數億人口的死掉，現在人類社會所承受的所有苦難，都僅僅是因為李奇的一個行為而降臨到了地球之上。

    「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趙華生低聲說道，「但我可以做出一些大概的推測。」

    趙華生說著，溫柔的將李薇抱在了懷裡，一邊輕輕的拍打著李薇的背部，一邊柔聲說道：「親愛的，不要傷心，不要難過，你哥哥犯下的罪孽將由我們兩人來償還，我會幫你哥哥贖罪的。我會用我對人類社會所做出的貢獻，來祈求人類文明對你哥哥的寬恕。我一直在你身邊，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所有加諸於你身上的痛苦，我都會和你一起承受。」

    「華生，華生……」李薇緊緊的抱著趙華生，在趙華生懷中哭泣到不能自己。

    這是趙華生第一次對李薇說出這樣的甜言蜜語。或許這些話並不如何動聽，也不如何美麗，但這話語之中蘊含著最為深沉的情感。這讓李薇感覺到此刻自己所擁抱著的這個人是那麼的高大和溫暖。

    趙華生定了定神，繼續說道：「我幾乎無法想像到當你哥哥確認在太陽環境模擬器之中誕生出一個生命的時候，他會是多麼的震撼和驚喜。我可以肯定，李奇所長在那段時間之中，一定是將這個等離子體生命體當成了自己的兒子一般愛護。這種深切的感情充當了這兩個不同類型的生命體之間的橋樑。」

    「據我推測，在當時，你哥哥還可能對這個生命體產生了某種意外的感情。你哥哥畢竟是一個正常的人，就算他對工作再狂熱，他內心深處，那些對於伴侶以及愛情的渴望也只會被暫時壓制起來而不會消失。所以……當這個等離子體生命體出現的時候，它很可能成為了你哥哥感情的寄託。」

    「這種感情甚至於深厚到你哥哥將等離子體生命存在的消息隱瞞了起來。很顯然的，如果等離子體生命存在的消息被暴露出去的話，眾多的科研機構將會把該等離子體生命當成研究樣本，而這，對於它來說，幾乎就等於死亡。就算不會死，它的處境也會比死好不了多少。正是因為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存在，所以，當這個等離子體生命體說出要李奇所長幫助它從太陽環境模擬器之中出來的時候，你哥哥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他。」

    「甚至於，當這個等離子體生命體說自己想要回到家鄉，也就是太陽去的時候，你哥哥也僅僅在片刻的猶豫之後就答應了下來。為此，你哥哥還冒著風險在太陽雙子探測計劃的兩顆衛星之上做了手腳，這所有的一切，都只為了將這個等離子體生命體送回到太陽之上。」

    「但我懷疑……你哥哥答應將它送回到太陽之上去的理由可能並不僅僅因為存在於他和它之間的感情。我清晰的記得幾件事情，一，你哥哥是一個恆星物理學家，並且是狂熱的恆星物理學家。關於恆星的一切信息和未知都可以讓你哥哥瘋狂。為了研究恆星的奧秘，你哥哥甚至對異性都不感興趣。否則，以你哥哥如此傑出的人物，怎麼可能在這麼大年紀還沒有尋找到合適的另一半？」

    「第二，在那些對話之中，已經回到太陽之上的那個等離子體生命體對你哥哥說過幾句話，這些話語之中有某些關鍵信息，第一條信息是「答應給你的東西我一定會做到」，第二條信息是「我想我給你的東西已經足以交換你所教給我的那些知識。」

    「第三，你哥哥在最近一段時間之中，在恆星研究工作之中取得了許多成果，甚至於獲取到了太陽之子這樣的稱號。」

    「所以，我有理由認為，在你哥哥和這個等離子體生命之間存在著某些利益交換。很有可能這個等離子體生命第一次提出要回到太陽的時候，你哥哥是拒絕的。然後該等離子體生命答應在回到太陽之後，可以幫你哥哥實地對太陽進行勘探，於是你哥哥心中就動搖了起來。——李薇，你不是恆星物理學家，你無法理解到這個條件有多麼的誘人。就算是我，如果有某個存在答應我可以將對太陽進行實地勘探取得的資料給我的時候，我……我或許也會答應付出許多在我看來極端重要的代價。然後這個交易成交了，那個等離子體生命體真的回到了太陽之上，它也如約交還給了你哥哥許許多多的關於太陽的資料。正因為有第一手的，從太陽之上實地勘探才得來的資料，你哥哥才會突然變得如此傑出……其它那些用望遠鏡和光譜儀對恆星展開研究的科學家，怎麼可能是你哥哥的對手？」

    李薇痛苦的搖著頭，眼淚打濕了趙華生的衣襟：「李奇，李奇，我的哥哥，你為什麼那麼傻，為什麼那麼傻……難道你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是的，你哥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趙華生說道，「首先，你哥哥不知道等離子體生命體的繁衍能力如此強悍——這很可能是該等離子體生命體對你哥哥的有意隱瞞，也不知道等離子體生命體會那麼快就擁有對整顆太陽進行改造的能力。其次，因為你哥哥對該等離子體生命體的信任。有句俗話說，孩子都是自家的好……你哥哥又怎麼可能相信它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再次，該等離子體生命體對你哥哥提出的條件太過誘人。就算除掉名利之上的因素，單單因為一名科學家內心那瘋狂的求知慾，這個條件的誘惑力就已經足夠強大了。」

    「所以……在這三個因素綜合的情況之下，你哥哥答應了該等離子體生命體回歸到太陽上去的請求，並親手將它送回了太陽，也親手為我們人類文明埋下了苦難的根源。」

    說完了這些，趙華生暫時停頓了下來。李薇仍舊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只是在趙華生懷抱之中不斷的哭泣著。

    自小一直相依為命，一直是自己崇拜偶像的哥哥……在轉瞬之間竟然成為了將整個人類文明推向火坑的罪人，這個轉變讓李薇有些難以承受。

    「你哥哥對這個等離子體生命的所有的信任，存在於這兩者之間的所有深厚的感情，全部被一個原因打敗了。」趙華生的話語之中也有一些黯然，「生命以生存為第一要素。」

    李薇輕輕的掙脫了趙華生的懷抱，卻依舊緊緊的握著趙華生的手。李薇的眼睛裡滿是淚水，李薇就那樣看著趙華生，顫聲說道：「我哥哥為什麼會死？為什麼在臨死之前都不肯將這些事情說出來？你破解這些謎題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如果我哥哥一早就說出來的話，我們人類文明豈不是多了一年的緩衝時間？」

    趙華生有些黯然的嘆息了一聲。

    李薇緊緊的抓著趙華生的手，甚至於讓趙華生都感覺到有一點疼痛。李薇的眼神之中滿是哀求，聲音之中滿是期盼：「華生，你告訴我，我哥哥不是懦夫，我哥哥不是為了逃避罪責才隱瞞這些事情的，不是為了逃避罪責才去自殺的。」

    對於已經知道自己哥哥犯下了多大過錯的李薇來說，似乎只有「哥哥不是懦夫」這件事情才可以給她一點安慰。

    「我不知道。」趙華生搖了搖頭，「到現在為止，我仍舊不知道你哥哥為什麼不肯將這些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我同樣不相信你哥哥會是懦夫，我幾乎可以肯定，你哥哥一定是因為有某種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無法說出這一切。至於你哥哥的死……我想，那並不是逃避，而是贖罪，以及痛苦。贖罪是向人類文明贖罪，痛苦……是因為自己最看重的，最信任的人的背叛。雖然等離子體生命體大概不能被稱呼為人。」

    「你哥哥所留下的暗示同樣是為了贖罪，為了彌補自己的罪孽。他將希望放到了我的身上，他希望我可以通過他的暗示尋找到解決此次太陽危機的辦法。」

    「李薇。」趙華生看著李薇的眼睛，滿是溫柔和鄭重的說道，「你要相信我，我會贖清你哥哥所犯下的錯，我會永遠在你身邊，永遠。」

    李薇緊緊的抱住了趙華生，良久，才顫聲說道：「華生，我相信你，我永遠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