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該來介紹一下晉軍的大概情況了。
原先僅僅只是都督揚州軍事的晉軍主帥石苞之所以能夠提前榮升大司馬,還能夠統領包括晉廷中央軍在內的十二萬晉軍發起南征,嚴格的說起來,石苞還真得感謝張志的蝴蝶翅膀。
之前司馬昭父子安排司馬望都督雍涼益三州軍事這點絕對沒錯,有經驗有資歷也有威望的望大爺也絕對是這個位置的不二人選,只不過司馬望被調到了西線之後,晉廷又暴露了一個問題就是朝中缺乏老將坐鎮,尤其是在晉軍還得與東吳對峙和時刻防範胡人作亂的情況下,晉軍更需要一個有經驗有能力的老將留守洛陽,時刻準備著統領中軍增援各處戰場。
屢屢在淮南戰事中表現耀眼的石苞也因此脫穎而出,司馬望前腳才剛離開洛陽,石苞後腳就被調回了洛陽擔任大司馬,接替司馬望擔任了晉軍的救火隊長角色,其後司馬望意外慘敗,漢軍還奇蹟般的殺出了南中光復了成都,司馬望便和司馬炎的親弟弟司馬攸一起,成為了晉軍援軍主帥的熱門人選。
石苞的好運氣也還在繼續,儘管他出身寒門,基本上都是中正大院出身晉廷重臣普遍都瞧不起他,也紛紛推舉晉廷頭號重臣賈充的女婿司馬攸為帥,然而因為司馬攸太過聰明還曾經是司馬炎競爭對手的緣故,司馬炎還是不顧眾人反對,堅決任命了石苞為援軍主帥,給了石苞到西線大展拳腳的機會。
不過石苞並沒有因為得到這個位置而歡喜激動,相反的,在朝堂上接過這個位置時,石苞的神情頗顯得有些心事重重,還硬著頭皮向司馬炎提出了一個懇求——請求司馬炎賜予他假節鉞的權力,讓他可以不經請旨就斬殺持節將官和兩千石以下的將官。
石苞的這個過份要求也馬上招來了中正大院子弟的群起而攻,好些中正大院出身的朝臣還公然質問石苞此舉何意,是否想效仿鍾會在蜀地割據稱王?石苞也不得不耐心解釋,說自己是擔心軍令不暢,將官不服,為了能夠做到令行禁止,如臂使指的指揮全軍將士,所以才請求司馬炎賜予自己這個特權。
仍然還好,石苞碰上的是羊車臨幸之前的司馬炎,知道石苞是擔心他自己出身寒微,壓制不住幾乎全部都是中正大院出身的中軍將領,也知道軍中只能有一個大腦,司馬炎權衡再三之後,還是咬牙賜給了石苞假節鉞的特權。然而就在石苞悄悄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司馬炎卻又採納了荀勖的建議,安排了名門望族太原王家出身的王琛給石苞擔任監軍。
見司馬炎如此安排,石苞當然明白不僅中正大院出身的晉廷朝臣對自己不放心,司馬炎同樣也對自己留了一手,可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石苞也別無選擇,只能是硬著頭皮接過這個差使,也早早就做好了被王琛羞辱刁難的心裡準備。
不過石苞又很快發現,晉軍隊伍中,有膽量公然羞辱掣肘自己的絕對不止王琛一個——司馬炎安排給他的參軍孫楚在初次見到他時,就根本不屑向他行禮,還牛叉哄哄的直接對石苞說道:「天子令我來參你的軍事,以後軍中文書,需由我過手審閱之後再轉遞給你。」
聽到這話,年輕氣盛的石苞第六子石崇馬上大發雷霆,幾乎想當場就和孫楚動手,然而隨軍出征的石苞次子石喬卻死死拉住了六弟,石苞也向六兒子連使眼色,示意石崇冷靜——原因也不為別的,就是因為孫楚不但是名門世家出身,還是司馬家大恩公孫資的孫子,和孫家翻了臉,中正大院的子弟們絕對只會站隊孫家,而不會站隊石家。
好在晉軍隊伍里也不全是王琛和孫楚這些高官子弟,至少寒門出身的平虜護軍文鴦、文虎兄弟和都官從事孫鑠就很聽石苞的話,和石苞的兩個兒子石喬和石崇一起,可以給石苞當心腹用,同時以爰靚、皇甫閶為代表的關中將領也比較聽話,再加上石苞本人也小心翼翼的忍氣吞聲,晉軍後軍還是在漢中順利完成了軍隊集結,合兵一十二萬走金牛大道南下蜀地。
其實石苞還更希望漢軍能夠迅速向北擴張,最好是直接擴張到漢德一帶,也早早就給晉廷梓潼太守皇甫晏下令,讓他全力固守劍閣,寧可丟掉梓潼城也不能丟掉劍閣。然而十分可惜的是,張志的保守謹慎卻遠遠超過了石苞的想像,竟然只是向北擴張到了綿竹一帶就停止了進兵,同時武陽城的迅速陷落也大大出乎了石苞的預料,所以在劍閣一帶與梓潼晉軍的主力會合之後,石苞便召開了一個軍事會議,準備先統一戰術方針,然後再南下作戰。
「……目前的形勢是這樣,偽漢賊軍止步於綿竹,還在那裡深溝高壘搶先修築營地,擺明了是想誘使我軍決戰於綿竹,先通過守壘戰消耗我軍的兵力士氣,然後再圖謀反擊。同時根據老夫掌握的情報,張志小兒也尤其擅長這種防守反擊的戰術,我們如果長驅直入,直搗綿竹,也肯定只會正中張志小兒的下懷,於戰不利。」
向眾人明白指出了張志的戰術打算後,石苞又說道:「所以老夫決定,我們這一戰不能按照張志小兒意願直取綿竹,只能是南下到涪縣即可,然後同樣深溝高壘準備長期久戰,同時分出騎兵騷擾綿竹周邊各地,讓張志小兒和降賊蜀人晝夜不得安寧,逼迫張志小兒主動北上決戰。」
「大帥所言極是。」文鴦立即贊同道:「賊軍已有周密準備,南下綿竹強行攻堅,一旦不能迅速攻克,我軍士氣必然受到影響,容易給偽漢賊軍以可乘之機,最好的辦法,還是通過騷擾手段逼迫賊軍主動北上決戰,這樣我軍才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我反對!」參軍孫楚馬上開口,嚷嚷道:「這麼做要打到什麼時候?我們會同了梓潼的軍隊以後,兵力已經多達十四萬人,每天的糧草開支巨大,時間久了,朝廷必然不堪重負。」
「孫參軍放心。」石苞強笑著解釋道:「在出征前,天子已經親口承諾會動用全國之力保證我們的糧草軍需,我大晉的國力是賊軍的數十倍,長期對峙,先被拖垮的只會是偽漢賊軍,不會是我們。」
「那也不能這麼揮霍啊?」孫楚又嚷嚷道:「我軍的兵力是賊軍的三倍,完全可以直搗賊巢,生擒張志小兒,怎麼都強過耗錢耗糧的長期對峙,增加朝廷負擔。」
用力咬了咬牙齒,石苞再次強笑道:「孫參軍莫要輕敵,不要忘了司馬老都督的教訓,司馬老都督就是因為輕敵大意,被張志小兒誘到了遠離後方的味縣決戰,導致九萬大軍被張志小兒的三萬賊軍擊敗,現在我們的情況也和老都督當時所處的情況差不多,所以一旦輕敵冒進,便極有可能重蹈覆轍。」
確實是對石苞這個主帥一萬個不服氣,孫楚又馬上開口辯駁,指出司馬望被漢軍的弱勢兵力擊敗是因為南中地形不適合騎兵作戰,而成都平原的地勢開闊,不僅有利於騎兵機動作戰,同時數量過萬的晉軍騎兵也能對漢軍形成絕對的機動優勢,也堅決主張速戰速決,直接進兵綿竹發起決戰。
最後,實在是忍受不了孫楚的胡攪蠻纏,石苞只能是提高聲音說道:「老夫是全軍主帥,老夫決定了怎麼打,就怎麼打!抗令不尊者,軍法從事!」
石苞依然還是沒能鎮住中正大院的翹楚孫楚,孫楚又極不服氣的轉向王琛問道:「王監軍,大帥堅持要浪費朝廷的錢糧,你怎麼也不說一句話?」
「孫參軍休得氣惱,大帥是全軍之主,他如何決定,我們只能勸諫,不能抗阻。」
王琛終於開口,先是勸了孫楚一句,然後王琛又轉向石苞問道:「不過大帥,梓潼太守皇甫晏稟報說我們軍中有內奸的情況,你是怎麼看的?我軍之中如果真的有人暗中勾結偽漢賊軍,試圖與張志小兒平分蜀地,這樣的事可是非同小可,我們不能不重視啊。」
「離間計而已。」石苞想都不想就說道:「老夫敢打賭,那個所謂的蜀地名士何攀,一定是張志小兒派來詐降的,張志妄圖利用何攀散播謠言,讓我軍將帥互相猜疑,互不信任,然後他就可以乘機用事。」
「大帥就這麼肯定何攀是詐降?」王琛冷笑問道:「我們的細作可是打聽得清清楚楚,張志小兒用卑鄙手段處死龐會將軍時,何攀可是當眾反對的,張志小兒不肯聽何攀的逆耳忠言,何攀知他必敗暗中向我軍知會消息,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啊。」
「對。」孫楚立即附和,說道:「還有,我軍之中,有什麼人有這個能力和張志小兒暗中勾結,企圖出賣大晉朝廷與張志小兒平分蜀地,這一點也值得深思。」
說這話時,孫楚的眼睛還故意一直斜瞟著石苞,石苞心中暗怒,可是又不敢發作,強咽了一口氣才說道:「既然王監軍和孫參軍都懷疑我軍之中藏有內奸,那這事就由你們查吧,只要查出真有什麼內奸,老夫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王琛笑笑,再不說話,石苞則是忍氣吞聲,又說道:「那就這麼定了,傳令全軍,明日繼續南下,到涪縣去深溝高壘,修築堅固營地,再以騎兵南下騷擾,逼迫張志小兒主動北上決戰。」
就這樣,在明明掌握著絕對優勢兵力的情況下,晉軍主帥石苞仍然還是選擇了最為保守的戰術,帶著十四萬大軍才抵達距離綿竹一百二十里的涪縣一帶,就馬上命令晉軍隊伍停止前進,在涪縣城外修築堅固營地,深溝高壘等待漢軍主動北上決戰。而在此期間,王渾和楊欣等人也從老譙家實際控制的充國繞路到了梓潼,與石苞等人會合不提。
順便說一句,石苞的這個決定,當然讓許多的晉軍士卒暗暗失望,無不遺憾不能儘快南下與漢軍對陣,然後乘機吃麵吃午餐肉。
漢軍這邊。
有一種東西叫做天賦,張志在軍事方面的天賦就十分突出,收到了石苞在涪縣修築營地的斥候探報後,即便就連曾經當過蜀漢右大將軍的閻宇都大惑不解,不明白石苞此舉的目的所在。然而張志只是略一盤算,馬上就說道:「不好,我們的周邊要倒霉了,石苞這條老狐狸在涪縣駐步立營,肯定是想用他的優勢騎兵南下騷擾,殺我們的百姓燒我們的糧,讓我們晝夜難安,也逼著我們放棄堅固營地,主動北上決戰。」
還是得張志提醒,閻宇才趕緊點頭說道:「有這個可能,晉賊的騎兵在萬人以上,完全有能力脫離主力獨自作戰,襲擾我們的周邊地區甚至後方,逼迫我們主動決戰。」
「那怎麼辦?」趙全趕緊問道:「我們的騎兵太少,經驗也不足,步兵又跑不過晉賊騎兵,如何能夠應對晉賊騎兵的這個戰術?」
「只能是盡全力堅壁清野了。」張志十分無奈的回答,又說道:「好在現在已經是八月上旬,秋收已經結束,百姓的農事已經不多,讓百姓全部轉移進城和進莊園已經影響不到農事,損失不會太大。」
言罷,張志馬上命令薛讓書寫命令,安排人手趕往周邊各鄉勸說百姓儘快帶著糧食牲畜轉移進城,或者是搬進有圍牆保護的世家莊園,以此應對晉軍騎兵肯定即將展開的燒殺騷擾戰術。薛讓唱諾,又不無擔心的問道:「後將軍,這麼做也不是長久之計啊?雖然秋糧已經收割,疏散百姓不會影響農事,但是時間如果久了,對峙到了必須展開春耕的時候,我們就徹底沒辦法了。」
「放心,不會對峙那麼久。」張志面無表情的回答道:「不管想什麼辦法,我都一定要引誘晉賊主動南下決戰,在春耕前結束這場戰事。」
「那後將軍打算如何誘敵決戰?」閻宇忙又問道。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離間計。」張志想都不想就說道:「石苞雖然功勳卓著,但是他出身寒門,又和司馬家族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脈關係,司馬炎把這麼多的軍隊交給他統領,肯定不會對他放心,另外十幾萬大軍每日的錢糧耗費巨大,司馬炎也肯定希望速戰速決,儘快結束這場戰事,所以我們只要設法讓司馬炎對石苞生出疑心,司馬炎肯定會親自下令逼迫石苞立即發起決戰,甚至臨陣換帥都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閻宇點頭,又盤算了片刻後,閻宇建議道:「乾脆這樣,反正我們之前讓何攀詐降已經打下了楔子,乾脆讓何攀出面告密,就說石苞準備擁兵自重,在蜀地自立為王。」
「太直接了,司馬炎肯定不會輕易相信一個小士族告密,也肯定不會因為一個小士族告密的做出下詔逼戰或者臨陣換帥的重大決定。」
張志不僅在軍事方面天賦過人,在計謀方面也同樣天賦異常,搖頭否定了閻宇這個提議後,張志又盤算著說道:「而且在這個中間,還有一個邏輯問題——按理來說,何攀向皇甫晏告密說晉賊軍隊裡有大內奸之後,皇甫晏肯定會把這個情況告訴給石苞,讓石苞知道何攀已經背叛了我們的情況。」
「所以我們如果再安排何攀告密的話,晉賊那邊一定會發現這麼一個矛盾?既然何攀真是內奸,石苞也是內奸的話,那麼石苞為什麼不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們,讓我們先下手為強幹掉何攀,免得讓何攀發現了他有謀反的企圖?我們知道何攀已經叛變了的話,為什麼還不趕緊幹掉何攀,還要把何攀留下來繼續告密?」
「不錯。」閻宇醒悟點頭,趕緊說道:「這確實是一個自相矛盾,我們是不能再讓何攀出面告密了,這樣反倒有可能會證明石苞是清白的,何攀是在詐降。」
「後將軍,末將有一個建議。」楊稷提議道:「乾脆再演一齣戲,故意當眾斬殺一個假何攀,然後讓何攀的家人出面告密,就說是石苞出賣和害死了何攀,這樣石苞老匹夫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可行。」張志立即否決道:「第一,何攀是蜀地名士,認識他的人很多,殺一個假何攀容易被人發現破綻,同時真正的何攀在很長時間裡也不能公開露面,還隨時可能走漏風聲。第二,何攀的家人,怎麼有可能知道我們的軍中機密?告這樣的密用腳指頭分析也能發現是假的。」
楊稷一聽搔頭,訕笑道:「後將軍所言極是,何攀的家人,確實絕對沒可能知道我們的軍中機密。還是請後將軍想辦法吧,末將在這方面確實不擅長。」
楊稷不擅長張志擅長,仔細盤算和推演了片刻後,張志突然想出了一個絕對可以說是天才的辦法,立即下令道:「快,馬上把何攀叫來,這件事還是由他出面告密最為妥當。對了,你們有誰知道石苞的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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