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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然地坐在柳蔭下,一雙憂鬱的眼睛緊盯著河水裡柳樹投下的夢幻般的淺影發呆。河兩邊夾岸的柳樹像兩堵綠色的牆,纖細柔軟霧一般的柳絲兒隨夏風懶洋洋地拂動著。光滑柔薄透明閃亮的河水悠悠地打著旋兒,舒緩地碰撞著垂進水面柔柳的枝梢兒,低吟淺唱地在其間逶迤流淌。
這裡沒有人聲,惟有柳樹上單調的蟬鳴和那軟綿綿提不起一點兒精神的綠色。雖然高空中炎陽灼灼,但熱烘烘的風兒一刮進這醉人的綠色里,也即刻變得清清涼涼泌人心脾了。
不知什麼時候,對岸的水邊邊上出現了幾個嘰嘰嘎嘎說笑著的穿紅掛綠的洗衣女人,「嘭嘭嘭」雜沓的棒槌聲,在河兩邊碧翠的綠色里震響。她渾身癱軟無力,極想在著濃重的綠色里昏昏睡去,忘卻一切痛苦和悲傷,可越是想忘掉,那痛苦和悲傷卻越是纏繞著不願離去。無聲的淚水流下來,流在他桃花一般的生命季節里,流在那個令人恐怖的周末之夜裡……
沒有月亮,沒有風,寥廓的蒼穹之上,微弱的星光勾勒出一所寺院做為學校的瓦屋,比夜色還濃重、極玄奧、極空靈、極突兀、極神秘的黑色剪影。既是校長又是三名教師中唯一的一名公辦教師的她,在白天當教室、夜晚做寢室的大殿裡,改完作業,備好了明天的課程之後,蹲在一隻大木盆中洗澡。
在「嘩啦嘩啦」的撩水聲中,木門轟然而開,還沒等她從驚懼中轉過頭來,一股陰風「呼」地一聲已將書桌上弱不禁風的油燈吹滅,書本、作業從書桌上驚跌下來,滾滿了黑暗的房間。
「誰?」她雙手緊抱胸前,變腔失調地驚問道。
一條黑影挾風裹電般地直衝過來,也不答話,一把將她從水盆中攔腰抱起,猝不及防的木盆一個厭歪,「嘭」地一聲扣翻於地。
「救……命!救……命!」她拼命地扭動著腦袋,費力地含糊不清地呼救著。
就在黑衣人將要粗暴地進入她身體的霎那間,幾近絕望的她拚死一挺,一張嘴狠命地咬在了黑衣人肥厚的鼻子上。
「唉喲!」黑衣人一聲慘叫,猛力掙脫,跳下床,負傷而逃。
「抓壞人啊!」她呼喊著,不顧一切地追出門外,死死拖住了黑衣人的大腿……
村人聞聲包抄過來,無數刺目的手電光牢牢捕捉在一張因恐懼而變形的面孔上。
「劉三啊,你這挨槍的老光杆兒,你他娘的算啥東西?打,照死里打!」
一條繩子將劉三捆了個結實,在一陣打罵聲中,被連夜扭送去了派出所。而她卻羞憤地撲在床上放聲慟哭……
置身在這讓人昏昏欲睡的深深綠色里,想念爹媽的離愁別緒折磨得她求生不得欲死不能。她眼窩裡掛滿了清淚,孤獨地從腳下的草叢裡,摘下一朵鮮艷欲滴的小紅花,默默地一瓣一瓣地撕扯著。片片如血的花瓣兒,從她冰冷的小手裡悄然飄落,顫顫地打著旋兒,灑滿了身旁如茵的草地。
與此同時,一陣無情的河風從那堆洗衣女人們中間滾過,一陣陣污言穢語隨風而來。
「哎喲,聽說了沒有?那天晚上,那學校的小妞兒,光著身子和劉三抱在一起。哎呀,抱的那個緊喲……」
「哼,你沒瞧她生就的一副迷人的小妖精樣,誰家娃兒不上學,她三天兩頭往人家屋子裡鑽,一遍一遍地勸人送娃兒去上學。那些整天凶著臉的臭男人們,臉上立時就堆滿了色迷迷的笑,雞啄米一樣地點頭哈腰,我這就送娃兒去,我這就送娃兒去。娘那個腿的。」
血一樣殷紅的小紅花在她的眼前飛速地旋轉、升騰。她咬緊嘴唇,屈辱、羞憤的淚水衝破眼眶,一滴滴摔落在血一樣的花瓣上、冷冷的嫩草葉兒上,又顫顫地一抖,滾入草叢裡不見了。
高遠靜謐的藍天上,炎陽發泄著淫威。一隻蒼鷹張著翅膀浮在空氣中,似動非動,仿佛釘在藍天上的一塊木雕。蒼鷹犀利的目光,注視著蜃氣浮動的田野和那一溜兒彎彎曲曲的綠色長帶,似乎在尋找什麼,深思什麼。突然間,又驚恐地一聲鳴叫,雙翅奮力一振,失望地哀鳴著,悲傷地向天的盡頭箭也似地飛去……
夕陽如血。中師畢業後主動要求到這偏遠鄉村工作的她,默然離開了這個眾口囂囂的是非之地。村子裡又是一片譁然,但幾天以後,便漸漸恢復了以往的平靜。村外的小河依舊是柳霧團團流水悠悠。人們依舊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把汗水和氣力灑在生養他們的泥土裡,出在繁衍後代的希望里……那座被改為學校極玄奧、極突兀、極神秘的寺院,依然扳著一副冷艷孤傲的面孔,與周圍的一切默默對視著,一句話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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