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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人沒有什麼出息,摸過粉筆,扛過槍,當過幹部,經過商,工作換了不少,手機也換了不少,就是老婆沒換,遇事愛打抱個不平什麼的更是沒換。我老婆說,我知道你是個好男人,可這性格讓你吃盡了苦頭,老公啊,你什麼時候能改一改呀?我說,老婆啊,俗話說得好,吃虧人長壽,你老公我這輩子恐怕是改不了了,就是活到七老八十歲,老公我依然路見不平一聲吼,風風火火闖九州!許多年後,我坐在縣城一隅的家中,回想起八年前驚心動魄的那一幕,仍免不了渾身激動。
那是一個三伏天,日頭燙人。國道上黑亮的瀝青路,軟了身子,粘性十足。一輛掛著「鄧州——涅陽」標誌牌的大巴在滾滾熱浪中,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艱難地向前竄行。
時近中午,當大巴經過一個名叫西南鄉的小鎮時,上來四個肥頭大耳挺胸凸肚的壯漢。一車昏昏欲睡的乘客,使他們陰鷙的滿臉橫肉竄動得意。
大巴渾然不覺,苟涎殘喘著繼續上路。
車至荒郊野外,四壯漢突然從懷中拔出長短不一寒光畢露的刀片,異口同聲地吼叫道:「各位,打擾了,兄弟們要借幾個錢花!」
慵懶的乘客們聞聲色變,目瞪口呆。
洗劫從前排開始了。
一老闆模樣的中年男子欲捋下手指上肥大的鑽戒藏匿,被一個車匪看個正著。車匪罵咧咧出手便搶。中年男子剛想反抗,只見刀光一閃,隨著一聲慘叫,男子腦門上便血花飛濺,駭人的鮮血糊了滿臉,整個人軟不拉嘰死蛇樣癱在了座位上……
心有不甘的眾乘客,立刻噤若寒蟬,一股水流從一位花容失色的女士座位上淙淙淌下,難聞的尿躁味飄滿了車廂。女士嚶嚶啜泣,渾身抖作一團。
緊挨女士座位的,是一位染了一頭紅髮的小子。男人的慘叫嚇了他一跳。紅髮小子小臉臘黃,那條褲管只剩半截膝蓋上還整出一個大洞的褪色牛仔褲,在瘦小的雙腿上悉悉索索顫抖不已。洗劫仍在繼續。女士的尿味與哭泣讓紅髮小子突然停止了抖動。他狠狠一一閉眼,吐出一口長氣,右手誇張地在腦袋上向後一攏紅髮,對女士說,別,別別,別害怕,這些人只是為財,他們哪敢殺人!他們不憨,他們心裡清楚的很:殺人是要掉腦袋的!
誰人如此膽大妄為?四車匪聞聽勃然大怒,呼啦一聲圍了上來。
紅髮小子咽了口唾液,穩坐如山,輕蔑地乜斜了眾漢子一眼,陰陽怪氣道:「喲喲喲,我說哥兒們,別在我面前舞刀弄槍好不好?我有暈血病,我見不得血的。你看看你們,做一點破事,就這樣沉不住氣呀?不要大水沖了龍王廟,都是道上混食兒的,咱井水不犯河水!」言畢,竟旁若無人地玩起了一個漂亮的手機來。
四車匪大眼瞪小眼。一個頭目模樣的車匪立馬反應過來,心領神會地朝紅髮小子拱手笑笑,老大,不好意思,小的們有眼不識金鑲玉,還請見諒!說完,便急急地朝其餘三人一努嘴,便尷尬地散去了。
洗劫重新開始……
紅髮小子偷瞟了一眼四車匪,右手在腦袋上向後一抿滿頭紅髮,依舊把玩著手中的手機。
時間一分一分地流失著,紅髮小子甚覺無趣,百無聊賴地收起了手機,眯著一雙綠豆眼,車前車後地看起了熱鬧。
三十分鐘後,四車匪洗劫完畢,吼叫司機停車。
司機動作慢了些,四車匪刀片亂舞,竟威脅要放司機的血。
這時,一輛閃著警燈鳴著警笛的警車,迎面飛馳而來,隨著「嘎」地一聲刺耳的尖叫,在距大巴十餘米外擺了個橫身。一警察打開喊話器,高聲命令大巴靠邊停車,接受檢查。
四車匪聞風喪膽,破窗而逃。數名警察魚貫而出,鳴槍追捕。
眨眼間,眾車匪悉數落網。
警察上車調查取證,不料,幾名乘客冷不丁飛身躍起,疊羅漢一樣將紅髮小子死死壓在了身下:「快,別讓這小子跑了,這小子是他們的同夥!」
警察反應敏捷,出手如電,閃亮的手銬便扣死了紅髮小子的手腕。
紅髮小子語無倫次,殺豬一般地掙扎著大叫冤枉:「爺兒們,別誤會,別誤會!唉呀爺兒們,別壓壞了我新買的手機啊!」紅髮小子急頭脹臉地歪曲著嘴臉,對著警察嘰哩哇啦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通。
警察一臉嚴肅,一手扭著紅髮小子的胳膊,一手從紅髮小子的衣兜里掏出那隻漂亮的手機,大拇指輕輕一點,立刻調出了一組四車匪正在瘋狂劫掠的圖像,以及三十分鐘前接連發出的一則簡訊:「十萬火急!鄧州至涅陽大巴經西南鄉遇匪劫,速報110,並告吾曉。」
警察鬆了手,抬手便朝紅髮小子當胸一拳,樂了:「1378816﹡﹡﹡6,嗨喲,好小子,原來您就是那個見義勇為,連連發出十多條簡訊,托朋友向我們報警的乘客了!了不起,了不起,真是太感謝您了!」
紅髮小子也樂了,欲抬手朝一頭紅髮抿去,哈,手銬還緊緊咬在他的兩隻手腕上呢……
嘻嘻,故事結束了,我現在也可以告訴你,那個紅髮小子是誰了。嗨,我看還是算了吧,都過去了這麼多年了,再提說,我老婆一定又會笑話我,人過四十(歲)淨扯蛋,張口就會想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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