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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嬸近來有點煩,一心期盼著鄰居八爺趕快鬧個小病小災,好讓她有機可乘。魂不守舍的五嬸每天早晚都要去八爺家扭上幾趟,就想知道八爺的近況。其結果很令五嬸失望。八爺依舊「牙好,胃口就好,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眼瞅著時令已進入臘月,那隻放在窗台上的黑砂藥罐,已周身落滿塵土,五嬸就愈發顯得焦燥不安,心裡一個勁地祈禱著:你就害一場病吧,即便打兩噴嚏,仰或不小心摔一跟頭,蹭破點皮皮都成。
這天下午,五嬸又鬼使神差地來到了八爺家。光棍八爺正蹲在院子裡洗一條黑褲子。五嬸就和八爺說了些「今天天氣哈哈」之類的淡話。就在五嬸怏怏不快地離開時,奇蹟出現了。起身相送的八爺突然唉喲一聲,搖搖欲倒。驚喜參半的五嬸忙扶住八爺,察言觀色連聲追問:「咋了?他八爺!哪兒不舒服?」八爺臉色臘黃,額頭直冒冷汗珠子。五嬸攙著八爺坐穩在一隻椅子上,八爺才緩過一口氣,悠悠說道:「許是坐久了,猛一站起,眼前一黑,就想暈倒。」五嬸說:「他八爺,人一上歲數,最容易得高血壓、腦溢血啥的,你別動,我回家給你拿藥去。」
五嬸掩飾著激動,舍急慌忙跑回家,抓起那隻藥罐,順手從房檐下扯下一把柴草,轉身就朝八爺家跑,邊跑心裡邊一個勁地說,謝天謝地,真有病了!謝天謝地,真有病了!
卻說八爺在五嬸走後,稍事休息,眩暈感就一點也沒有了。八爺把洗好的黑褲子,搭在了靠近窗戶的一根涼衣繩上,端起茶碗喝茶。一口茶剛剛進嘴,卻看到了一路小跑的五嬸。看見了五嬸的八爺,心裡猛然一格登,那口茶便堵在了吼嚨里,憋得八爺直翻白眼。八爺看到了五嬸拎在手裡的藥罐了。八爺黑喪著臉,怔怔地看五嬸。五嬸就有點不自在。五嬸扭捏著,這東西我都借去兩個多月了,我的病早好利索了,再說馬上要過年了,一天早晚看見它,心裡就不美氣,又沒個合適的地方放,總擔心被貓啊雞啊給碰下來摔爛了!你瞧,我還給你拿來了降血壓的野葡萄根兒哩。八爺陰著臉,聲音甜不甜淡不淡,放那兒吧。五嬸好尷尬。
討了個沒趣的五嬸悄然走掉了。八爺望著那藥罐,頭上直冒火。涅陽西南鄉有個規矩,藥罐興借不興還,只興藥罐的主人上門來取,送藥罐,就等於送晦氣。八爺的心裡像吃了蒼蠅,他五嬸啊,你不但還了,還選在這臘時臘月天,這不是成心咒我麼?八爺越想越氣,越氣心口越堵,越堵越覺得吼嚨里長了個啥東西。咽唾沫都疼。
天說黑就黑了,黑的有點神神秘秘。八爺渾身不舒服,晚飯也懶得做,就早早睡下了。躺在床上的八爺高低睡不著,越睡不著,越覺得吼嚨疼的難受。壞了,莫不是得了食道癌?八爺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吼嚨越疼。就這樣翻來覆去,一直折騰到後半夜才昏昏睡去。
八爺似睡非睡中,忽然看到原本緊閉的兩扇房門,吱吱啞啞地自動打開了,閃進一黑一白兩個人,但卻看不清他們的臉。一黑一白兩個人抖著條嘩啷啷直響的鐵鎖鏈,兜頭就朝他脖子上套,勒得八爺吼嚨一陣一陣地疼。
八爺一驚,方明白是閻王打發黑白無常來索命,便拚命掙扎著大喊救命!喊救命的八爺猛地從床上坐直了身,這才發覺自己做了一個怕人的夢。八爺驚出一身冷汗,心裡卟卟嗵嗵象驢踢。驚魂甫定的八爺透過朦朦朧朧的夜色,突然真真切切地看到窗戶上吊著一個人,兩條看不分明的長腿,軟軟地懸吊著,晃過來晃過去。這可真要了八爺的命!八爺毛骨聳然地發出一聲慘叫,「噗」地一聲,拉出一床湯湯水水的惡臭……
二日一早,太陽已升起老高了,五嬸發覺一貫早起的八爺門還沒有開,頭皮就猛然一緊,冥冥之中,五嬸感覺事情不妙,等喊人撞開了八爺家的門,只見八爺瞪著牛蛋一樣的眼,死死地緊盯著窗戶外曬衣繩上搭著的一條黑褲子,坐直了身子早已冰涼梆硬了。
就這麼,八爺死了。
就這麼,八爺讓一條懸在半空中的褲子給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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