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昊中軍,一處華蓋之下,楚天揚身著金盔金甲,正大馬金刀地坐於此處。仔細看去,隱約可見楚天揚鬚髮之間灰白參半,顯然已是上了年紀,卻是絲毫不影響楚天揚渾身上下的氣勢,反而還給人一種更為威風的感覺。
兩眼透著玩味地目光望著遠處的戰場,楚天揚眼皮眨也不眨,好似對那戰場之上自己部下士卒的戰死不曾放在心上,那增援的軍令也是遲遲不下,也叫人更加不知其心中所思。
而其身旁,成百上千名親衛環繞而立,外圍更是有著數十萬叛軍士卒拱衛,便將楚天揚所在護得密不透風,看著此等陣仗,就是天秦大軍全軍攻來,一時半會兒之間也沖不到此處來。
「哀兵之道?哼…」
但聞一聲低吟輕哼,正是出自楚天揚之口,只見他挪了挪魁梧的身軀,便換了姿勢重新做好,目光仍是盯著遠處,嘴上這又說道:「哀兵之道,不過只是下下之策…那天秦新晉元帥竟然會想著使出這等昏招來抵抗我軍,看來也是一個無能之人,與那沐武、趙元鵬之流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啊…」
話音落下,目光之中露出一絲異樣,但只是一閃即逝,楚天揚將望遠的目光收回,也不再看去,便是對那戰事失了興趣。
可聽著楚天揚這話,一旁還是有幾名叛軍將領於心不忍,畢竟那死的可是麾下士卒,若是人都死光了,這戰又要讓誰去打?難道要他們這些將軍去填上不成?
心中頗有微詞,便見有人上前兩步,衝著楚天揚深深拜了一禮,這才啟齒說道:「楚帥,將士們已是死傷大半,為何楚帥遲遲不肯下令救援?末將懇請楚帥下達軍令,莫要等到全軍覆沒了才好!」
「全軍覆沒?」
聞聲側首看來,楚天揚念叨了一聲,又微微頷首,似是在仔細琢磨著這個詞語。
但一聲過後,便沒了動靜,楚帥一語不發,還是不曾下令,就好像沒有聽見自己所言一般,這不禁讓那員將領心中急躁不安,若非深知楚帥的脾性,不敢胡亂說話唯恐觸怒了楚帥,這員將領怕是早就要出言再勸了。
「楚帥…」
等了許久之後,還是等不到楚帥的軍令下達,這員將領便沒了耐心,於是鼓起膽子,這又小聲朝著楚天揚提醒一聲,只盼著楚帥能夠明白自己的意思。
「好了,本帥知曉了…」
揮了揮手,示意這員將領勿再多言,楚天揚神情漠然冰冷,這又重新望向了遠處,也不去招來親衛下達軍令,反而帶著不喜地說道:「既然身為我天昊將士,便當能征善戰才是,若是連朝廷的這點兒兵馬都對付不了的話,即便是全軍覆沒了,本帥也絕不會派出一兵一卒去救!」
此言一出,這員將領臉色便是一慘,他聽得楚帥話中之意,看來已是對那戰場之中的士卒極為失望,是以從一開始就沒有發兵去救的打算。
但儘管楚天揚已是這般說得清楚,這員將領心中仍是抱著一絲僥倖,這又急忙朝楚天揚勸道:「楚帥!朝廷的兵馬同樣不可小瞧,李將軍這一場雖然敗了,可他還罪不至死,所以還望楚帥儘快下令,好早些救下李將軍的性命!」
「若是楚帥不肯增援的話…數十萬將士看在眼裡,難免會讓人有些心寒,影響我大軍士氣軍心…」
最後一句話,這員將領可是硬著頭皮咬牙說出,以希望楚帥能夠明白其中的利弊,好自行去權衡。
「原來你是擔心的這些…哈哈哈!」
道了一聲,楚天揚卻是仰面大笑,待得笑聲漸止,又見其面上滿是不屑地說道:「不過是數萬人的小打小鬧而已,就是輸了又如何?本帥麾下足有數十萬大軍,要打敗這些朝廷兵馬易如反掌,又豈會因為這一場小敗便影響了士氣軍心?你這話說得可是有些危言聳聽了…」
比起統帥三軍與兵法之道,在楚天揚的心中,這世間能讓自己重視的便只有兩人,其一正是天秦一代戰神威國公沐武,至於另一人便是將他天昊大軍拒於涼州城外的趙元鵬。不過時至今日,這兩人皆已是化作了一捧黃土,楚天揚心中惋惜之餘,便自問自己在世上再無對手,所以在與天秦大軍對陣之時,他才會放著數十萬大軍不去指揮,只讓麾下將領帶兵攻去,只道要見識見識那天秦新帥的本事。
而在見識了朝廷兵馬的手段之後,楚天揚便已是摸清了天秦的底細,他也不再將那天秦新帥放在眼裡,所以才會任由著戰線崩潰而無動於衷,只待一會兒軍令一下、大軍盡起,便將那些攔路之石盡數碾成齏粉,到時候再看這世上還有誰人能夠阻擋得了他大軍的腳步。
心中本著這個念頭,也不等那員將領再開口出聲,楚天揚這就站起了身子,又負手而立轉身過去,繼續說道:「不過有些話你倒是說得不錯,朝廷僅憑著這點兒兵馬也敢來擋本帥的去路,著實是不將我天昊大軍放在眼中,我楚天揚既然敢起兵造反,應當是我不將朝廷放在眼裡才是,此事何時又倒了過來?」
說著一頓,目光放遠,落在那戰場之上,正見到部下被天秦騎軍一陣衝鋒,已是化為散沙,於是略帶不悅地皺起了眉頭,楚天揚面色一沉,這就與幾名叛軍將領下令說道:「朝廷兵馬殺我將士,本帥自是不能輕易地放過他們!你們即刻去清點本部人馬出擊,將那些朝廷兵馬一舉擊潰,要是那人還未死的話,你們也順道將他給帶回來吧!」
說完這些後,楚天揚才揮手讓幾人照著軍令去辦,而幾員叛軍將領得了軍令,也是一同躬身應是,便要退下。
「敵將已死!殺!!」
……
可就在幾人轉身走出幾步之時,卻是忽聞遠處戰場之上傳來一聲大喝,其喝聲如震天雷鳴炸響,落在幾人耳中便是一驚!
立馬轉身翹首望去,只見戰場中央,一名天秦將領高舉手中長槍,模樣煞是激憤,而其身前馬下,一名自家將領模樣的屍身正撲倒在馬下,赫然是被那天秦將領取了性命!
「嗯?」
聞得遠處動靜傳來,幾人的腳步聲也是戛然而止,楚天揚聽了這些不免覺得有些奇怪,於是轉身看來,目光正好也落在了遠處那名天秦將領的身上。
「這是何人!?」
陰沉著臉色,楚天揚也不用伸手去指,眾將便知他問的是誰。
「那人…」
張了張嘴,但話到嘴邊,這些將領才發現自己道不出那人姓甚名誰,遂即只能硬著頭皮答道:「末將也是不知…」
「哼!」
聞言便是一聲重哼,楚天揚大手一拂,面上更是露出怒容。
自己剛剛才說讓眾將去救人,不想這話都未曾飄遠,人就已是被那天秦將領給殺了,這讓楚天揚的面上如何掛得住?
「與朝廷打了這麼多年,竟然連敵將的名字都不知道,本帥要你們這群廢物又有何用!?」
「若非你們無能,我天昊大軍早就攻到了長安,又如何還會被攔在此地!?」
……
衝著幾員將領聲聲怒罵不止,罵得幾人連頭都不敢抬起,可還不等楚天揚胸中氣消,遠處這又傳來一聲大喊,聲音飄得極遠,更是無比清晰地落入了楚天揚的耳中。
「逆賊楚天揚!」
「欺君罔上、謀逆作反!」
「我唐北鴻勢必取你狗頭!」
……
罵聲緩緩飄來,罵得指名道姓,更是比楚天揚剛才還要罵得難聽。
連叛軍將領聽得這罵聲,都是一臉驚懼地模樣,紛紛相覷卻不敢言,不難想像身為話之正主的楚天揚,在聽聞了這罵聲之後,又會是怎樣地一番反應…
渾身氣得抖動不已,拳頭更是死力地握緊,指尖也給捏得發了白,胸前的灰須更是猛顫抖,但見楚天揚面色陰沉似霜,其目光之中殺意迸出,就好像要吃人一般,只恨不得將那天秦將領給生吞活剮…
「不論此人是誰,他斬我大將在前,又出言侮辱本帥在後…」
「本帥便要他的首級,這是軍令!若是你們做不到的話…」
……
顫巍著伸手指向遠處,指著那天秦將領,楚天揚語氣冰冷的說著,一句話都不曾說完,但這句話只需說到此處便已足夠,此言一出,眾將頓時只覺如墜冰窟,身後也是不禁升起了一股刺骨的涼意,不敢想像自己等人無法辦到之後的下場…
「末將謹遵楚帥軍令!!」
不敢去想,但更加不敢不去答應,幾人急忙齊一拱手地唱著,生怕慢了片刻就會惹得楚帥暴怒發作,只見幾人雙手抱拳都差些高過了頭頂,也表示著幾人的決心。
……
「哈哈哈哈哈!」
指著叛軍中軍一頓大罵,好似還看見了楚天揚被自己罵得一臉鐵青地模樣,唐北鴻不禁放聲一笑,隨後槍身一揮,這又領著身後將士殺向別處。
「敵將已死,趁著叛軍大軍未至,趕緊殺散那些叛軍,也好趁機亂了叛軍軍心!」
縱馬馳騁在沙場之上,戰袍飄揚飛在身後,唐北鴻大聲下了一道軍令,隨即槍尖忽左忽右地刺出,凡是迎面撞上的叛軍士卒盡皆喪命在唐北鴻的槍下,而天秦將士聞得號令,更是士氣大振,於是紛紛更為賣力地殺向那些叛軍,一時之間只問臨死慘叫聲絡繹不絕,充斥著戰場上的每一處。
而戰場東面,天秦大軍見著自家騎軍大破了叛軍後,無數將士皆是拍手叫好,喊聲可是震天,眾將士只道胸中惡氣盡出,當下便也想要衝上戰場與袍澤一起並肩作戰去殺叛軍。
「呵呵呵…」
中軍當中,天秦眾將面帶微笑地望著戰場,只聽有人笑了一陣,又說道:「叛軍大意輕敵,竟還想要殺我軍一個出其不意,不想卻被我軍騎軍衝破,這可是丟盡了顏面!」
「此言正理!」
有將領附和說道:「我大軍天威,後有天子庇佑,叛軍又如何會是我等對手?」
「瞧著弟兄們與叛軍廝殺,真是讓俺心癢得很,也不知元帥何時下令讓俺上戰場,俺也好去殺幾個敵將來換功勞!」
一旁,一名魁梧壯漢大咧地說著,說完又舞了舞手中大斧,一副迫不及待地模樣。
「王將軍又何必急著上陣?叛軍大軍在前,總有我等的用武之地,倒是不用急於一時,相信元帥心中自由定計!」
聞言,一名將軍出言勸著,只是不想見到這魁梧壯漢胡來。而魁梧壯漢雖是心急,但也不是不分輕重之人,這就點頭應下不再多言。
戰場之上勝負已分,幾萬叛軍被自軍擊破,雖然只是小勝了一陣,但對叛軍的士氣軍心而言,定然會有極大的打擊。不再去看戰場上的戰況,料那些叛軍也掀不起什麼風浪,天秦眾將這便各自聊開,若非有軍令行下落到自己頭上,眾將也不用急著領軍動身。
「叛軍又動了!」
可就在眾將說話之間,這就聽到有人嚷了一聲,眾將不約而同朝著叛軍望去,只見叛軍軍陣一動,帶起漫天黃沙,顯然正在有著大舉動。
「叛軍這是想要作甚?」
見此心疑,便有將領與身旁之人問道。
「你問我,我又該去問誰?」
搖頭晃腦地答了一句,眾將不知叛軍意欲何為,便皆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只待誰能率先猜測出叛軍的意圖。
……
「將軍!」
戰場之上,眾人自然也是望見了叛軍的動作,這就有人來到唐北鴻身旁提醒一聲,又朝叛軍方向一指。
見此,唐北鴻順著這士卒所指看去,隱約可見叛軍之後,無數旗幟飄揚,更有大批身影晃動,這不禁讓唐北鴻看得一陣皺眉,卻是不知叛軍已是打算再出一軍發起進攻。
但下一刻,叛軍軍隊完成了集結,這就朝著戰場之上壓來,比起先前的數萬兵馬,此次叛軍出動了足有十萬人的軍陣,只見一片黑壓壓的人影朝著自己所在逼近過來,其陣勢之浩大,頓時讓天秦將士面色大變,哪怕自軍方才勝了一仗,但還是有不少士卒心中生起了懼意。
望見此幕,唐北鴻的面色也是難看無比,他這才想起自己不過才打敗了數萬叛軍,這對有著數十萬大軍的叛軍而言,根本就是不痛不癢,想要徹底地擊敗叛軍,唯有將這數十萬人盡數打潰,若是不然,只要叛軍大軍一動,自己武藝就是再強,也只有被人海淹沒的份。
「楚…天…揚…」
咬牙切齒地吐了一聲,唐北鴻不用去想便知道這定是楚天揚下達的軍令,想到天下之所以如此動盪全是因為這人,自己帶來西北的幾千兄弟也有大半死在了叛軍手中,唐北鴻此時心中便是怒火滔天,但還是被他給強忍了下來。大軍壓來,自不是自己一人之力能夠抵擋,唐北鴻奉命前來擊潰叛軍,便是要拼了性命抵擋叛軍前行的腳步,所以不及多想,不久之後叛軍就要衝殺而來,唐北鴻唯有大聲下令呼道:「結陣隨我來,絕不讓叛軍跨過此處!」
話音一落,唐北鴻一馬當先,這就朝著逼來叛軍迎去,而戰場之上的天秦將士見狀,這也紛紛舉起兵器跟上,唐北鴻麾下親衛更是一臉的決然,心中已是下定了決心要與自家將軍共存亡。
……
「唐北鴻這廝是在作甚!?」
面對大軍壓來,見到唐北鴻竟然還敢領著部下迎去,天秦軍中這就有人吃驚一呼,卻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個唐北鴻,莫非是不要命了不成!?」
「他可知道他自己在做什麼?」
「真是胡鬧,唐將軍不顧自己性命,難道也不顧那些將士的性命!?」
……
眾將一言一語地說開,雖是無一人替唐北鴻說著好話,但他們心中都是一個想法,便是不肯讓唐北鴻如此以身犯險,以至於丟了性命。
便有天秦將領來到中軍,朝著軍中元帥大聲呼道:「元帥,唐將軍擅自帶領士卒去迎戰叛軍大軍,他們方才已是戰了一場,此時體力不濟,我等恐唐將軍不是叛軍對手,還請元帥下令命我等領兵前去支援!」
「元帥,下令吧!」
「弟兄們看了這麼久,眼下叛軍大軍衝來,也是時候與叛軍打上一場了!」
「不錯,前方的弟兄們死傷了不少,這下該輪到我們上了!」
……
眾人紛紛勸著,只盼著元帥能夠答應,但那道人影卻是遲遲不見出聲,其目光只是望著遠處叛軍,口中則是低聲說道:「派出大軍而來,真是不肯給我軍喘息的功夫…但那『四象』都不曾露面,這才本帥如何敢輕舉妄動…」
遲疑間,遠方叛軍軍陣已是發起了衝鋒,唐北鴻所率軍馬還是騎軍,雖然明知對方已是殺了一陣,此時不過強弩之末,而這點兒距離也應是不夠唐北鴻騎軍發起沖勢,但獅子搏兔尚盡全力,那叛軍大將見識過了唐北鴻的威風,知曉他絕非常人,所以此番領軍與唐北鴻開戰,自是要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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