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劍情長 第四百二十七章:鳴金收兵

    「呼…呼…」

    手中的長刀無比的沉重,想要提起都十分費力,在每一次揮刀過後,便要大口地喘上兩喘,只是口鼻當中滿是血腥之氣,吸入肺中更讓人覺得沉悶難受,體內也有一股莫名的感覺蠢蠢欲動…

    而下一刻,對面的身形忽地一矮,這又朝著自己撲來,直讓人看得兩眼一縮!

    定睛看去,只見那刀刃高高舉過頭頂,在此時昏暗的天色之中卻是叫人看不清楚,於是只能憑著本能地閃躲過去,而剛剛才挪動了身子,隨後就覺得腳邊土地一動,顯然是那刀刃已經劈入了土地之中。

    「啊!!」

    一聲吶喊陡然響起,從胸腹當中提起,又從喉間發出,自躲過了一刀後也不見停下,那握刀的右手在突然之間又好像有了力氣,於是立馬反身橫刀劈砍過去,但覺刀鋒剁在了一塊硬板之上,但隨後又變得輕鬆至極,就像是切在了一灘軟泥里,絲毫沒有阻力。只是刀鋒再往下幾分,又被一塊硬物攔住,但如此已是足夠了,右手這就拖著刀柄將刀刃抽出,而刀鋒離開的那一霎,一道溫熱也隨之落在了自己的臉上、順著面頰滑下,不自覺地伸著舌頭舔了舔,還能嘗出一股腥咸…

    「撲通!」

    喪失了生機的屍身倒在了地上,借著微弱的光亮看去,隱約可見這人身上穿的正是叛軍的衣甲,於是不再多看,這又滿心警惕地瞥向身周,在並未見到有第二人衝來之後,心中這才稍稍放鬆了些許,雙臂也跟著垂了下來。

    可就是這一時的鬆懈,便未能察覺到身後正有一名身著赤甲的敵兵接近,那身形還在搖晃之餘,就被一刀沒入了腰間軟肉,於是猛然一震,面上滿是驚恐與不信,可想要轉身過來已是不能,隨後也如之前那屍身一般躺倒在地上,便再也沒了動靜…

    而赤甲士兵殺完一人之後,臉上浮上一絲猙獰笑容,他抽回了兵器,又要去尋著下一個目標,卻見到不遠處有人盯著倒地的那屍身,其雙目瞪大如牛眼,旋即猛地抬首衝著自己看來,目光之中滿是恨意殺機。

    見此皺眉,心中已是猜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但還不等赤甲士兵動身,對面那人就已是沖了過來,口中還發出一聲怒吼…

    「啊啊啊!!」

    「老子要殺了你!!」

    音落之時,不過眨眼地功夫,那身影已是衝到了近前,又高高躍起一刀落下,直取這赤甲士兵的頭頂!

    見此一幕大驚,心中不敢怠慢,赤甲士兵急忙舉起刀來擋去,下一刻但聞「鐺」地一聲巨響,灰暗之中只見一片火星四濺,也映照出了二人地面貌,在此時昏暗之際猶為可怖。

    「鐺、鐺、鐺!」

    一刀未能殺死赤甲士兵,那人也不肯罷休,這又接連不斷地揮刀砍來,但每一下都被赤甲士兵用兵器抵擋下來,只能發出道道刀兵撞鳴,卻無法傷他分毫。

    不過一連接下這幾刀,饒是赤甲士兵乃是軍中精銳之士,此時也不免覺得右手虎口一陣發麻,連刀柄都有些握得不穩,心頭更是有些慌亂。

    比起赤甲士兵,那人也不見得好得到哪去,但他心中已被仇恨填滿,眼下哪裡還能顧得其他,這又躍起一刀重重劈下,不取赤甲士兵性命誓不罷休!

    被對方一番死纏爛打,這赤甲士兵也是無可奈何,此時可是在戰場之上,他就是想要暫退也無處可去,若是胡亂闖動的話,說不定還會誤入敵軍之中,落得被亂刃分屍的下場。

    「真當老子殺不得你麼!?」

    已是被眼前之人逼得窮盡,赤甲士兵心中一橫,面上也露出狠戾,這就大聲喝道。但那人聞聲卻不見答話,當頭一刀仍是豎直了劈來,若是赤甲士兵置之不理,定是要落得身死。

    見此,赤甲士兵也不猶豫,便連忙一矮身形滾身躲過,再站起之時便是有些狼狽。

    那人一刀落空,卻仍是緊咬不放,還不等赤甲士兵站穩了腳步,他反身橫手就是一刀揮去,只見一道寒芒一閃,卻是無聲無息,僅在眨眼之間便落在了那赤甲士兵的腰間…

    「死來!」

    一道大喝驚起,手腕之上陡然發力,但傳來的卻是「咔」地一聲脆響,刀鋒好似也並未切入,這不禁讓那人神情一凝,變得難看起來…

    「嘿嘿嘿…」

    獰笑傳來,那赤甲士兵瞧了一眼腰間,見自己並未受傷之後,這又看向那人,便是說道:「想要殺老子,還是下輩子吧!」

    說完,也不待那人反應過來,赤甲士兵提刀便朝著那人腹部刺去,竟是要將他刺個透穿!

    看著這一刀刺來,這人臉色頓時變得發白,心道自己還是無法與兄弟報仇,而那一刀已是近在咫尺,顯然不能再躲閃開,這人只能滿懷遺憾地合上雙目,這就放棄了抵抗的打算…

    可閉眼許久之後,料想之中的疼痛之感卻是遲遲不見傳來,這人不由得睜眼看去,卻見到面前赤甲士兵的胸前竟是冒出了一支槍頭,其上滿是鮮血碎肉,而赤甲士兵正驚恐地盯著那槍頭,兩眼也是瞪得老大,隨後腦袋一歪便就此死去。

    見此還在愕然愣神,這人還不及回神過來,那槍頭已是從赤甲士兵的胸前抽回,赤甲士兵的屍身沒了支撐,頓時就癱在了地上,露出了其後的一道持槍身影。

    「趕緊殺敵,當心了些,莫要丟了性命!」

    察覺到這人目光看去,那持槍身影也不停留,只是落下了一言,又撥動著手中槍影,便殺到了另一群戰團當中,隨後痛呼慘叫聲不斷地傳來,但都只是嚷了一聲後,便再也沒了聲息…

    「殺啊!」

    「殺光這些雜碎!」

    「擋住!都給老子擋住!」

    ……

    而在四周,各種喊殺聲、吶喊聲、嘶吼痛呼聲此起彼伏,不斷地落入這人的耳中,這些聲音匯聚在一起,便成了戰場之上獨有的聲音,也讓這人登時回神過來,此時才幡然醒悟地想起自己是身處於何處,肩上還有怎樣的重任…

    「絕不能輸了!」

    沉聲吐了一句,目光又落在不遠處的地上,瞧著那昨日還與自己有說有笑的身影,此時卻已是不在,這人喉間便覺有些哽咽,有些話便難以出口,索性也不去開口說出,只是緊了緊手中的兵器,這又撲向了最近的一名敵軍。

    ……

    如此一幕到處都在發生,每一次眨眼地功夫都有不計其數的士卒倒下,可兩軍將士都已是殺紅了眼,哪怕天色已然昏暗無法視物,但凡是有人靠近了自己所在,問也不問就是一刀過去,如是覺著不對才會停手轉向別處。

    天秦兵馬倒是好說,他們人數本就不及叛軍眾多,此時就算天色昏暗,身邊之人多半也是叛軍人馬,倒是少有與同袍動手之人。但叛軍人多,又是遠道而來,這交戰一日本就疲憊,就算有著四軍壓陣,此時也只能與天秦兵馬打得難捨難分,何況還有天色打著掩護,叛軍士卒也不敢胡亂行動,唯恐深陷敵營,所以兩軍就是全軍盡出,這一時之間也難以看出高低,更別說要分出勝負。

    「如此下去可不是辦法…」

    望著場中情形,已是隱約覺著有些不對,心知將士疲憊定然無法再舉火夜戰,這就有將領來到楚天揚身邊進言道:「楚帥,天色已暗,今日怕是無法分出勝負,不若暫且鳴金收兵,等擇日再戰?」

    「鳴金收兵…」


    聞聲便是一陣低吟,楚天揚心中也在思索著這個問題,只是這一日下來都已是打到了如此地步,說不定再堅持片刻天秦兵馬就要潰敗,若是現在鳴金收兵的話,豈不是錯失了良機,那些死去將士的性命也會因此付諸東流。

    「楚帥!」

    但不等楚天揚心中拿定主意,又有一名將領出言勸道:「楚帥,朝廷兵馬不及我軍勢大,若是如此夜戰下去,難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楚帥可是將四軍都派了出去,要是有個什麼閃失的話,我軍對上朝廷兵馬可就少有一個殺招,末將只怕到時候形勢會對我軍大為不利!」

    「王將軍此言有理!」

    那將領說完,便有人跟著認同附和說道:「朝廷兵馬與我軍大戰一日,仍是不見有所敗象,想要分出勝負,今夜怕是不行了…」

    說完頓了頓,這將領看了一眼周圍舉起的火光,這又略帶擔憂地說道:「何況此時夜色已深,末將唯恐朝廷會有什麼陰謀詭計,要是朝廷一直在旁埋伏著兵馬,現在又趁勢殺出,直取楚帥而來,我軍定會因此大亂啊!」

    這人說完,便再不見有人跳出來說話,而楚天揚聽得幾人之言,卻是沉吟不語起來,久久也不見回應。

    「你們所說這些,本帥又何嘗不知?」

    直到良久之後,這才聽著楚天揚悠悠地說道:「那天秦新帥也不知是何許人也,本帥對其手段一無所知,自然是要提防著他一二,以免著了他的算計…」

    「只是我天昊大軍已是殺至此處,說不定片刻之後就能分出勝負來,若是本帥現在下令撤軍,朝廷兵馬便可得來喘息之機,要是他們退守蘭州城中,等本帥來日想要再敗朝廷兵馬,可是就沒這麼容易了!」

    見此,一員將領則是勸道:「能夠一舉擊敗朝廷兵馬自然是最好不過,只是這戰場之上還是當以小心穩重為上,末將認為楚帥要破朝廷兵馬不過易如反掌,今日就算撤軍也不過是讓朝廷兵馬苟延殘喘而已,楚帥可是沒有冒這個險的必要!」

    「嗯…」

    話說到此處,楚天揚也是微微頷首認同,自己盡起數十萬大軍南下,便是想要一舉攻入長安,而朝廷方面自從那沐武領兵以來,除了有稍稍阻慢自己大軍前行的腳步之外,便再也沒有其他大的作為,顯然以朝廷現在的兵力是不足以來與自己分庭抗禮,就算此次城外大戰,也只是以攻為守之策而已。

    「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本帥也不好不採納你們的建議…」

    終是拿定了主意,便聽楚天揚揚聲說道:「我大軍疲憊數日,今日又與朝廷兵馬鏖戰至此,想必已是累極,爾等這就去鳴金收兵,名玄武衛斷後,切不可被朝廷兵馬趁勢追擊!」

    「末將遵令!」

    應了一聲,幾員將領這就退下,而楚天揚的目光也從戰場之上轉移,竟是落到了遠處…

    其實今日勝與不勝,對楚天揚來說並不重要,他自信以他的領兵的本事,想要打敗朝廷兵馬便是輕而易舉,自是不用急於今日,但他今日想要殺的人卻沒有留在此處,反而還安然無恙地逃到了後方,這才是讓楚天揚心中深感惋惜之事。也是因為白日裡與女兒又起了爭執,楚天揚一般也不會想起那破壞自己與女兒關係之人,但在見到唐北鴻一頓沖陣之後,楚天揚心中大為不悅,便因此起了殺機。

    「唐北鴻?哼!」

    怒哼一聲,直讓身周親衛紛紛垂首低頭不敢看來,楚天揚對此視若未見,只是低聲念道:「今日就暫且饒你性命,等到來日蘭州城破,我再殺你祭旗!」

    罵聲間,遠處也是傳來了金鳴之聲,場中無數將士聽聞,這才紛紛鬆了一口大氣,於是又在自家將軍的組織之下有條不紊的向後撤軍退去,留下不知所以的天秦兵馬還在戰場之中駐足怔然,有不少將士想要追殺上前也被眾人紛紛攔下,唯恐這是叛軍的以退為進,不敢叫同袍以身犯險。

    「楚賊…他這是…退兵了!?」

    而戰場的另一方,那天秦元帥伸頭望著似潮水一般退去的叛軍,面上滿是不信之色,但事實已是擺在了眼前,叛軍兵馬也未做出其他的舉動,天秦元帥這才相信了自己所看見的一切。

    「看來定是如此了!」

    對於叛軍退兵的一幕,天秦元帥身旁也有不少將領看得真切,此時眼看著叛軍退去不再殺來,他們也自然不用再打下去,於是眾人紛紛露出大喜之色,這就也開始下令收兵,不讓麾下將士去追殺叛軍,不再徒增傷亡。

    「太好了!」

    「叛軍終於退兵了!」

    「今日這場是我們勝了!」

    「天子庇佑!天秦庇佑!」

    ……

    戰場之上,無數天秦將士紛紛狂呼狂歡,不少人更是擁抱著身旁的袍澤喜極而泣,手刃幾條叛軍性命的漢子竟然在此刻落淚,只為慶幸著自己戰後得生。

    「楚天揚…」

    望著叛軍退去的方向,仍有不少將士心存狐疑,但聞沐欽沉吟一聲,這又自問道:「那楚賊到底打的什麼主意?此時退兵可不是明智之舉…難道他肯捨得近在眼前的勝利不要!?」

    聽得自家將軍疑惑,便有親衛近前過來答道:「將軍,或許是楚賊不敢與我等夜戰,這才退了兵…」

    「是啊!將軍,這一場不論如何都是我軍勝了,雖然只是慘勝,但對於我軍士氣來說也是極大的激勵!」

    「我們能夠擊退叛軍一次,便能有第二次!」

    「只要他叛軍還敢來,俺就讓他再知道知道我大刀的厲害!」

    ……

    身旁將士一人一語的說著,但沐欽對此卻是一點也聽不進去,他目光只是落在了遠處,也不知在看著什麼,一副若有所思地神色…

    ……

    「唐將軍,叛軍退兵了!」

    指著遠處喜呼了一聲,沐顏回首笑靨看來,在黑夜之中竟是顯得十分亮眼,也在此刻照亮了什麼…

    見此不由得有些痴迷,唐北鴻一下看得入了神,等到身邊響起了部下的狂呼聲,這才將他從走神當中喚醒過來,再看向沐顏之時,卻發現沐顏又回過了頭去,並未再看著自己。

    於是打馬上前,與沐顏所乘之馬平著馬頭,唐北鴻也放眼望了過去,果真見到了叛軍退兵的一幕,此時已是遠離了戰場,卻仍是不見叛軍有所放鬆,就是在黑夜之中還依稀可見有不少叛軍正朝著天秦兵馬這便看來,顯然是在提防著朝廷的兵馬。

    「叛軍這就退了?」

    似是不敢相信親眼所見,但事實擺在眼前,唐北鴻左右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去多想,只是見著叛軍退去的陣勢,絲毫不曾亂了陣腳,其心中不禁生出了些許感慨,這便嘆道:「楚賊那廝雖然犯上作亂,但不得不說,他領兵治軍還是頗有一套方法,否則也不能練出那四支強兵來…」

    「哼!雕蟲小技…」

    聽著唐北鴻當著自己的面竟是讚揚起了自己沐家的仇人,沐顏面上喜色頓時消褪不見,便嗤鼻吐道:「要說世上最厲害的,當是我爺爺才是,我爺爺可是天秦的戰神威國公!當年他老人家還在世之時,叛軍就被我爺爺打得落花流水,就是楚天揚那老賊也不是我爺爺的對手,就算現在我爺爺已經不在了,但我父親繼承了爺爺的本事,若是讓我父親為帥的話,也一定不比楚天揚那老賊要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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