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蘇祁潤頓了頓,看看有點不知所措的江淮,又看看地上捂著臉嚎叫的李成安,他抬了抬帽子,感覺有點怪怪的。
等到江淮終於反應過來,他輕咳一聲,連忙把地上的李成安扶起來,「沒事吧!」
&叔——」李成安拍掉衣服上的灰,看著江淮,滿臉幽怨。
江淮沒搭理他,等到心情稍微平復了一點,轉過身看向蘇祁潤,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運動服,頭上戴著棒球帽,江淮的目光不由在小孩的腰上多停了幾秒,然後不著痕跡的移開,又看了看他身後的珠寶店,憋了一會兒,問出的話卻很沒營養,「祁潤怎麼在這兒?」
蘇祁潤站在台階上,踮了踮後腳跟,勉強和江淮的視線持平,對上江淮溫潤的面容,鬼使神差的,蘇祁潤吐出一句:「五爺爺瘦下來的樣子很帥!」
江淮心跳一滯,面不改色,不要臉的追問,「是嗎?」
&本來有些慌亂的蘇祁潤張了張嘴,看著江淮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聽爺爺說江老爺子年輕的時候長得挺耐看的,江淮大概是遺傳到了這方面的優點。
大拇指搓了搓食指和中指,江淮勾起唇角,顯然心情愉悅。
往往這個時候,就會有人來煞風景。
李成安看一眼江淮,又看一眼蘇祁潤,莫名的有種怪怪的感覺,他開口問道:「五叔,這是哪家的孩子?」
江淮面容一僵,慢慢的扭過頭,「嗯,這是少文的同學蘇祁潤。」
李成安摸了摸腦袋,總覺得自家五叔的神情怪怪的,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他了。他咧開嘴,衝著蘇祁潤笑了笑,說道:「祁潤你好,我是李成安——」
說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李成安整張臉塌了下來,「五叔,我得回去了,我今天就請了半天假。」他這些日子在基層的崗位上學到了很多,突然覺得生活充實了不少。
同事們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喜歡他的人對他是發自真心的友善,不喜歡他的人雖然對他沒有好臉色,但起碼不會有惡意。你幫助了別人,他會拉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道謝,恨不得把好話說盡——他們從來都不會缺少讚美你的詞。這種感覺很新奇,李成安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工作對於他來說,突然充滿了樂趣。
今天是老頭子的生日,李成安想了很久,最後被同事一句『父子哪有隔夜仇』給說服了。他請了半天假,回了市區,琢磨了一會兒,正打算給老頭子買一件生日禮物,沒想到剛進商場就碰上了李秉龍和向芸。
想到這裡,李成安覺得心裡哇涼哇涼的。他不免在想,他不在家這麼多天,李秉龍和向芸搞到了一起,老頭子那麼精明,他難道看不出來?這麼一想,李成安心裡越來越難受。
李成安此刻尤為懦弱,他下意識的選擇了逃避,他一點也不想待在這兒。他要回衡州區,警察局裡看守大門的老李最能安慰人了!
江淮眼神一暗,他遲疑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那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李成安點了點頭,轉過身。
&等!」江淮開口又叫住了李成安。
&麼?」李成安回過頭,面帶疑惑。
江淮皺起眉頭,張了張嘴,又閉上。
&麼了五叔?」李成安不解。
江淮輕嘆一聲,終於還是開口說道:「成安,如果有機會,我是說如果,」他抓了抓頭髮,「做一下dna親子鑑定。」
&李成安指著自己,瞪著眼睛,不明所以。但是心裡突然有些慌亂。
&和你爸,或者,李秉龍和你爸。」重要的在後面一句。剛才見到李秉龍的第一眼,江淮看見了很多東西,比如雙親俱全,比如他下面還有一個兄弟……
正七品按察使,掌幽冥劍,負責記錄陰陽兩界人鬼善行義舉,作為今生來世添福增祿憑證,最直觀的權限就是可以憑藉面相觀人生平。
江淮也沒想到他昨天才晉升的官職,今天就用上了。
如果他沒有記錯,李秉龍是獨生子,哪兒來的兄弟,更何況他父親在他小的時候為了救李成安的父親李長治殉職了,又怎麼談得上雙親俱全!
再一想到李長治對李秉龍的態度,江淮覺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真相。
李成安哭喪著臉,像是想到了什麼,強行扯出一抹笑,繃緊的神經被晴天霹靂壓斷,渾身卻止不住的顫抖,他知道江淮要是沒有把握,絕對不可能說這樣的話,他顫著牙,「五叔,你是不是看我今天倒霉,趕上來找事情,讓我不自在?」
江淮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了,」李成安抹了一把臉,通紅的眼睛裡泛著水光,他搖了搖頭,「五叔,我先回去了。」說完,不等江淮回話,搖搖晃晃的走了。
蘇祁潤有些摸不著頭腦,還沒適應這突變的氛圍。他看了看李成安的背影,雖然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著李成安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側過臉問江淮,「我們要跟上去嗎?」
江淮搖了搖頭,手指一動,在李成安身上留下一道神念,「讓他靜一靜吧!」
逃避和隱瞞總不是長久之計。江淮覺得自己有些殘忍,但是他不後悔。李成安已經二十二了,要是放在古代,底下的孩子都能排著隊跑了。江淮覺得李成安骨子裡不壞,掰的過來,他只是缺少成長的機會。
李成安漸漸消失在人群之中,江淮扭過頭看向蘇祁潤,正想開口說話,突然拐角處衝出來一個裹著白色面巾的白人女子,她橫衝直撞,推到了好幾個行人,操著一口不太標準的普通話,焦急的大喊著:「快——讓開——」
江淮往旁邊一站,給白人女人讓出來一條路。
隨即挑了挑眉,因為他看見了女人身後五六個絡腮鬍男人,他們用著更快的速度追了過來,目標顯然是剛才從他身邊跑過去的白人女人。江淮覺得他大概是看見了電視劇里才有的富家女出逃,家裡人派了保鏢來抓她的故事場面。只是不知道這個女人是逃婚的,還是各種緣由的離家出走。
果不其然,白衣女人還沒有跑出去多遠,就被身後的絡腮鬍給追上了。
接下來的場景讓江淮的臉色一變。
這群絡腮鬍一把將白人女人按倒在地,其中一個嘰里咕嚕的指著滿臉驚恐的白人女人說了一通,看著他怒不可竭的面容,江淮莫名直覺他沒說什麼好話。最後,這人居然一腳踢在女人的肚子上。
原本圍觀的路人也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了,聯想到去年四月份,一家連鎖酒店裡一位女性住客遭遇陌生男子拖拽挾持的事件,人群里當即就有幾個男人站了出來。
看見有人出頭,幾個絡腮鬍當即瞪著眼睛,環視四周,手臂上的肌肉暴起,頓時就有人起了退怯的心思。
被按在地上的白衣女人卻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她撕心裂肺的喊道:「求求你們,救救我,我會被他們殺死的唔——」
當即就有人捂住了白衣女人的嘴。他們抬起不斷掙扎的白衣女人,想要把她塞進不知道什麼時候開過來的黑色轎車裡。
在場的人頓時站不住了,也不知道誰喊了一句:「我報警了!」
在場的絡腮鬍當即一愣,頓時加快了速度。江淮三兩步的沖了上去,一把抓住一個絡腮鬍的手,趁著他回頭的機會,一拳抵在絡腮鬍的腰腹上。
江淮的拳頭山覆上了一層薄薄的靈力,這一拳下去,絡腮鬍捂著肚子跪了下去,臉上是痛苦不堪的紫紅色。
事情發生的太過於突然,絡腮鬍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江淮已經利落的再次解決掉一個。
有了江淮這隻出頭鳥,剛才站出來的幾個男人頓時也有了底氣,紛紛挽起袖子沖了過來,一大群人三兩下的功夫就把在場的六個絡腮鬍壓在了地上全部控制了起來,就連轎車裡的人都被拖了出來。
白人女人已經被人扶了起來,她捂著眼睛,泣不成聲,衝著現場的人不停的鞠躬:「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救了我,華國人都是好人,謝謝你們——」
幾個年輕的小伙子摸了摸頭,笑的有些羞澀,手忙腳亂的說道:「沒有沒有,只是舉手之勞而已!」說著,看著地面上不停嘰里咕嚕破口大罵的絡腮鬍,狠狠的踹了兩腳。
另一個年輕的女人抽出紙巾,給白人女人擦著眼淚,心疼的問道:「他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抓你!」
白人女人哭的更凶了,她磕磕絆絆的說道:「他們,他們是我的哥哥,他們要把我帶回土耳其,殺掉我,他們要榮譽謀殺我——」
從白人女子斷斷續續的敘述之中,江淮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只是因為這名女子訂婚前和自己的男友交往過於親密,她的幾個胞兄認為她的這種行為使得家族受人非議,感到喪失了榮譽,在人前抬不起頭,因而決定殺死她挽救家族聲譽。她的母親知道了胞兄的計劃之後,幫助她逃到了華國,沒想到她的胞兄居然會不依不饒,追了過來。
在場的人頓時一陣譁然,紛紛搖頭,顯然是不相信這個世上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對上蘇祁潤同樣不解的神情,江淮嘆了口氣,說道:「事情應該是真的。」
他開始組織語言,「土耳其百分之九十的人口信奉穆斯林。而榮譽謀殺,也被稱作榮譽處決,大多出現在信奉伊斯蘭教的國家,是指那些確實背棄或者被懷疑背棄伊斯蘭教貞節觀的男女遭到家人或族人無情殺戮的現象,包括失貞和生活不檢點,常見的情況有被強姦,被懷疑通姦,打扮時髦舉止輕浮,拒絕被指定的婚姻,想要離婚等。
如果出現了這種情況,家人可以依據教規對他們處以死刑。而執行這樣刑罰的人不但沒罪過,反而是在維護宗教的榮譽,所以被稱為榮譽謀殺。即便是現在,在很多國家的法律中,明文規定榮譽謀殺的罪行明顯輕於普通的謀殺,法院也會更加偏袒榮譽謀殺的兇手。而榮譽謀殺的手段也非常殘忍,包括槍擊、石砸、焚燒、活埋、窒息、刀刺等。」
他想起了一件事情:「2013的時候,土耳其破獲了一起人倫慘案,一名16歲的土耳其少女在神秘失蹤40天後,屍體在自家雞舍底下被發現。驗屍結果顯示,她沒有任何外傷或中毒現象,她顯然是在意識清楚時慘遭活埋後窒息而亡。令人不寒而慄的是,下此毒手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親生父親。而後者的殺人動機只是由於不滿女兒與男友約會,令家族蒙羞。」
江淮的話一說完,四周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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