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越聽到梧謠的問題,心裡咯噔一下。
他知道造高達的不是自己,陳信也知道,正教的上層也知道。
可梧謠卻不一定知道!
如果自己把真相告訴她,豈不是直接亮明了自己臥底的身份?
「我只不過是提領機造房,做了些我該做的事情而已。機造房是一把刀,你要怪,不應該怪刀,而應該怪持刀的人。」
「給魔教做刀,先生覺得自己沒有錯?」
魔教?
呵呵。
江越心裡有些想笑。
你是真不知道,你的身份是怎麼被絕聖門發現的嗎?
根據林霖告知他的情況,在雷劫的前幾天,涉及審問事項的人中突然開始流傳一個消息:心明真人有家室,甚至還有個女兒。
而這件事情在以往從來沒有半點情報,恐怕連絕大多數的正教高層都不知道。
這個消息是怎麼傳開的?
沒有人知道。
最開始,連絕聖門都沒把它當一回事,但連續幾天的審問沒有問出任何消息之後,開始有人提議要不就用這個消息來試探試探心明,畢竟即使消息是假的,對絕聖門來說也沒有任何損失。
於是第二天,這個消息被擺在了心明真人面前。
他聽到以後,罕見地沉默了良久。
然後,雷劫便來了。
他死後,林深發動了大量關係,根據七零八碎的線索推測出母女二人的所在,這才有了後面的事情。
說新教是魔教?
在這件事情里,誰才是真正的魔教?
「不必多說了。今日之事決不可為,姑娘請回吧。」
梧謠的眼神越發冷冽,她再次倒滿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先生害怕了?」
「我不害怕,我只是惋惜。」
到底是什麼樣的世道,才會把這個看上去一塵不染的女子逼成這樣?
「不,先生怕了。先生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吧?」
江越反正石桌上的手陡然僵住。
他萬萬沒有想到,正教居然會把自己的身份透露給她!
如果,梧謠對正教不是那麼忠心;
如果,她知道了父親身死的真相。
那么正教如何收場?
他們不怕梧謠向絕聖門泄漏自己的身份嗎?
巨大的危機感席捲而來,江越甚至覺得自己有些窒息。
「陳信告訴你的?」
梧謠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她的手指輕輕搭在杯盞之上,裡面已經再次倒滿了酒。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我在絕聖門的目的是什麼?」
「說了。」
「那你還覺得我跟你父親的死有關?那只是個意外!」
梧謠再次端起酒杯。
「我不相信意外,這一切事情,都因你而起。江先生,如果沒有高達機甲的話,我的父親會死嗎?」
你的父親確實不會死,但死的就是林霖,是其他的絕聖門人。
他們就沒有父母子女,沒有親人嗎?
是不是有點太雙標了?
「姑娘,我能理解你的喪父之痛,但你這麼說是不公平的。誰都有親人,此事追根溯源,其實是清正山先挑起爭端,你要怪,也只能怪到他們頭上。」
梧謠仰起頭,纖瘦的脖頸拉出一個動人心魄的弧度,杯中酒再次入喉。
「討伐魔教,何罪之有?若不是我本領微弱,此時便不是坐在此處與你對飲,而是踩著林深的頭顱痛飲了。」
這人瘋了。
江越暗暗有些膽寒,如果有朝一日真的讓她有了斷人生死的能力,那她會做出什麼樣駭人聽聞的事情來?
江越很想就此和盤托出清正山一事的真相,但此刻卻不得不繼續隱瞞。
梧謠的情緒極不穩定,如果讓她知道自己的仇恨其實放錯了地方,那麼換來的只有更深刻,更激烈的仇恨。
「多說無益,我們的處事方式有所不同。但今日陳信想要你做的事情,我是不會答應的。不如我們換個方式?你提要求,我提條件。」
梧謠的眼神忽地一亮,但很快便黯淡下去。
「我說了,你就能答應?」
「不一定,但你可以先說說看。」
「我想報仇。」
「我幫不了你。」
「我要你教我。」
「我教的都是沒用的東西。」
「……我很有用。我的要求不高,我知道你能進入典籍庫,我只需要你將我想學的功法帶出來,然後交給我,其餘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這對江越來說倒是不難。
但真的要答應她嗎?
能力有時候並不是一種優勢,而是負擔。
按照現在的趨勢,等她的能力越來越強時,她復仇的心也會越來越沉重。
這不是在幫她,而是在推著她走向毀滅。
「做不到,換一個吧。比如如果你想離開絕聖門,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或者你想為你和你母親的生活做些打算,我也可以答應你。但是你想要學武、想要修煉,對不起,我不能幫你。」
「為什麼?」
「我不能看著你去死。」
梧謠推開酒杯,提起酒罈喝下一大口,酒液順著她的嘴角流下,又流向胸口,浸濕了紗衣下雪白的褻衣。
她突兀地露出笑容。
媚眼如絲。
「先生,不試試的話,你怎麼知道我會死?我也很厲害的。」
江越看到這一幕,非但沒有覺得香艷,反而憑空生出一股悲涼。
她已經將自己的生命,視作隨時可以拋棄的東西了吧?
可她打算為之付出生命的東西,不過是虛假的幻象。
「以後有一天,你會發現你現在的選擇是錯的。」
「很多事情,別人說了不算,必須自己去看。」
「我可以幫你,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無論你是要學武、還是修道,亦或是走儒家、佛家的神通路子,但你必須答應我,三年之內,絕對不能對絕聖門出手。」
「如果你忍不住,我會幫你忍住。」
梧謠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容。
「謝謝你,江先生。天晚了,該休息了。」
說罷,她放下手裡的酒罈,起身向江越的臥房走去。
「等一下!你不回家?」
梧謠嫣然一笑。
「江先生,我答應了陳信,今晚一定是要睡在這裡的。若是先生不願意,便到偏房去睡吧。」
江越搖了搖頭。
怎麼他遇到的女人都沒把自己當外人啊?
先是動不動就跑到自己房間收拾屋子的林霖,現在又來了一個白給的梧謠。
算了,偏房就偏房吧。
還好昨天剛剛讓內務處送來了寢具,要不然在這個氣溫逐漸降低的秋夜,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熬過去。
他推開房門,正打算點亮燈火,突然聽到身後梧謠的聲音。
「江先生,今天晚上,我不會鎖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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