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江越來到機造房,打算先去看看亞卡劍項目的進展。
刺殺事件發生後,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反水,但這一個項目,他還是不希望出太大岔子。
這不是為了正教,而是為了自己。
他需要更充足的時間來安排好接下來的一切,也需要短期內將正教的信任度儘可能地向上提升,給自己留下軟著陸的餘地。
李明初因為再次受傷此時還在醫館中修養,但亞卡劍項目組完全沒有江越預料的那種混亂的景象。
按道理來說,項目一把手出了事情,整個項目組的工作就應該立刻陷入停滯才對。
但亞卡劍項目組與其他的項目不同,這一幫子新兵,他們根本就從來沒有過一把手!
這完全是一個去中心化的組織好嘛!
好傢夥,區塊鏈理念居然在這個中古時代提前落實了。
正教的上級在下達那種離譜命令的時候,恐怕也是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
這樣的項目組成形式,讓他想起了前世里一個非常出名的通信公司的非常出名的策略。
村自為戰、各自為戰,外圍包圍核心,農村包圍城市。
各個基層組織自主決策,總公司只負責提供資源和技術支持。
豈不是跟現在的亞卡劍項目組一模一樣?
每一個項目組成員都各自負責自己的研發方向,如果有做不到的事情,就拿到平台部和製造部去解決。
江越敏銳地意識到,在自己看來極其不可理喻的策略,如果放到一個本身自控力和執行力都極強的組織當中,也許真的會產生某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很顯然,機造房就是這樣一個組織。
對於李明初的再次負傷,議論是不可能沒有的,江越在項目組裡找了個隱蔽的位置,偷聽幾個成員的談話。
「……我聽說,這次初哥受傷,似乎是跟江先生有關係?」
「說是這樣說的,不過具體情況還不清楚。」
「有什麼不清楚的?七報堂那邊消息都傳開了,江先生陪初哥去雲山劍廬考察,結果遇上了刺殺,少公主和初哥都栽了,最後還是江先生救的場。」
「江先生救的場?他可沒有修為啊!少公主都拿不下的刺客,江先生拿下了?」
「呸,你以後可別說這種外行的話了,簡直丟人現眼!江先生是什麼人,他有什麼手段,你也配猜?再說這又不是第一次了,我可聽說,除了這次之外,江先生還救了少公主兩次……」
「難怪!少公主這下怕是對江先生死心塌地了。」
「早就死心塌地了,你怎麼好像還很驚訝啊,這事我說給我家狗聽它都懶得叫兩聲。」
「……我這不是不愛打聽這些八卦嘛!來,你具體說說……」
「你這叫不愛聽?不愛聽那我就不說了。」
「愛聽,愛聽!哎,不對啊,咱們一開始聊的不是初哥嗎?」
「好像也是,等散了班,咱們一起去醫館看看他。」
「那你們先去,我得晚一點,先去製造部那邊取點東西。」
「你的原型造出來了?」
「造出來個雞兒,我造的根本就不是劍,算了,到時候看了你們就知道了……」
江越聽了半天,這些工匠不僅沒有一點紀律渙散摸魚偷懶的跡象,反而顯得生氣勃勃,看來自己因為這次刺殺事件,在絕聖門的威望又上了一個台階。
不過老是說自己跟林霖的八卦算哪門子事?
他咳嗽了一聲,走到幾人面前。
匠人們一臉尷尬地看著他,一名膽大的匠人開口說道:
「江先生,我們就是聊個樂子,您可千萬別介意…..」
要是換做是傳統的機造工坊,這樣妄議領班的八卦,恐怕就算不當場趕出門去,也要大肆懲戒一番,但眾人都已經摸清了江越的脾氣,現在到沒有懼怕的意思。
上次有人因為一點研究方向的事情跟李明初當面大吵,事後尚且沒被懲罰,他們只是聊了一些人盡皆知的事情,總不至於江先生比李明初還要小心眼吧。
果然,江越只是點了點頭,便略過了這個話題。
「明初不在,你們的研發工作還順利嗎?」
匠人趕緊回答道:
「回江先生,咱們本來就是各自為戰,到不會因為李哥不在受什麼影響,不過大家都挺擔心他的身體,打算今天早點散班過去看看。」
江越讚許地看著那名匠人,露出了一個微笑。
「明初是項目組組長,現在負了傷,於情於理你們都應該儘快去探望,否則他心裡不好受。我看也別早點散班了,現在就去吧,手頭的事情先放一放。」
工匠們感激地站起身,紛紛向江越致謝。
同門之誼誰都有,但真說上司能為手下考慮到這種程度的,還真沒見過。
要探望,什麼時候不能去,可為了探望同僚把手裡的工作事務聽了,這就是另一番意義了。
江先生,仁義!
儒家說「人傷否,不問馬」,江先生雖然不是儒家人,但他的處事方式卻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又與幾名匠人閒聊了幾句,江越便讓他們趕緊組織起來去探望李明初,自己則打算順路去看看梧謠。
倒不是要告訴她真相,只是自從陳信說了正教要處理她之後,自己的心裡總有那麼一絲不忍,想要去看看她的狀態。
她畢竟是個可憐人,平白無故要受到這種待遇,自己心裡還是有那麼一絲愧疚的。
哪怕她已經給自己帶來了這麼多的麻煩,但那也只是因為她蠢,並不是因為她壞。
對壞人,江越的容忍度極低,但是對蠢人,他還是比較寬容的。
來到平台部,梧謠果然在她自己的書房坐著,但她的表情讓江越有些陌生。
不再是一貫的外熱內冷永遠一副波瀾不驚的微笑,而是呈現在表面的極度的煩躁和憤怒。
這是怎麼了?正教那邊,已經開始動手了?
江越看了一眼眉頭緊皺的梧謠,又環顧了一眼書房。
地上扔滿了雜亂的書頁,書桌上墨汁撒得到處都是,幾張皺巴巴的宣紙被揉成一團扔在桌面上。
甚至還有一頁被墨汁浸透的碎紙粘在了梧謠的衣袖上,而她自己卻渾然不覺。
放到之前的她身上,這種情況簡直難以想像。
江越輕輕敲了下開著的門,梧謠猛地抬頭,看到是江越以後,才深吸了一口氣,強行換上一個笑臉。
但是這個笑,比哭好看不到哪裡去。
「江先生,聽說你在遮雲山遇襲,本來應該去慰問的,但此間事情繁雜,今天還沒有抽出時間。」
梧謠這短短的幾句話停頓了數次,似乎是在壓抑心中的戾氣,明明是溫和的句子,但聽起來卻有些咬牙切齒。
江越皺了皺眉頭,沒有跟她寒暄,而是直接開口問道:
「你狀態不對,自己沒感覺嗎?」
梧謠緊緊攥住拳頭,然後又陡然鬆開,雙手撐到桌面上,一字一頓地回答道:
「先生不用擔心,我能處理。」
「你能處理?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惹出事來。」
江越不屑地笑了笑。
梧謠的瞳孔陡然一縮,看向江越眼神甚至顯露出幾分殺意。
片刻之後,她似乎是壓下了心中的暴躁,才開口回到道:
「我在嘗試學習一門神通,這是神通的副作用,沒有辦法,但很快會過去的。」
「什麼神通?哪來的?」
江越問道。
「季常咒,偶然從別人手裡得到的。你放心,我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找林深麻煩的,我修為還不夠,不想送死。現在,能不能讓我一個人待著?」
江越凝視著她的眼神,半晌之後,沉默地退出了書房。
季常咒他是知道的,算不得什麼特別艱深的神通,甚至山下書店中都有相關的法門出售,聽說有些大耍兒會故意用季常咒來激怒別人,碰瓷訛錢。
這神通的作用只是輔助,雖然會讓人心火旺盛,卻不足以改變已經做好的決定。
梧謠明知自己修為尚淺,的確不可能因為短時間的暴躁情緒就失了智地要去林深那邊送人頭。
除非她能恰好在這個時間點上,實力獲得大幅提升。
可能嗎?
哪怕是心明那種歪門邪道,要提升實力也不是一日之功。
至少得一天一日,持續好幾年呢。
江越沒有細想,轉身離開書房,順手關上了門。
正教的人會處理她的,自己就不要瞎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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