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仙歌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去找江越幫忙,畢竟對方之前跟自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不想多管自己女兒的事情,但聽到梧謠屋裡的響動之後,還是下了決心。
為了這個女兒,她連自己的身體都可以出賣,又何須顧忌一點面子呢?
梧謠雖然表面上冷漠,但其實心裡是信任江先生的,否則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讓她去找江越幫忙。
只不過,那個江先生早就已經心有所屬了,女兒的追求,其實註定是不會有結果的吧?
更何況,他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
江越是絕聖門人,而梧謠嚴格來說,卻是新教中人,還與絕聖門有著殺父之仇。
真的要在一起,談何容易?
除非梧謠哪一天真的能徹底拋下仇恨。
梧仙歌一邊快步走向江越的住處,一邊在心裡盤算要怎樣說服江越來幫這個忙。
打感情牌嗎?根本就沒有感情,怎麼打?
出賣色相?
別說自己已經三十七歲年老色衰,就算自己正當妙齡,恐怕江越都不會多看一眼。
那絕聖門的少公主,年輕貌美,還是境界高得嚇人的修行中人,江越怎麼可能把心思從她身上移開?
拿東西交換嗎?
可自己又有什麼東西可以交換呢?
路途本就沒有多遠,她還沒有想清楚,就已經到了江越的門前,站在門口猶豫了幾秒鐘,她果斷地敲響了院門。
來不及了,女兒那邊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萬一在她猶豫的這段時間裡出了什麼狀況,她恐怕真的要內疚一輩子。
院門輕輕打開,江越的臉出現在他眼前,臉上帶著一絲驚訝的神色,但很快又重歸平靜。
「如果是為了梧謠的事情來的,那我勸你還是不要來找我了。」
江越看了一眼梧仙歌,作勢要關門。
梧仙歌連忙上前一步,用手卡住門,硬生生地擠了進去。
「江先生!求求你,讓我說幾句話!」
江越看著她焦急的神色,又看了一眼她臉頰上的淚痕,終於嘆了口氣,把梧仙歌讓進了院裡。
關上門以後,江越問道:
「怎麼回事?說來聽聽吧。」
梧仙歌連忙開口:
「江先生,今天阿謠一回來我就覺得她不對勁,似乎是遇到了什麼事情,情緒極為暴躁,我看她似乎是想要替他父親報仇,問了她幾句,她告訴我讓我來找你…….」
找我?
江越愣了一愣。
怎麼回事,惹麻煩沒夠是嗎?
是你自己要去修煉季常咒,明知道自己有復仇的執念,還要去修煉這種本身就會調動心中情緒的神通,那不是自找的嗎?
但是暴躁是一回事,會不會真的付出實踐又是另一回事了。
江越離開機造房之前仔細確認過梧謠的狀態,那種狀態並不是要赴死的人所能呈現出來的。
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是一種,無能狂怒?
心裡有憤怒,卻因為自己的實力不足而無法做任何事情,於是開始痛恨自己,痛恨身邊的一切。
同時,理智又控制著自己的行動,讓自己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來。
這種狀態看著可怕,實際上危害並不大。
就像前世里那些混混約架,嘴上說得比誰都狠,對罵時的怒氣也是真真切切的,可是要是真的把刀發到他們手上,沒有一個敢真的動手。
時候被人嘲笑了,還要對嘲笑者演一出同樣的劇情。
只有未經世事的小孩子才會因為一時的憤怒出手傷人而完全不顧後果,要不怎麼說道上混的都怕初中生呢?
梧謠在歌樓中長大,心智相比同齡人遠遠要成熟得多,除了蠢了一點以外,甚至有時候連江越都覺得自己活了兩世,也只能勉強跟她打個平手。
這樣的人,是干不出來飛蛾撲火的事情的。
相反,她總是按照自以為多麼高深的策略行事,想要一點一點為自己創造復仇的條件。
想清楚這一點,江越淡然開口道:
「不用擔心,她跟我說過了,只是在修煉某一種神通,這種神通的效果就是會讓人情緒暴躁,但持續的時間不會太長,等她睡一覺,過了今天就好了。」
聽到江越的話,梧仙歌稍稍放下了心,繼續說道:
「江先生,阿謠也是這麼說的,但是我看她的狀態不對,而且把自己關進屋裡後,裡面還一直傳來乒桌球乓的聲音,像是在砸東西,要不然,先生還是跟我去看看?」
砸東西?
砸東西有什麼不正常的,這也是一種發泄的手段,江越還去過那種專門供人打砸的發泄屋呢。
「氣急了摔東西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看著她便好,這點小事有什麼可擔心的?」
「不是小事!江先生,阿謠她從來沒有這樣過的……」
江越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坐到了石凳上。
「我不是說了嗎?這是修煉神通的副作用,一晚上之後就會消退。再說,如果她真的想要做什麼,你都攔不住,難道我還攔得住嗎?」
梧仙歌不敢坐下,只好微微彎下身子靠近江越,這一彎之下,胸口的風情展露無遺,江越連忙移開了視線。
這女人,還真是天生媚骨,哪怕只是無意的動作,都透露出幾分挑逗的意思。
如果換一個雛兒,恐怕就要順著她的意思做了。
「江先生,求求你,我真的覺得不對勁。這整個絕聖門中,阿謠信得過的人只有我和先生,現在我勸不住她,只能靠您了!」
信得過我?
江越暗暗好笑。
如果信得過我,她會在我背後搞那麼多的小動作,會給我惹來那麼大的麻煩,甚至差點被正教派人殺掉?
她所謂的信任,只不過是因為兩人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料定了江越不希望她跟絕聖門撕破臉皮罷了。
可惜,現在情況已經徹底變了,江越已經做好了反水的打算,那麼任你怎麼鬧,都已經跟他沒關係了。
「她不就是想殺林深嗎?無所謂,讓她殺啊,跟我有什麼關係?她信得過我,可我又未必信得過她,再說,我也不在乎。如果非要讓我勸勸她的話,那你可以給她帶一句話,真要送死,最好一次死透,免得絕聖門把她活捉了,白受折磨。」
梧仙歌難以置信地看著江越,似乎不相信他是如此絕情之人。
哪怕不願意幫忙,拒絕總有拒絕的方式,阿謠對你一片赤誠,何至於如此折辱她?
讓她一次性死透?
你是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嗎?這畢竟是一條人命,甚至差點就與你有了肌膚之親啊!
她張了張嘴,沒有說話,沉默地後退了兩步,就要轉頭離去。
走到院門口,對女兒的擔心還是戰勝了她內心的自矜。
再問一次,如果這一次他還是拒絕,那我便沒有什麼遺憾的了。
如果阿謠真的要報仇,真的要取死,那大不了……我陪她去便是了。
「江先生,我相信您說的應該是氣話,我不知道阿謠與你之間究竟是產生了什麼樣的齟齬,但我還是想最後求您一次,哪怕看在我那一頓飯的面子上,幫我勸勸阿謠,只是勸勸她!」
「如果阿謠不聽,我不會強求先生的!實在是我沒有別的辦法了,阿謠的狀態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雖然您說她是受了神通的作用影響,可那也不對。」
「阿謠以前從來都不會毀壞東西的,她在歌樓里長大,毀壞了東西便要受罰,她不敢……可是我剛才聽,她的屋子裡有劍鳴之聲,我怕,我怕她是要斷了自己的念想……」
劍鳴?
江越愣了一愣,似乎想起來什麼,立刻開口打斷了梧仙歌:
「什麼劍鳴,她怎麼會有劍?絕聖門怎麼會允許她佩劍?」
梧仙歌看江越問話,知道這事情還有轉機,連忙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劍,今天我給阿謠打掃屋子時,就看到那劍匣擺在桌子上,我怕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就沒敢去動……」
「你不知道劍是哪裡來的?」
江越心裡已經有了答案,那把劍,多半就是心明遺骨所鑄的劍了。
可是梧謠是怎麼得手的?
沒有自己的幫助,在絕聖門的眼皮底下開館盜墓,還鑄了劍?
這就是她進入機造房的目的嗎?
不對啊,製造部的人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幫她鑄劍。
等等,鑄劍的人,萬一不是她呢?
是正教?
江越靈光一閃,瞬間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一定是正教,那把劍中一定有什麼玄機,疊加上季常咒的作用,會讓梧謠忍不住報仇的心思立刻動手,而正教則正好可以借絕聖門的手來除掉梧謠這個手尾!
真是好算計。
這可不是陳信說的「不要她的性命」啊。
確實不是他們要的。
江越皺了皺眉頭,心裡開始猶豫。
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管?
如果梧謠動手,那迎接她的是必死的結局,這樣一來,自己的麻煩也消失了,對自己來說是一件好事。
可是,心裡又有些不忍。
哪怕說破了天去,梧謠也是個無辜之人,雖然蠢是蠢了點,但其實本質上並不是個惡毒之人。
看著她去死,自己真的做得出來嗎?
沉默了良久,江越開口說道:
「帶我去看看吧,但是,如果她執意要報仇,我不會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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