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歸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即動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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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石激起千層浪,三道聖旨齊下後兩日,墨玉本是在自己的宮裡的花園裡,擺弄著花花草草。這些花花草草,是她讓人從烏延山上弄來的十幾株杜鵑。如今開春已過,再過不久便可以看到杜鵑花開了,到時候一定是非常漂亮。

    只是郊外與皇宮裡,雖然是相距不遠,但也還是有地域差異,剛拿回來的這兩天,葉子蔫蔫的,沒有像其它花草一樣生機勃勃,所以需要細心呵護。墨玉閒來無事,所以就擺弄這些。

    正拿著水瓢澆水的墨玉聽到身後傳來田兒的聲音,說是司空公子來給她請安。

    自上次他來找她搬救兵之後,她回來這麼久,也沒有機huì 再見到她,不知道今日來是來找她敘舊的?還是來找她有事的?於是讓田兒把人領到花園的亭子裡來,而她自己則沏茶去了。

    司空還是如昔日一樣,溫文儒雅,風度翩翩,一把摺扇從不離手,即便是在天氣還是微冷的春日裡,也是一柄摺扇在手。滿園春色,遺世獨立,不知是他成了這園子的陪襯,還是這滿園的春色成了他的陪襯?

    「你可還好?」

    這是見面時,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墨玉笑了笑,說「還好」,然hòu 示意他坐下。田兒端了茶過來,為兩人斟茶之後,就退了出去,亭子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司空有些欲言又止,墨玉面上平靜,似乎也沒有因為某事而過多的傷心的樣子,於是不確定地說道:「墨玉,斯人已逝,你,看開一點。」

    墨玉端茶喝了一口,釋然一笑,說:「我沒有傷心難過,生老病死,是最原始的循環,這個道理,在他還活著的時候我就懂了。所以,我很自然地接受這個事實。」

    「你這麼說,那我就真的放心了,我見你好像跟個沒事人一樣,還有點擔心呢!既然你能看開,就好。」

    「不說我了,你呢,貞兒可還好?」

    「還好。」不過是府里多了個女主人而已,事無巨細都安排得妥妥噹噹,照顧他和爺爺也是很周到。「爺爺很喜歡她,還經常找她下棋解悶呢!」

    「老人家最怕寂寞,你若是有空也多陪陪他吧!說不定過了兩年,皇上又讓他教導皇子呢!」

    司空均搖了搖頭,說:「那不太可能了,爺爺如今年事已高,準備卸甲歸田了。」

    卸甲歸田,落葉歸根,這是每個老人最期盼的願望。只可惜夜天,他死後,只能身在遙遠的潞州,清明重陽,連墓前灑掃的人都沒有,也無人拜祭。生前孤身一人,死後也是孤身一人。

    他用了人生最美的年華,最好的青春,用在了報仇之上。帶著一顆仇恨的心,用盡手段,捨棄了一切,終究還是顛覆不了仇人的江山,反倒喪了自己的性命。不知道他臨死前,最後所看見的會是誰?不知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可曾放下了心中的仇恨?

    「臨終之人願望,真的是很簡單。」墨玉由衷地說道。

    無意之中又撮痛了墨玉的心事,司空有些後悔,於是岔開話題,說:「最近宮裡宮外都傳了些事,你可聽說了?」

    「什麼事?最近出的事情可太多了。」又是封王又是封后的,事情多了去了,他指的是哪一件?

    司空兩手放在桌上,道:「就是郭氏的事。」

    墨玉為各自的杯里添了茶,說:「後宮不得干政,所以我也只是道聽途說了一點而已,難道是真的?」

    「皇上自潞州回來之後,就收到了很多的彈劾書,以及刑部遞交上來的訴狀,矛頭直指郭氏宗親。燒殺擄掠,搶占民田,搞得天怒民怨,聽說春節大冷天裡,就死了很多百姓。後來實在是忍無可忍,才將訴狀告到了京城。」

    「看來,皇上是要動郭氏一族了。」

    「你是說」

    墨玉站起身,看著遠處陰冷的天空,道:「郭氏是先皇的族親,是太后的夫家宗親,皇上登基之後,許與他們殊榮,讓他們獨居一方天地。可是這些人以為沾了皇親國戚的邊,就胡作非為,在自己的地盤上當起了皇帝,皇上勵精圖治,英明神武,怎麼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之前是因為剛剛登基,根基不穩,又不好在一登基就對付先皇的族親,免得扣上一個不孝之名,所以只能任其肆意妄為。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羽翼漸jiàn 豐滿,尤其是在打了幾場振奮人心的大仗之後,深得民心,不但收了兵權,而且改革朝政,吏治清明,是時候收拾郭家了。」

    「皇上這口氣,忍得可真是辛苦啊!可是,太后手裡可是有兵馬的,皇上難道就不怕」

    做帝王,要是沒有這點能力,早被奸人左右了。「自安公公一事後,太后在皇上的心裡就已經沒有那麼重要的份量了。皇上是前幾天收到的彈劾書,恐怕早在年前,或者是出征之前,就已經派人去搜集證據,調查事情原委了。如今朝堂上這麼一鬧,也只是他要對付郭氏的一個藉口而已。太后那一支軍隊,不可能出現的。」

    司空想了想,也就明白過來。站起身,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立,沉聲道:「雖然知道郭氏一族的確該死,可是皇上的謀略,倒真是讓我佩服。」

    「是害怕吧!」墨玉轉頭看他,道:「你常居這東京城裡,大大小小的陰謀也見了不少,怎麼還害怕呢?」

    司空也是嘲諷一笑,笑自己的矜持,明明心裡什麼都明白,跟明鏡似的,還非得要在她面前顯示自己很乾淨的樣子,沒想到她一眼就識破。墨玉倒也不再笑他,轉回頭繼續道:「去年的那些新科才子,大部分是寒門子弟,憑真材實料進入朝堂。皇上早就在培養自己的羽翼,整肅朝政,不出兩年,朝廷上肯定會大換血。」

    「明珠,若你身為男子,定然能成就一番大事業。」司空由衷地說道:「你看似不爭不聞,其實,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

    墨玉走回石桌上重新坐下,重新倒了杯茶,說:「我從來就不想過問這些事情,只是身在這後宮裡,該知道的還是得知道,要不然到時候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我很好奇,你還有什麼是不知道的?」

    這話有點熟悉,確實記不起來是誰說的了。司空坐回她的對面,道:「詩詞歌賦,醫術典籍,音律刑法,就連朝堂之上的為官之道,你都清清楚楚。你說,你身為女兒身,是不是很可惜?」

    「我倒是希望自己是男兒之身,可是希望有用嗎?改biàn 不了啊!」

    「哈哈,你這話真有趣。」他望向園子裡的某處,視線觸及牆角下幾簇蔫蔫的花草時,不由驚yà 道:「那是杜鵑嗎?」


    墨玉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道:「嗯,前兩天剛讓人從山上挪回來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養活。要是能養活,再過兩三個月,就開花了。」

    司空起身,邁步走過去,的確是幾株蔫著葉子的杜鵑,只不過現在還未開花,只是枝葉而已。「要說杜鵑,還是烏延山上的好看,漫山遍野,五顏六色,蜂蝶起舞,香氣四溢,真是一大勝景。」

    是啊,真的是一大勝景。可是這樣的勝景,好像已經很久沒看到過了,記憶中的勝景已經漸jiàn 模糊,快要被遺忘了。她只記得,那樣的勝景很美很美,但是有多美,她卻是無法形容了。

    「改天,我也去弄幾株回來養,過過眼癮。」

    墨玉來到其身後,笑道:「你身在宮外,想看的話都可以自己去看,看那最好的不就可以了嗎?幹嘛還那麼辛苦的搬回來?」

    「怎麼,你捨不得了?」

    「我有什麼好捨得捨不得的,那座山又不是我一個人的。」

    司空轉過身,輕聲說道:「墨玉,等花開的時候,你會不會還回去看看?」如果回,他作陪。

    不可能了,那個人說過,此生她不能在踏出宮門半步。所以當她要求將這幾株杜鵑移植到這裡的時候,他才會毫無yí 慮的答應。她這一生最美好的回憶,便只剩下這幾株不知道能不能成活的杜鵑了。

    夜天,當時一句與你不再相見,沒想到一語成讖。

    太后這幾日煩躁到了極點。慈明殿上下的太監宮女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爭怕做錯了什麼而惹來殺身之禍。太后這幾日心情很不好,先是好幾個族親的人來找她救命,然hòu 她又頻頻地接見了幾位大臣。只是,每次去請皇上的時候,皇上不是忙就是忙,將她派去的人給打發了回來,她也親自去找過皇上幾次,可是每次都是還沒說上幾句話,皇上又以別的事情走開了。

    這一次,太后直接大晚上地就等在乾文殿裡,皇上總不至於晚上不回來睡覺吧!況且,他總是躲,也不行,事情總是要解決。

    等皇上從外面進來的時候,她便不咸不淡地諷刺了一句,道:「皇上可真是忙,哀家還以為今夜皇上要不眠不休呢!」害得她在這裡等了快兩個時辰了。

    皇上擠了一下眉心,心裡極為不悅,可是面上還是恭敬地說道:「這麼晚了,母后還在這裡等朕,是有什麼事嗎?」

    「哀家幾次去找皇上,皇上都是很忙。不知道現在是否還忙,皇上如果還有事,哀家還可以等,等到天亮都行。」

    「兒子無事了,母后有事儘管說。」

    「已是深夜,哀家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哀家問你,你要如何處置郭氏一族?」

    皇上緩步移到座位邊,撩衣緩緩坐下,沉聲說道:「自然是秉公辦理,依法處置。」

    「呵,」太后冷笑道:「依法處置?那皇上是不是也要處置哀家?」

    「母后多慮了,你是朕的母后,這個身份永yuǎn 不會改biàn 。至於其他人,朕給過他們機huì ,是他們自己太不安分了,搞得天怒民憤,怨聲載道。朕若不處置他們,何以在天xià 人面前立足,何以管好這周國?」

    「說得好。那哀家問你,先皇是你養父,你如此對待養父的族親,逼其家破人亡,辱沒先皇賢明,可是不孝?周國江山,是先皇打下來的,如今皇上占據先皇江山,鳩占雀巢,可是不忠?皇上羽翼已滿,便對一同與先皇打下江山的兄弟,肱骨之臣趕盡殺絕,鳥盡弓藏,可是不義?這不忠不孝不義之罪,皇上又當如何處置?」

    皇上冷眼看著自己的母親,這個不是親生的母親,在過去的幾十年裡,他還是相當尊敬和感謝的。也許沒有她,就沒有今日的他。可是如今,她的私慾一覽無遺,甚至為了自己的私慾,將他逼上不忠不孝不義之路。

    墨玉說得對,皇權爭鬥之中,人是沒有感情的動物。親情,友情,愛情,對於他們來說是最奢侈的東西,即便用千金來買,用江山來換,也得不到。他們只是機械的工具,每日只知道爭鬥,爭權,爭利益。

    他站起身,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語氣也如這夜般的清冷。「母后,郭氏一族自到封地之後,就顯露了他們的惡性,販賣人口,燒殺搶掠,圈占土地,抬高物價,導致地方混亂,百姓苦不堪言。很多人不得已占山為王,行竊盜匪,求得一息生存。據調查,就在春節里,有上百的百姓被活活凍死餓死。母后,你告訴兒子,這是一個親人該做的事嗎?」

    身後沒有聲音傳來,他繼續說道:「你所謂的肱骨之臣,他們又做了什麼?仗著自己是前朝的舊部,結黨營私,集中權力,處處壓制朕,鬧得滿朝政治腐敗,官員冗雜,增加朝廷開支,加大朝廷負擔,這是一個臣子該做的事嗎?」

    身後,太后無言以對,其實皇上說的句句都是屬實,可是,她就是不甘心。郭氏一動,那她的地位,也就要動了。

    「母后,兒子答應過父皇。要把這周國守住,要照顧好周國的百姓,父皇去得早,很多的事情都來不及完成,很多的心愿都未能達到,他希望周國能擴大版圖,百姓安居樂業,一統天xià ,還這天xià 一個盛世太平。兒子是父皇的兒子,雖不是親生,但也對他極為尊敬,任何阻礙朕實現一統天xià 宏願的人,朕都不放過。」皇上轉身,看著自己的母親,肅聲道:「母后,您若尊敬父皇,愛父皇,就不要阻攔兒子去實現他的宏願。兒子保證,這後宮,永yuǎn 是您的。」其它的,她就不要在遐想。

    「你」太后氣得跳腳,手顫抖地指著冷若冰霜的兒子,他這是要與她決裂了嗎?「皇上可別忘了,哀家手裡有先皇留下的軍隊,皇上若執意如此,別怪哀家到時候清君側。」

    他冷冷一笑,道:「母后要清君側,清誰?清朕嗎?朕的所作所為,天xià 人看在眼裡,郭氏一族的所作所為,天xià 人也都是有目共睹。母后若是要殺了朕保郭氏一族,你可要想好了,母后是想與朕為敵,還是與天xià 人為敵。母后手裡兵馬不過三萬,朕的手裡可不止三萬,朕為了大業,不介yì 背上不孝的罪名。」

    「你」

    「御書房還有奏摺要批,兒子就不打擾母后安寢了,兒子告退。」明明這裡才是他的寢宮,他卻要離開自己的寢宮,去書房睡,這誰才是鳩占鵲巢啊!

    不等太后回答,他已經走出了乾文殿。殿外清冷的風吹在他的臉上,鑽進他的脖子裡,讓他清醒的腦子更加的清醒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有點想夜天了。

    身後跟上來的馬公公看主子臉色不太好,輕聲問道:「皇上,可是要去玉仙宮?」

    玉仙宮?她如今恐怕是不願yì 看到他吧!「去攬月宮吧!」

    馬公公拍馬屁地說道:「皇上真是慈父,這麼晚了還去看小皇子。」

    「走吧!」其實,跟這麼多的人相處,他還是最喜歡和孩子相處。孩子多好啊,高興地時候就笑,不高興了就哭,多簡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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