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仙塵 第二百七十一章 禹皇遺陣

    放眼望去，那呼嘯的驚雷之後，一群通體烏黑的丑鳥若隱若現。因為天黑，沒能看清那些丑鳥的真容，只知其翅展有三尺，黑毛單足，形如禿鷲。似乎畏懼雲鴻手中的雷珠，見漫天雷電皆被化去，不等雲鴻衝到面前，它們眼前一亮，「呱」的一聲仰天長嗥，撲翅而返。

    見它們退去，雲鴻鬆了口氣，回頭看虹顏時，他已落地，正運氣調息。

    虹顏身上有多處灼傷，被雷電擊中處，已經發黑。

    發黑的皮膚開裂，流出濃黑的血液，似乎是中毒的症狀。他雖在運氣，但面容扭動極為痛苦。雲鴻見狀，急忙走到他身後，朝他體內注入一道浩然正氣，助他調息，可仍不見效。

    「這些雷電竟然有毒？」雲鴻皺眉道。

    孫老看了看虹顏的傷勢，急忙吩咐一邊的小猴：「快，去取玉髓汁來！」

    不一會兒，幾隻小猴捧來一些芭蕉葉。

    那些葉子中包裹著一種晶瑩的液體，似乎是露水，散出冰涼的氣息。但若透過陽光看，這液體又呈現出一種乳白的色澤，好似奶汁。幾隻小猴熟練的將液體敷在虹顏的傷口上。

    「啊！！」虹顏一聲驚叫，額冒冷汗，被敷的傷口處冒出一陣嗆人的黑煙。

    之後，奇蹟發生。

    將傷口處的毒素排去後，那些傷口快速癒合。不到一刻鐘，皮膚上，大大小小約幾十處灼傷皆已痊癒。虹顏停氣收功，口中吐出一口藏於五臟的濁氣，隨之悠悠轉醒，恢復正常。

    然而，他剛剛醒來，發現自己身邊蹲著幾隻猴妖，目光便是一冷。

    「吱吱吱！」幾隻小猴受到驚嚇，不敢上前。

    「仙長，你感覺怎麼樣？」

    虹顏望了望雲鴻，接著又看看四面的猴子，冷冷道：「無妨。」

    「這位仙長，你方才中了雷鳥的雷毒，現在看似無事，實則體內餘毒還未排清。老猴這裡有三片玉髓汁，您連服三日，雷鳥的雷毒便可排清了。」老猴遞來三片包好的芭蕉葉。

    虹顏盯了他一眼，皺眉道：「妖？」

    語氣冰冷，就似他背後劍匣中的利劍，幾隻小猴聽聞，即刻攔在老猴身前。

    孫老咳了咳，道：「仙長，沒錯，老猴的確是妖。」

    「貧道乃是正道人士，從不受妖邪恩惠，何必惺惺作態？」虹顏沒好氣道。

    話至此處，雲鴻也看不下去了，挺身站出。

    「仙長，剛才是他們救了你！若沒有這玉髓汁，你的毒傷未必能解！您是終南山的正道人士，這點沒錯，你要斬妖除魔，我也攔不了你！但是，這些猴子們，終年居於深山，從不害人，他們也是自然界中的精靈。所謂正邪，並非按人、妖而分，而是按善、惡來分！」

    虹顏被雲鴻一頓「教訓」，頓時怔住，無法開口。

    雲鴻見他不語，繼續道：「這世上，人也分好人、壞人，妖也分好妖、壞妖。身為修道之人，若連善、惡、是、非都分不清，人殺了妖，又與妖殺了人有何區別？妖殺了人，人總是想盡一切辦法斬妖除魔；人殺了妖，妖也不會善罷甘休，這樣下去，何時才是個頭？」

    「小兄弟……」老猴的眼中有感激的神色。

    虹顏一臉驚詫的望著雲鴻，他身為地仙，何時被一個小輩如此教訓過？

    雲鴻也覺得自己言重了，趕忙道歉：「仙長，對不起。」

    虹顏擺了擺手，十分坦然。

    「你說的沒錯，修道之人，若連善惡是非都分不清，那還修什麼道？」虹顏輕拍著雲鴻的肩膀，朗聲一笑。這一聲笑，是雲鴻自認識他以來，見過他最真誠、最開懷的笑容。

    虹顏轉頭望向老猴，從他手中接過三片芭蕉葉。

    「多謝。」虹顏拱了拱手。

    「仙長，不敢，不敢，這都是我們力所能及之事。剛才聽聞，仙長是終南山的高士。我們通臂猴族一直仰慕終南山上的高士，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一番客套之後，老猴言歸正傳，說道：「仙長，方才你進入雷神洞，想必已見識過了『亂雷陣』了，不知仙長可有破陣之法？」老猴朝虹顏投去迫切的目光，在他看來，虹顏能活著出來，已算是奇蹟了。

    「亂雷陣。」提起這個生詞，虹顏有些忌憚。

    眾猴子將他圍成一團，靜待答案，然虹顏久不開口，氣氛有些沉重。

    天色已黯，從北方湧起一股寒煙，高聳的蓮花峰，淹沒在霧海雲濤中。老猴客氣的邀請兩人去不遠處，猴族居住的山洞，暫作休息，順便進些食物。兩人也未拒絕。路上，雲鴻將猴族歷史向虹顏簡單說了一遍。虹顏似有感觸，望望雲鴻，看看身後的老猴，隨之又轉頭遙望遠山。那裡，正是夜色如冥，心中原本堅定的信念，正似那山間霧色，愈加飄渺不真。

    猴洞很簡陋，空間也不大，蝸居著三十多隻猴子。

    老猴學著人類，點起了常年不用的蠟燭，暗淡的燭光給猴洞帶來一絲光亮。

    「你們竟也用蠟燭？」雲鴻好奇道。

    老猴笑道：「往常是不用的，我們通臂猿族，早習慣了在黑暗中入睡。其實，我們猴族是人類的近親，絕非一般靈智不開的野獸。像老猴這般，只要百年修心，就能明事理，懂人情，格物致知。像這些小猴子，雖然只有幾十年的修行，但也能通情達理，祛除獸性。」

    雲鴻點了點頭，看到一邊草堆上，不僅有蠟燭、衣服，還有一些刀具鐵器。

    「這些東西是……」

    老猴臉一紅，說道：「這些東西，我們可造不出來。這些都是人類的東西。往常，我們每救以一個人，若是他看上去富裕，便從他身上拿走一兩樣東西。如比這些衣服、蠟燭，鐵器之類。畢竟我們久居深山，相當於化外之民，若不這般，永遠無法接觸到外面的世界。」

    「做買賣尚有回報，救人一命，拿些東西也不為過。」雲鴻點頭道。

    這時，一邊的小猴又生了一個火堆。

    「兩位仙長，請坐到火篝旁，取取暖吧。」山谷之中，夜風很涼，對於虹顏而言，這點冷風根本算不上什麼，但對於雲鴻而言，他還未成就仙體，終究是要受四時氣溫的約束。

    篝火旁邊，有許多精緻的板凳，就好似人類的桌椅。

    虹顏也是第一次與妖族這般親密接觸，以往而言，他見到妖邪，都是一劍誅殺。這種怪異的感覺，就好似那團燃燒的篝火，讓他心中暖洋洋的。稍後，小猴子們烤了一些小魚小蝦之類的食物，都是驪山小溪中捕撈上來的。虹顏雖辟穀多年，但不知為何，今日卻破了例。

    「其實，要破亂雷陣，也不是很難。」

    忽然，虹顏放下手中的烤魚，印著通紅的火光，面容頗為嚴肅。

    雲鴻心中一喜，連忙問道：「何以破之？」

    虹顏道：「那鴕蜚鳥雖能御雷，但本身靈性並不強大。方才一戰，貧道之所以落敗，並非不敵那些雷鳥，而是因為洞口之奇陣，可將雷鳥的御雷之力，放大百倍千倍。根據猴族的歷史，此亂雷之陣，很可能是三千年前禹皇留下的。所以要擊殺雷鳥，必須做到兩點。」

    「禹皇遺陣。」雲鴻吃了一驚。

    孫老迎了上來，激動道：「不知要做到哪兩點？」

    「其一，必須想辦法進入雷神洞。雷神洞位於深壑底部，方才貧道御劍而下，雖有一番激鬥，但還沒進洞，就被洞口的亂雷陣擋了回來。只有進入雷神洞，才能傷到那些雷鳥。否則，一切都是空談。」虹顏知道，若是硬闖，憑他現在的實力，很難破除禹皇遺留的陣法。

    孫老點了點頭，又問道：「那第二點呢？」

    虹顏道：「其二，分散主力。」

    雲鴻問道：「分散主力？這是什麼意思？」

    「既是陣法，那一定有陣眼。據貧道猜測，亂雷陣是由一隻首領鳥控制。若不將這隻首領鳥除之，就算入得雷神洞中，也不可能活著出去。洞中雷鳥無數，首領鳥難以分辨。但有一點貧道可以確定，控制如此強悍的陣法，所需消耗的靈力巨大，那隻首領鳥，一定藏於洞穴深處，而且不能活動，專心駕馭法陣。所以，只有將雷鳥分散，才能確定誰是首領鳥。」

    聽虹顏這麼一解釋，雲鴻恍然大悟。

    攻破雷神洞，關鍵在於破除洞口的亂雷陣。而破除亂雷陣，關鍵又在於擊殺控制陣眼的首領雷鳥。虹顏的這一通分析判斷，有理有據。但是，他出的這兩個要求，都很難實現。

    進入雷神洞，不從洞口進去，還能從哪裡進去？

    分散雷鳥主力，如何引開？就連虹顏仙長也無法全身而退，旁人去了豈不是送死？

    正待這時，孫老猴站了出來。

    「仙長，你說的兩個要求，老猴子都有辦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