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位繼承事關重大,就算想插手,願意去搗騰這團污泥,也要等進入王都,用雙眼見證一切後再做決定。
因為一家之言就火急火燎地光速選邊站,無疑是愚蠢至極的行為,紀明不可能犯下這樣的錯誤。
所以他並沒有同意菲利普的邀請,當然,他也沒有直接拒絕。
而是使出自己慣用的太極大法,用一個又一個繞圈別開了菲利普的試探,始終保持一個似是而非的口風。
菲利普也看出了紀明的曖昧態度,可如此重大的事務又不是他挑明逼問就能解決的。
也只好裝個糊塗,遂了他的心意,一笑了之。
「很好,親王殿下是個聰明人,我很喜歡和聰明人說話,希望我們以後還有這樣的機會來暢所欲言。」
不過面對神選主動伸出來的手,菲利普還是毫不猶豫地握了上去。
「當然,神選的知識也是無與倫比,受教良多的我,已經在期待我們的下一次見面了。」
以經典的商業互吹作為結局,兩人結束了這場本質上是宴會對話延伸的私聊。
紀明告辭,離開了菲利普的房間。
「呼」
隨著房門被咔噠一聲再度關閉,菲利普卻並沒有急著叫下人回來,而是捶打著後腰坐回到座位上。
雖然北上小隊這一路上乾的都是好事,但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王都里的大家已然是議論紛紛。
他們都在尋思,這波到底是教會的意思,還是長歌侯爺剩下那點人的行動?
東邊一個勢力,西邊一團利益,如此複雜的情況實在是令人感到棘手至極。
以至於菲利普深吸一口氣,又只能疲憊地吐了出去。
而一直旁聽著的菲婭則緩緩走近自己的兄長,按摩著他的肩膀,眼中的光隨著燈火的搖動而閃爍。
「王兄,他好像沒有答應我們。」
「你的推測是正確的,但我覺得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不需要用『好像』來修飾。」
感受了一下自己浸透了汗水的後背,菲利普曾經滿是自信的臉上泛起幾分苦笑。
「婭婭,你應該見過絕峭關外的蠻族吧,你覺得他真的是一個來自化外之地的神醫,靠著治病救人的種種功德,才蒙受神明感召,從而成為神選的嗎?」
有的時候沉默不一定是壞事,至少作為旁觀者,可以靠眼睛觀察到更多。
所以菲婭想了想,搖頭。
「那片土地應該養不出這樣的人吧,他看上去甚至比很多大貴族還要聰明。」
菲利普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過了好久才嘟囔著。
「所以他是誰呢?是教會故意養在那邊的秘密神選?還是私下裡培養,現在隨便找了個由頭讓他浮出水面的其他什麼重要人物?」
說到這裡,他背後的菲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那他有沒有可能是當年長歌侯爵的什麼人呢?」
「嘶!」
菲利普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因為他還真有一片思路被這句話給接通了。
作為直到今天都還被很多百姓記掛著的貴族良心,這十餘年來別說是自稱長歌侯爺侄子女的了。
連大著膽子,說自己是長歌侯爺私生子女,明里暗裡給夢泉公主摁造綠帽的狠人都有的是。
雖然他們無一例外不是蹭熱度的傻狗,只要好事的大貴族稍微逼問一下就會哭著喊著承認自己卑賤的出身。
但貴族的圈子嘛,懂的都懂,當年初代獅心王那麼璀璨的偉大君主,都能留下好幾車的桃花債,誰知道長歌侯爺會不會呢?
而根據已知進一步去猜想,目前王國里能跟神選扯上關係的,無論是特尼思還是埃莉諾,都是成分相當複雜的角色。
亂,就意味著一切皆有可能,任何推測,就算它再離譜,都能強行找到能站得住腳的論據來。
且即便再複雜,她們也仍能在兩個地方找到共同之處。
一個是教會,她們都算是聖光教會的一員,而另一個,就是她們都跟當年的長歌西進有關。
因此,當這對兄妹慢悠悠地討論到這裡,菲婭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看過的一本小說,脫口而出。
「那王兄,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那紀明其實是特尼思大主教和長歌侯爵的孩子?」
「噓!」
菲利普頓時被嚇得瞪大了眼睛,回頭示意自家小妹趕緊噤聲。
直到他身上猛然跳起的雞皮疙瘩盡數落下,才摸著又出了一圈細汗的額頭。
「傻丫頭,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菲婭已經捂著自己的嘴狠狠點頭。
「我知道,我知道,兄長,只是這裡不是只有咱們兩個人在嗎,所以我就大膽地猜測了一下而已」
也不能怪菲利普太過應激,要明白作為一個有些勉強,但確實比人類活得久的長壽種,特尼思見證了輝光王國和聖光教會長達五百餘年的歷史。
雖然對於教會來說,她可能得算是半道出家,但對於王國來說,說她是從誕生便守望至今的活化石也不為過。
人家老太太當年可跟祖王下過棋,跟祖後跳過舞,十二位戰帥更是有八個受過她的聖光祝福,完全能算是國老級別的存在。
因此質疑她跟別人有孩子,就等於質疑她作為禁慾派魅魔領軍人的身份。
等於質疑她對教會和王國做出的功績,等於質疑歷代先王和教皇對她的認可,等於質疑
反正只要你會滑坡,你說他直接質疑國本,多少沾點輝光奸都沒問題!
什麼,你說這要是算輝光奸,那放任長歌侯爺家破人亡的王都貴族們算什麼?
big膽!
這是碰都不能碰的滑梯!
但是
真說起來,其實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呀!
要明白魅魔一族最擅長的就是偽裝,不然就那副尾巴頭角和蹄子露出來,到手的鴨子不得嘎嘎亂飛啊?
所以神選這副東方人的樣貌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指不定是為了偽裝什麼。
等等!
菲利普突然想起,這神選還真就是偽裝著出現的,他當時分明身上沒有任何不正常的遮蓋,但不知道怎麼了一下就
他直到現在都還記得那種感覺,哪怕他的繪畫課成績一塌糊塗,都仍想拿起畫筆將那一刻定格。
而且他還是個喜歡異性的已婚男人,如果是個女人
「婭婭,你覺得神選長得怎麼樣啊。」
「嗯,這個嘛這還用問嗎?」
菲婭沒正面回答,但微微顫抖的雙手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一切甚至不由得讓菲利普想起禍國妖妃的傳說,那個分明是男人,卻能艷壓一眾美人,甚至折了初代獅心王的可怕魅魔。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母子和同父異母的關係,憑什麼他們仨能混到一起去,總不可能是因為什麼共同的理想吧
聊到這裡,菲婭鬆開了兄長的肩膀,坐到了他的對面,低著腦袋沉思片刻,最後輕聲問道。
「真的不可能嗎?」
菲利普甚至疑惑得嗯了一聲才反應過來她在糾結什麼,猶豫了一下,露出複雜的笑。
「婭婭,我很高興看到伱仍然保持著一份純潔,但是」
他止住話頭,靠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良久。
「可以。」
他望著妹妹的眼睛。
「我會努力讓你保持這樣的想法的,還有凱,還有傑奎琳,都是!」
這對兄妹在開家庭小會琢磨別人的八卦,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多了個媽又有了個三爸的紀明已經睡下了。
當然,一個人睡的。
【那我走?】
可惜赴宴只是插曲,成年人各有各的繁忙。
因此第二日一早,待到用過早餐,三人便在枯木子爵的恭送下分道揚鑣。
「王都見!」
「回見!」
看著掛有王室徽記的馬車漸行漸遠,紀明也指揮著子爵給他安排的馬車駛向了相反的方向。
不需要尋思的事就不尋思,經歷了這麼多的戰鬥,想要知道大主教對這件事的想法是什麼,其實直接過去問她就是了。
因此在三天後,當他提前來到了約定好的集合地點,給了馬車夫全速趕路的額外賞錢後,就等在了這座關隘之外。
沒錯,關隘,又是一座關隘。
不過跟雄偉壯麗,光望一眼就能讓人熱血沸騰,已經成為玩家「陽月十大必去地點之首」的絕峭關相比,這座關隘實在是
太過秀氣了?
周遭的山勢綿軟像是旅遊景點完全稱不上險峻,周圍的集市和聚居地更是多到星羅棋布,根本不存在躲避之地。
至於關隘本身更是令人難繃不已,雖然很多地方能看到精靈風格的影子,但完全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別的不說,人家絕峭關是在不重要的地方才會搞些雕花和石刻作為美學上的追求,軍事奇觀的基本要務是必須滿足的。
而這座名為「巨門」的關隘呢,完全是為了彰顯藝術審美而填充藝術作品,甚至還樹了倆老大的雕像在左右兩邊,簡直就是欠轟。
更可笑的是紀明不知道這倆吊毛是誰,趁著吃飯的工夫跟酒保打聽了一下才知道。
哦,原來右邊的那個是初代太陽王啊,怪不得身後有個圓盤,我還以為是美隊改變心思不讓火車頭當士兵男孩了呢。
那左邊的那個呢,嘿,您猜怎麼著?是初代獅心王!
沒錯,五百年前,兩位好厚米就是在這裡簽訂的和平協議與同盟誓約,這倆玩意就是祖王豎在這裡紀念用的。
紀明還覺得這玩意要麼是開國時立下赫赫功勳的首席戰帥,要麼是死的可慘可慘的長歌侯爵,畢竟你
得要臉的不是?
誰知輝光的大貴族是真不要臉啊,別說以前關係如何,現在人深林都快把你家西境蹂躪成絨布球了還擱這盡孝呢!
他一直繃到跟大主教匯合,見到正在囚車裡看書的小獅子,才趁著沒人注意到這裡,趴在外面低聲說道。
「朱塞佩!看到城牆上豎著的那倆東西了嗎?」
「什麼?」
推了下可能是因為個人習慣而戴上的眼鏡,小獅子探出乾癟的腦袋向著遠處張望。
那倆巨像用了很特殊的塗料,所以在很遠的地方都是清晰可見,但他又不知道這玩意是什麼,所以只是皺著眉頭。
「這倆傻逼誰啊,就跟腦癱似的站上面淋雨?」
紀明:真不愧是平行宇宙的老鄉,說話就是儒雅隨和。
「啊,右邊那個是初代太陽王,左邊那個是你呀。」
「哦!吼吼,怪不得,我說怎麼雕地這麼英明神武!原來是我啊哈哈,挺好的,真不錯,好!」
瞅著這個前倨而後恭,變臉業務比自己還熟練的死亡騎士,紀明不得不感慨人家不愧是近千年來最偉大的君主。
失憶了都能耍得這麼精彩,那恁確實是有一套嗷(大拇指)。
而大主教讓紀明在這裡跟他們匯合也是有原因的,這座巨門關看起來槽點無窮,其實也是因為它現在主要的存在意義,已經不是什麼禦敵於外了。
瞅著被嚴格審查百般刁難的平民,只要塞錢就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商隊,以及一路暢通無阻的貴族車隊,紀明什麼都明白了。
——這座關隘如今主要的存在意義其實是當個篩子,讓有錢的進去,而沒錢的窮鬼就止步於此,別髒了老爺們的眼睛。
他也後知後覺,突然明白為什麼在這關隘之外市場的數量能如此瘋狂,而且個頂個的熱鬧。
因為或許對於普通人來說,這裡就是人生所能抵達的極盡了,更多的繁華不屬於他們。
紀明扭頭看向其他地方,發現特尼思在目不斜視地於最前方開路,埃莉諾縮在馬車裡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只有隊伍中後段的小獅子,他已經放下了手裡的書籍,看著遠處嘰嘰喳喳,時不時還能傳來哭鬧聲的平民隊伍若有所思。
發現紀明在看自己,他回過頭來還以一個施瓦辛格般堅硬的微笑,就繼續望著那邊出神了。
紀明突然回想起第一次審訊他時對方提起的話。
「偉大的事業」
巨門巨門,當的自然是王都的門,因此穿過巨門關後只過了半天,天邊的地平線上就出現了一道淡色的影子。
而且這裡的「一道」不是不知道該用什麼量詞,就一股腦堆在上面的偷懶行為,而是真的一道。
從左到右,它占滿了目光的極盡,讓紀明不由得想起了《流浪地球》裡那堵無邊無盡,名為死亡的牆。
幸好這堵牆至少在上下的維度里是有極盡的,因此它不是死亡,而是輝光王國的王都——綺霞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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