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href="壞愛情最新章節">
壞愛情
蘭特旅店有四層樓,樓頂的圍欄掛著聖誕燈飾,方形的圍欄上有紅、藍、白、紫四色形成一個個光圈,一個個光圈一閃一閃的。
那一閃一閃的光圈和這馬尼拉的夜、馬尼拉的街頭、以及那忽然而至的女人變成溫禮安心頭上的一支>
站在天台上,面向著北極星方向,分明,齒間還有這她舌尖舔過時的津甜,分明,手掌心裡還有她胸房殘留柔膩,甚至於身體每一個毛孔還殘留著她那一次所給予的汗液。
在那個充滿著血腥味的房間裡,她的聲音甜膩極了,甜膩得他們宛如處於露珠在香蕉葉子上滑動的夜晚。
平常她不叫他禮安的,那會兒叫得歡了,禮安你要這樣這樣禮安你要那樣那樣。
被她吻得頭暈腦脹間,他只記得這樣一句「禮安我們都是在天使城長大的孩子,那沒什麼了不起的。」「禮安,你在房間等我,我保證你等我的時間不會超過五分鐘。」
你看她,又開始眼淚汪汪了,心裡嘆著氣一一吻干她的眼淚,可這一撥眼淚吻幹了新的眼淚又源源不斷,就好像他一不聽她話她就會沒完沒了鬧個不停。
好吧,好吧,聽她的話就是了,那也不是什麼難事,她說得對天使城的人什麼沒見過。
聽她的話從窗戶離開,聽她的話一路都不要回頭,迎著夜風,懷揣著特屬於她才有的溫香軟玉,腳步放得很慢,慢慢的離開蘭庭旅店的範圍,
用平常的腳步頻率穿過第一道馬路。
穿過第一道馬路,期間有人和他說聖誕快樂,他回以微笑「聖誕快樂」。
穿過第二道馬路時,有妙齡女郎突兀地出現在他面前,馬路的另一頭有四、五名年輕女孩組成小群體,女孩們一邊竊竊私語著一邊目光往著他這邊,很顯然來到面前女郎在朋友的鼓動下想和他要電話號。
果然——
&沒有電話。」「沒有電話不要緊,要不要和我們一起?」指著前面的旅館:「那是我和我女伴住的地方,」笑了笑「她是個醋罈子。」女郎走了。
迎著夜風,懷裡溫香軟玉,腳步比之前過兩道馬路時還要慢上一些,正打算穿過第三道馬路時,街的另一頭傳來刺耳的警笛聲。
退迴路邊,警車從面前呼嘯而過,那個在接電話的人聲音一下子提高了:「什麼,蘭特旅店有人被殺了?」
溫禮安想起那渾身是血躺在床上身材像熊的男人,那麼壯有什麼用?死去時無非也就是血流得比較多而已。
往警車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溫禮安穿過第三道馬路。
噘嘴魚,三道馬路已經過完,前面就是旅店了。
你說過的,我等待的時間不會超過五分鐘。
站在旅店門口,溫禮安狀若回到幼年時:出門太急,也不知道落下什麼,也不知道有沒有落下什麼,心裡尋思著。
回望——
到處都是旅店,每個旅店廣告牌都被打扮得花枝招展,每個旅店的門口都有男人女人。
站在那裡。
出神的想著,一定有東西落下了,具體是什麼他不清楚,他得回去看到底是什麼落下了。
往回走,穿過三道馬路。
第三道馬路銜接著老舊的小廣場,小廣場上正在慶祝聖誕的人們紛紛沿著一個地方走,腳步跟隨著那些人,跟隨著那些人來到一家旅店門口。
那個旅店外牆上的彩繪似曾相識,多看幾眼後溫禮安想起來了,那是蘭特旅店,蘭特旅店有一間103房,也是是十幾分鐘前,也是是半個小時前,他在103房間殺了一個人。
那還是溫禮安第一次殺人,在天使城長大的孩子,什麼都見過。
旅店門口停著兩輛警車,他跟隨著那些人進了旅店,看熱鬧的人太多空間又小,他被擠在了一邊。
放眼望去,大堂乃至門口約有五六百人,每個人的表情都充滿好奇,想必,他是這些人最不好奇的人之一吧,因為他知道那個房間發生了什麼。
安靜地站在那裡,目光一動也不動的落在那個樓道拐角處,因為大家的目光都放在那個拐角處,那也是通向103房唯一的樓道。
前來看熱鬧的人沒等多久就看到他們所想看到的。
有身影窈窕,肌膚勝雪的年輕女人站在兩名警員中間,看熱鬧的人自行讓出可以容納行的路,那三抹身影沿著那條路。
一點點的,一點點的溫禮安看清了年輕女人的面容,這世界再也沒有誰的唇比她更能牽動他的神經了。
年輕女人手腕上明晃晃的物體只把他弄得額頭處淌下大大的汗滴,他就知道,有什麼東西被落下,他就知道——
恨不得衝上去,衝著那些人吼「你們搞錯了,她沒有殺人,殺死那個人的是……」
是……是…>
一如成長時無數個瞬間,安靜的站在那裡。
她停下腳步,那個時間溫禮安覺得她在看他,那個瞬間,溫禮安隱隱約約明白到她為什麼在看他。
可那也是隱隱約約,具體是什麼他不清楚,也不想去清楚。
站在她左邊的那名警員長相很不友善,那位不友善的警員伸出腿時,溫禮安以為自己會衝出去,那是他當成寶的女人。
溫禮安以為自己衝出去了,你看他的手已經搭在擋在他前面的那位肩膀上。
可……
怎麼說呢?
那老兄身材壯得就像一頭公牛,所以……
所以是那位老兄阻擋了他,阻擋住他沒有衝出去把那敢踹她的傢伙狠狠揍一頓,衝出去和那些人說她沒有殺人。
說:「人是我殺的。」
是的,是那樣,擋住他的人身材壯得像一頭公牛。
撥開人群,往著一個方向,他得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想一下,好好想一想,他現在頭腦混亂。
腳步停在另外一處樓梯口,樓梯空無一人,沿著樓梯台階一節一節。
一節一節的樓梯把溫禮安送到了天台上。
站在天台上,迎著風。
風裡,有她甜膩的聲音。
&禮安,我漂亮嗎?」
漂亮,漂亮極了。
閉上眼睛,細細咀嚼著那聲線,又軟又黏好比那剛剛出鍋的麥芽糖,這會兒他又想吻住她的嘴唇了,一邊吻手一邊伸進她衣服里把她逗弄得氣喘吁吁的。
那陣風吹來,吻到的涼涼的液體,心裡嘆氣她又哭了。
那叫梁鱈的女人一定是水做的吧?涼涼的液體滲進他嘴角,他嘗到那一味苦。
據說,從人們眼眶淌落的淚水和落淚的人心情有關,幸福的淚水味道甘甜,痛苦的淚水滋味苦澀。
滲透進他嘴角的淚水又苦又澀。
心裡慌張極了。
伸手,手落了個空,一懷抱的空氣。
睜開眼睛,滿目的霓虹燈光,霓虹燈光像被浸泡在水霧中。
伸手,指尖在自己的嘴角上觸到了涼涼的液體。
倒退,轉身。
一步步走向樓梯口。
站在樓梯口,被漆成深色的階梯和他來時一般模樣,沿著他的腳下,半隻腳踩在最上面的那個階梯上,另外一隻腳剛提前——
猛地,似乎有人朝他後腦勺拍了一下。
那一剎那,樓道盡頭風聲四起,風在狹隘的空間形成類似於飛鳥的翅膀,以不可阻擋之姿態從下往上撞向他的胸膛。
砰——
風停歇下來時。
他還保持著剛剛的那個姿勢站在那裡發呆,直到從樓梯入口處傳來腳步聲。
另外一隻腳也踩在最上面那節樓梯上。
站在最上面那節樓梯上,恍然醒來。
多年後,法國南部小鎮,不知名的老者和溫禮安講起在法國廣為流傳的熟語「樓梯上的靈光」
樓梯上的靈光:派對上,你和人發生了爭執,眾目睽睽之下,對手言辭犀利,從頭到尾你一直落於下風,帶著憤怒的心情離開派對現場,你的車就停在樓下,在下樓梯時似乎有人拍了一下你的後腦勺,忽然間思路無比清晰了起來。
你找到可以把那個人駁斥得啞口無言的漂亮話,腳步匆匆折回,發現派對現場已經空空如也,你已錯失良機,更早之前你的對手已經窺探到你的怯弱,抓住你的薄弱環節第一時間掌握住了主動權。
那天,溫禮安和那位老者坐在廣場的長椅上,天黑時,長椅只剩下了他一個人,星星出來,廣場上有人堆砌起篝火,流浪漢圍在篝火前取暖,篝火熄滅時,廣場就只剩下他一個人。清晨,有清潔工來到他面前:先生,你還活著嗎?
在那個寒冷的夜晚,溫禮安想起了某年某月某日的那個聖誕節,面對著那個小個頭聖誕老人,他甚至於不敢說埋藏心裡的話,那也是讓他覺得恐懼的話。
那些話可以用兩種方式說出來。
第一種方式:「我想去擁抱她,可那裡人太多了,案發前我曾經向那家旅店的櫃檯服務生打聽過103房間,我貿然出現的話,會引起警方懷疑,這樣對整件事情無濟於事,而且過幾天我就要到美國去了,天使城的孩子要出人頭地困難重重,這個國家每一百萬人中能在銀行存有兩億美元寥寥可數,這個國家在十八歲時單憑自己能力擁有兩億資產幾乎為零。」
第二種方式:「那是因為貪婪,想魚與熊掌兼得。」
那個聖誕夜,那十八歲的少年一定連自己也沒有想到。
為什麼沒站出來的真正原因,那也是最恐怖、最讓人絕望的:他不相信她。
不相信她會為他洗衣做飯。
就像他不相信她最終會為他承擔所有罪名,因為那會讓她失去華裳和珠光。
--
蘭特旅店有四層樓高,旅店有四個樓梯,大堂一左一右兩個,那是專門提供給客人使用的。
眼前的這個樓梯連接後門,多數時間都是靜悄悄的,哈尼拿著電棒手電筒往著樓梯。
剛到第二層,從樓梯另外一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眨眼間那腳步聲就近在眼前,有修長的身影沿著階梯跌跌撞撞往下。
哈尼打開手電筒,手電直接朝著對面的人。
光源打在迎面而來的面孔上,又是那位漂亮的亞洲男孩。
也不知道是手電筒白色光源所導致,男孩一張臉臉色白得極為突兀,臉色蒼白眼神空洞。
如果不是因為腳步在移動的話,那還真得像一具白色雕像,而且還是一具隨時隨地會風化的雕像。
那具會移動的白色雕像瞬間消失在樓梯入口處,回過神來哈尼追上那個身影。
左邊是蘭特旅店,右邊是另外一家旅店,兩家旅店間隔的空間形成了一道垂直的風口。
哈尼在風口處已經站了小段時間,他是跟著那位亞洲男孩來到這裡的,男孩似乎在找尋什麼東西。
也許男孩找到了,又也許男孩放棄了尋找。
他慢吞吞的坐在地上,背靠在牆上,右邊腿曲起左邊腿平放在地上,單手擱在曲起的膝蓋上,男孩有長且直的腿,這樣導致於他的坐姿極為好看。
可再好看也得有個限度,比如說他得回去工作了,比如說那男孩已經保持那個姿勢不下十分鐘了。
在這個牛蛇混雜的城市,對一些事情不能太好奇,比如說那男孩在找什麼,比如說男孩頭頂上的那扇窗戶恰好是103房間窗戶。
正當哈尼打算離開時,風口的另一端出現一抹小小的身影,那是小聖誕老人。
小聖誕老人手裡拿著正在燃放的煙花棒走向那男孩。
停在那男孩面前,正在燃放的煙花棒往著男孩的臉,片刻,稚聲稚氣的聲音詢問著「你生病了嗎?需要我的幫助嗎?」
小傢伙的角色扮演有模有樣,只是他的熱心沒得到回應。
繼續。
&現在很難受嗎?」
沉默。
&覺得你難受得好像要哭起來了,這樣吧,我給你一顆巧克力,你也許會好點。」
小聖誕老人從口袋裡拿出了巧克力,巧克力遞向那男孩,男孩沒有去接。
&不要小看它,那是從諾伊爾神父手裡領到的巧克力,我媽媽說諾伊爾神父是上帝最好的朋友,」小傢伙語氣虔誠,「我媽媽說,諾伊爾神父也和上帝一樣無所不能。」
沒有去接巧克力,男孩卻問了小聖誕老人這樣一個問題「那位諾伊爾神父能讓時間倒流嗎?」
&什麼?」
&為我再也無法得到一個人的信任了,這個人用她的方式告訴我,她不可能再給我第二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個人的信任對你很重要嗎?」
&的。」
小聖誕老人手裡的煙花棒即將熄滅。
&得再去換另外一支煙花棒,順便讓我的媽媽打電話給諾伊爾神父,看他能不能讓時間倒流。」
小聖誕老人有沒有回來哈尼並不清楚,那男孩什麼時候離開他也不清楚。
清晨五點,哈尼再回到那個風口時,103房間窗下已空無一人,他在窗下找到一隻被毀壞的錄音筆以及一支塑料針筒。
想了想,哈尼把那兩樣東西放進口袋裡,這世界有些東西適合呆在下水道里。
哈尼也有自己的小秘密,比如說他在內心偷偷喜歡著那位叫做瓦妮莎的姑娘,在瓦妮莎一臉鼻青臉腫從那傢伙房間出來時,他當時就想幹掉那傢伙。
那傢伙的身份哈尼也是剛剛才知道。
馬尼拉早報把頭版頭條給了聖誕凌晨發生在蘭特旅店103房命案,這起命案的死者為安帕圖安家族的准女婿。
因為案發時間以及死者身份,馬尼拉警局不敢有半刻耽誤,103房間命案在事發三個小時之後馬尼拉警察局局長親自宣布破案。
兇手在被帶回警局的三十分鐘後就向警方坦白一切。
兇手給的口供也就寥寥幾句,「是的,我殺了他,在準備十分充分的情況下我殺了他,警察先生這是一起有預謀的謀殺,沒有人無緣無故會實行一場有預謀的謀殺,羅傑.加西亞殺了我的朋友妮卡,從妮卡死後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想殺這個人,這場謀殺過程無任何共犯。」
&房間命案還牽扯到若干年前的舊案,衝著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謀殺、衝著被害者的身份、以及做過假證、想必那女孩這輩子別想離開監獄了。
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哈尼把從103房間撿到的兩樣東西丟進下水道里。
--
從進入審訊室到離開審訊室也就短短二十分鐘左右,離開前梁鱈還特意看一眼鐘錶,時間停留在凌晨三點四十分。
也許是她態度良好,也許是她長有一張楚楚可憐的臉,梁鱈並沒有遭遇到傳說中的那些虐待,比如說毆打比如說電擊。
從審訊室離開梁鱈被帶進一間黑色房子裡,所謂黑色也許是深色的牆以及封閉式設計導致它在視覺上變成黑色房子。
黑色房子空間也就十來坪,房子裡沒有任何東西,唯一的光亮來自於房子那扇門的小窗口。
這應該是傳說中關押重要罪犯的黑房子。
坐在地板上背靠著牆,發呆望著那小窗口的亮光,走廊外傳來了鐵鏈在地上拖行的聲音,刷刷——
據說,有些不聽話的犯人會在深夜被帶離牢房。
戴著腳銬的人腳步沉重,移動速度緩慢,當腳鏈聲來到那扇門外時,梁鱈的身體開始顫抖開來。
好不容易,那聲音遠去,然而身體並沒有伴隨著遠去的腳銬聲停止顫抖,要知道這裡不是天使城,天使城有媽媽可這裡沒有。
這裡不是天使城這裡是馬尼拉。
在馬尼拉她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
為了防止身體繼續顫抖下去,梁鱈側躺在地板上。
側躺在地板上讓膝蓋來到心上的位置,雙手環住膝蓋。
終於,身體停止了顫抖。
問梁鱈後悔嗎?
她也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她也和梁姝一樣一敗塗地。
在那個充滿著血腥味的房間裡,在那一刻,梁鱈把自己變成了一名瘋狂的賭徒。
目送著溫禮安從那扇窗戶離開,把溫禮安所能留下的指紋一一抹掉,再毀壞錄音筆,把從瓦妮莎那裡拿到的精.液倒進抽水馬桶里。
賭博怎麼能少得了本利。
毀壞的錄音筆,近了抽水馬桶的精.液就是她能給出的最大本利,贏了她就得到了天使城女人們夢寐以求的愛情:當我們容顏不在,我們的胸部開始鬆弛,當男人們再也無法從我們的甬道上獲得快樂時,我依然擁有明亮的笑容,因為他就在我身邊,我相信這他會一直在我身邊呆在我離開人世間的那一刻。
錄音筆和塑料針筒丟到窗外去,關上窗戶。
站在窗前任憑著敲門聲響起,這會兒,溫禮安應該離開了蘭特旅店的範圍了。
在那個房間裡,梁鱈和溫禮安唯一說過的真話就是「溫禮安,這樣的一個大壞蛋不值得我們兩個人冒險。」
他們只是天使城的窮孩子,而死去的人是安帕圖安家族的女婿,他們能逃到哪裡去,他們可以逃到哪裡去?
她不能讓那樣的人毀掉溫禮安。
但是呢,那一刻她又特別想知道一件事情,在關鍵時刻,溫禮安會不會像那次在夜市場一樣。
就那麼冷不防地放開她的手。
她確信這一次,上帝會滿足她的願望,她曾經向上帝要過很多願望,但上帝從來就沒有理會過她。
最後的願望,上帝肯定會聽到。
打開門,用平靜的聲音告訴著那位服務生我殺了這個人。
這會兒,溫禮安應該已經站在紅綠燈前了吧,聖誕節人比較多,過馬路花的時間會比平常多一點。
馬尼拉警察來得很快。
這會兒,溫禮安應該過完了第一道馬路。
怕事態被擴大,馬尼拉警察們手腳利索,拍照、取證。
這會兒,溫禮安已經過完了第二道馬路了吧。
冰冷的手銬束縛住了她的雙手,這會兒,溫禮安已經在過第三道馬路了吧,嗯他過完了三道馬路。
看著那雙手銬,她心裡沒有慌張,也沒有覺得丟臉。
溫禮安站在第三道馬路上。
禮安,我的禮安,快回頭,快回頭。
梁鱈最後的願望上帝聽到了,並且滿足了她。
她看到了溫禮安。
看著他——
禮安,別生氣,噘嘴魚只是在和你玩一個遊戲,因為從你忽然間放開我的手時,我就不相信你了,我怎麼可能和不被我信任的人共度一生,雖然,共度一生現在看來已經變成了空想,但有什麼關係呢,我愛你,我希望我愛的那個人值得我去愛。
她所想要的並不多,撥開人群,來到她面前。
一旦他想說出什麼,類似於「那個人是我殺的」這樣的話,她就吻他,吻得他說不出話來來,輕輕在他耳畔和他說溫禮安不要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更不要去愧疚,那是她天天做夢都想殺的人,沒有你我也會殺了他,輕輕在耳畔和他說到時候如果我出來了你還覺得我可愛的話,我就嫁給你。
那一刻,梁鱈堅信溫禮安會站出來,這一次和夜市場的已經不一樣了,她都答應給他洗衣做飯了,她都想和他回天使城了。
你看她,嘴角已經做出隨時隨地揚起的準備。
只是,那嘴角最終沒有揚起,溫禮安也沒讓她把那些動人的情話說出來的機會。
溫禮安不明白對於從小就沒有爸爸的她來說,說一千道一萬我愛你都沒有在關鍵時刻的那個擁抱「別怕,不用擔心,我會一直在。」
她輸掉了她人生中唯一的賭局。
願賭服輸,漫長的牢獄生活就當是她對自己的懲罰。
低下頭,不過,她也沒有全部輸掉。
假如還有機會見到費迪南德的話,梁鱈想她可以挺著胸膛告訴那個討厭的女人:「女士,我並不消極,我也不懶惰。」
&用我畢生的力量去爭取一個虛無縹緲的答案,你敢嗎?」
只是,結果不盡人意而已。
不過,這樣也好。
終於可以把溫禮安送進了當鋪,從此以後,溫禮安將永遠呆在當鋪里。
第二天,梁鱈見到了黎以倫。
沒給黎以倫任何說話的機會,梁鱈告訴他「在你被拘留的第二天我就和別的男人上床了,從下午到晚上他要了我四次,這樣的女人你家人能忍受嗎?」
垂下頭,低低說出。
&以倫,他是溫禮安。」
五分鐘後,黎以倫走了,在他出現的五分鐘裡沒說一句話。
她被帶回黑色的房子裡。
很久以後,梁鱈都記得那天的情節,那是在早晨,打開門,由於連續幾天一直呆在那個黑房子裡,乍然出現的強光讓她下意識間捂住臉。
她被帶上了囚車,據說整個馬尼拉都在談論這個案子,據說圍繞著昔日那名名字叫做妮卡的遇害少女,馬尼拉民眾分成兩派,一派主導按照法律程序嚴懲兇手,這一派人大多數為馬尼拉的精英們,另外一派主導從輕發落,因為兇手殺人動機情有可原,這一派系人馬為馬尼拉底層民眾。
因為怕這兩大派系間的爭紛會進一步擴大,馬尼拉政府下發公文,蘭特旅店兇殺案就定在新年前一天結案。
囚車緩緩行駛在街頭上,從警署通往法院的那條路只馬尼拉最主要街道之一,臨近新年,沿途張燈結彩。
梁鱈想,如果那天沒有在馬尼拉最繁華的街道看到專門為特蕾莎公主準備的車隊,她也許在見到梁姝時就不會哭得那麼傷心。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和梁女士的關係變成反著來,她是媽媽,而梁女士是那不懂事的女兒,房東要房租了「這個你去和小鱈說,我們家她在管賬」,話說得很漂亮,家裡哪有什麼賬單啊。
魚鮮市場的小販們敲開她們家的門「小鱈不在家,放心吧,她早晚都會把賬結了。」能怎麼辦?她在長高那個叫做梁姝的女人在變老,那個女人還有一顆極其脆弱的心。
正因為這樣她一向很少在梁女士面前哭,也正因為這樣,梁女士一直覺得她的小鱈不會哭。
可,這會兒,她的小鱈怎麼哭了?
她的眼淚惹得那站在法院門口的女人發了瘋一般,她覺得一定是那些該死的記者惹得她的小鱈眼淚嘩嘩直流,搶過其中的一位記者的攝像機,攝像機朝著那些人揮去,「要拍就來拍我。」,「混蛋,我和你們說的話你們聽不到是不是,那是我的心肝寶貝小鱈,」,「就是你們這些混蛋把的我的小鱈嚇到了。」,「你們這些混蛋,來拍我啊,人是我殺的,那個王八蛋是我殺的。」「我不僅殺了那王八蛋,我還要把你們這些把小鱈惹哭的人一個個殺掉。」
不不,媽媽,惹哭我的不是那些人,惹哭我的是溫禮安,媽媽你知不知道那個時候我等溫禮安的那個擁抱等得脖子都長了。
媽媽,溫禮安辜負了我對他的信任。
發了瘋般的女人企圖搶過距離她的小鱈最近的那台攝影機,扛著攝影機的那位記者身材強壯,也就手一揮,女人頭結結實實撞到後面的那台攝影機上。
那一下,肯定很疼。
很久以後,梁鱈一直記住那條街,從警署通往法院的那條街有林立的商店,那都是外國人在馬尼拉開的商店,商店門口清一色都是外國遊客。
林立的商店過後是街心公園,公園中央有噴泉,過了街心公園就是劇院影院這類的娛樂場所,最大的那個影院牆上貼著好萊塢明星海報。
初升的日光從街道的角落滲透出來,若干呈現出圓筒狀,依稀間梁鱈又看到齊天大聖揮舞起了金箍棒,還是出現在天使城的金箍棒比較可愛。
過了影院劇院就是廣場,廣場上有若干政府組織,廣場上還站著很多服裝統一的孩子,孩子手上扯著標語。
湊近一看,標語寫著:謝謝特蕾莎公主,我們喜歡特蕾莎公主,我們會永遠記得特蕾莎公主。
那踏著月色來的特蕾莎公主要回去了。
特蕾莎公主一定也不知道,她一直在等著她把一百四十比索還給她,她總是想不明白,一百四十比索對於特蕾莎公主來說,連小錢都算不上,可為什麼就不把錢還給她。
要知道,一百四十比索得需要她在海鮮餐館干滿二十五個小時,有時候連海鮮餐館的工作都討不上,她就只能去發傳單,天氣很熱,站在烈日下她連飲料都捨不得買,家裡還有不懂事的媽媽。
媽媽?媽媽以後要怎麼辦?茫然看著街道。
再行駛一小段,十幾輛黑色轎車魚貫和囚車擦肩而過,每輛車上都有行政標旗,讓人一時之間以為哪個外國政要訪問馬尼拉。
目光無意識落在那些車上,倒數第三輛車的車窗印著年輕女孩的臉,女孩有明媚的眼神、極短的頭髮。
這時那短髮女孩頭緩緩往著窗外,目光從那個車窗拉離,低下頭,木然看著自己的腳。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隨著那句「到了」梁鱈被帶下車。
法院門口,扛著攝像機的記者們、前來圍觀的馬尼拉民眾里三層外三層的,在那一群人中梁鱈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那都是平日裡看著會讓她打從心裡笑出來的面孔。
阿繡婆婆手裡拉著小小的達也,達也身邊站著妮卡的媽媽,那每次看到她都要朝她吐口水的女人此時表情擔憂。
心裡默念「妮卡,看到沒有,你媽媽現在已經不生我的氣了,妮卡,你也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目光沿著妮卡的媽媽,妮卡的媽媽身邊站著素顏的中年女人,目光落在那名中年女人臉上。
忍了幾天的淚水奪眶而出。
&媽。」
媽媽,最終,我還是變成了你。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6s 3.576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