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棠啊」
「是我這把老骨頭錯了」
陶老爺子也是一夜未眠,說完這句話,懸在胸口二十年的大石頭,仿佛清減了不少,但他瓮了瓮嘴,話音一頓,終究還是沒將後半斷話道出。
他想說。
『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陶柏就不會死,
『老伴也不會因為陶柏的死而恨他,最後放棄治療,也死在了醫院手術室,
如果年輕一些的時候,別那麼倔,別太封建觀念,可能他們陶家又是另一番狀況。
但事已至此,一切的遺憾、痛心疾首都沒有辦法挽回——他也為此贖罪二十年
「爸!」陶棠也有些觸動,但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雙手握住老爺子已經粘上了老年斑的手,緊緊握著,有點冰,已經不像小時候,牽著的,那一雙屬於父親的熾熱的手掌。
突然地,鼻頭一酸,忍了半天的淚水,終究沒能夠忍住,嘩一下就決堤了。
「傻閨女,哭什麼」陶老爺子皺眉,心疼到不行,伸出的手想像她還小的時候一樣,抹掉她的淚水,但到一半愣住了,攥了攥,拿了一張紙巾遞給她。
老爺子想說一句從陶棠謝燃訂婚後,就一直琢磨的話。
『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別哭,爹就在家裡,往後常回來住!,
但到嘴邊,壓住了。
陶家父女大概聊了二十分鐘,其實有太多可以溝通的,但今天顯然不是個合適的時機。
「不聊這個了,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等什麼時候合適了,到時候我們父女、你們兄妹、我們聚在一塊,再好好聊聊!」陶老爺子捏准了時間,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話剛落下,敲門聲就響起了,是夏郁:「姐夫的迎親車隊到門口了。」
老爺子點頭,然後道,「讓化妝的工作人員幫忙給你棠姐補個妝!」
「好!」夏郁不用想也能看到了,點點頭,然後笑道,「那我讓穗穗他們再為難一下姐夫!」
果然夏郁這一番話,讓屋內的人先是一愣,隨後也忍不住被逗笑了。
「調皮!」
補妝沒用太久,十五分鐘,大概中途的時候,就能夠聽到外面的鬧騰了。
鬧得最歡的是戴承弼,一道門口就開始「嚎」,還打親情牌:「茜茜,快給爸爸開門——你謝燃乾爹已經等不及要娶你陶棠乾媽了,你不得幫幫你乾爹開門?」
宋惜聽了直接樂不可支,抱著戴佳,防止戴佳真湊上去。因為戴佳這小丫頭對謝燃態度也不一樣,看到過他穿特殊服裝的樣子,還被抱過,直接成為一枚小迷妹。
小傢伙本來就聰明今天更是分外地古靈精怪,被宋惜摁住,臉上笑嘻嘻的,但聲音可不是了。「嗚嗚嗚爸爸我被媽媽摁住了,溫穗乾媽讓我找你要個大紅包!」
說完門外就遞進來了一個超大紅包,小姑娘頓時嬉笑眉開,「不夠!」….
最後還是抓了夏軼出馬,才知道這小丫頭在逗他們,忍不住笑罵,「小壞蛋!」
而夏軼一出馬,就是宋惜都擋不住——還是夏郁給摁住了,才正式開始,出題。
這是習俗,也算是婚禮的一種小玩趣。
謝燃都這把年紀了,身邊好友最晚結婚的都是戴承弼,家裡又都是小輩,更慘的是小輩都結婚了。最後還是把夏軼拎了過去,給當伴郎之一,其餘的都是比較遠的關係的人了。
為難十五分鐘,陶棠的妝容補完,夏郁才通知讓溫穗放行。
沒有一擁而入,門一開,唰唰唰讓出了一條通道,謝燃身穿著禮服,冷峻又不失溫柔。
屋裡陶棠挽著老爺子,緩緩從屋裡走了出來,這一段路,對老爺子而言走得非常艱難——
從一個他巴掌就能托住的小娃娃,到一隻手就能托起
從出生到陶棠四十歲——他還記得陶棠奶聲奶氣的模樣,記得陶棠尿褲子、記得她第一次拿幼稚園的小紅花、第一次送她去學校
今天。
他最心愛的女兒終於要出嫁了。
這一回跟她上學、工作、出差、都不一樣了。
從今往後,她就是別人家的媳婦了。
雖然話說開了,但,始終被隔閡推開了這麼多年,父女關係沒辦法恢復到矛盾以前。
令人心酸。
迎面走來的是謝燃,看到美如畫中人的陶棠,謝燃痴呆了一瞬間,恍然回神時,老爺子已經忍痛將陶棠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他不想表現的多麼不舍,而是滿滿地祝福。
婚宴上肯定還有一次正式交付的機會。
但到時候,有些話說出來,就不合適了,所以只能趁現在。
雖然陶老爺子也知道,謝燃是事實上最值得陶棠託付終身的人。
往後嫁給他一定會非常幸福,絕對是以陶棠為中心——但不一樣!
他仍道:
「謝燃啊——小棠,以後就麻煩你了」
「她性格要強,有事也喜歡悶在心裡一個人扛」
「你們這一路,因為我們老一輩,走得很難,非常難得修成正果,希望你們能夠一直相互扶持,能夠一路一路地,不管是平淡也好,是低谷也好,都要好好地走下去!」
老爺子起初坦然、祝福,可是說著說著,那種壓在心中的不舍一點點壓不住了。
「我知道,你們肯定都會很忙,你還有很多的正事、很多的責任,但作為一個父親我是自私的,希望,你能夠躲在她身邊陪著她!」
而到了這一刻,有些事,陶老爺子仿佛也想開了,顫顫巍巍道:
「陶棠年紀不小了,生孩子,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事,如果實在要生,一個就好了!」
當老爺子說完這一番話的時候,陶棠再次控制不住了,緊緊握著老爺子的手,仰著頭,怕淚水撲出眼眶,不停地眨著眼睛,讓淚水倒回去。
「爸」
「行了,你們快走吧,時間要來不及了。」
夏郁就在一旁看著這一幕,最後只能是朝著莊老爺子招了招手,老爺子順勢點了點頭,跟詠霞老師、郁蘅夫婦幾人上前挽住了陶老爺子,老爺子這幾年身體也不行了,怕他傷心過度。
而陶棠這邊跟謝燃在眾人的迎接護送下,終於上了婚車,夏郁莊菱一行人上了其他車——
陶老爺子等人則是在後面的車子上,顫抖又激動地握著莊老爺子的手,臉上洋溢著笑容,但眼眶通紅,泛著淚光,笑聲都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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