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碩一行剛剛離開,數千米外,一隻渾身黢黑的怪獸驟然睜開雙眼,一隻足有三米方圓的耳朵從地面上漸漸提起,原來是諦聽獸。
彼岸寺第三進院內,剛昆羅漢和那山羅漢等聽了諦聽獸的報告,臉色更加陰沉。
「那山師兄,此時沙想城明珠大居士正要舉辦無遮大會,說是無遮布施,其實是佛門的辯論大會,可說是高僧雲集,我們如何能下得了手?」剛昆羅漢皺眉問道。
「師弟,此時絕對不能輕舉妄動。且不說能寂這老禿驢生性暴躁,自己的宗門都未必管得住他。即使是禪宗我們也惹不起,更何況明珠大居士是皇帝親叔,三十年舉辦無遮大會,布施過無數僧眾,威望崇高。」那山羅漢悠悠說道。
「難道,我們就這麼忍了?他可是徹底斷了我們的財路。」剛昆羅漢目露猙獰。
「只能忍,這次辯論大會,各宗年輕一代的高手都會前去,禪宗四秀、律宗七傑、淨土三英多半都會到場。假如他們的師父有那麼一兩個跟隨,現在的沙想城簡直是龍象雲集。而我們向來又不受他們待見,豈能在此時惹是生非。」那山羅漢無奈的說。
「務寧,命你以觀摩辯論大會為名,跟隨這李碩,不需驚擾,只等他離開沙想城,且能寂這老禿驢一旦和他分手,即刻傳訊回來。」那山羅漢吩咐道。
務寧大和尚一走,那山羅漢轉身對剛昆羅漢說:「師弟,我聽說,合歡宗九變師太和你緣分甚深,你看能不能……」
沙想城雖不如彼岸城雄偉,但城內卻要繁華的多,畢竟參禪者多為社會上層、飽學之士,所以禪宗所在的幾十座城市一般都比較富庶。
李碩想尋找客舍先安置下,可能寂羅漢說,既然來了就先去沙想寺掛單,住在寺院最好。李碩有些驚奇,看來此地對女居士倒是絲毫也不避諱。
沒想到沙想寺如今是僧滿為患,原來兩天後,禪宗要借明珠大居士的無遮大會舉辦辯論大會,不論僧凡,只要是元嬰期以下,都可參與。
如此一來,天下遊學的僧人和居士紛紛前來,尋求高人指點,印證自己所學。可以說李碩無意中趕上了禪宗的盛事。
沙想寺的首座正鑒羅漢親自接待能寂羅漢,但要留下五人實在為難,更何況還有兩位女居士。
李碩識趣的告辭,但能寂羅漢親自推薦李碩,要求正鑒羅漢務必安排李碩參加辯論大會。
正鑒羅漢禮貌的答應著,其實心下頗不以為然,當下各宗高弟雲集,有些年輕才俊,即便是他們這些羅漢也不敢輕視。
比如淨土宗的擔山大和尚,深入經藏,辨才無盡,常能說的高僧俯首、頑石點頭。
律宗的狄雲居士未曾剃度,便列為律宗七傑之首,能守律宗三萬六千大戒,古來罕有。
即使是禪宗四秀也是各個不凡,均是將來開山立派的角色,其中的故犯大和尚說法常有梵音禪唱,天花亂墜。以大和尚的果位就擔任空如寺首座,無人不服,公認說空第一。
有這麼多年輕的高僧前來,面前這個居士年不過二十的樣子,充其量也就和第三代弟子一較高低罷了。不過雖然這樣想,正鑒羅漢可不敢不給能寂羅漢面子,滿口的答應,並親自送他們出寺。
此時,沙想寺里名門高弟們正三五成群的彼此驗證所學,處處都是辯論場,仿佛為即將開始的辯論大會熱身。
臨近寺門,一名面目清秀的和尚正在給幾個人說法:「所以,佛說,心外無法,心外無物,心生則種種法生,心滅則種種法滅。故說心外無物。」
周圍的佛子聽的頻頻點頭,李碩聽他說的基本是附和經論,但是照搬佛經,也不知道是不是能真正理解,化為已用。
一時覺得有趣,想起自己原來在地球時的佛教論壇上與「老參」們辯論,忍不住上前指著一塊風景石問道:「這位師兄,請問這塊石頭是在你心內,還是心外?」
剛才正在講經的弟子一愣,張口就說:「萬法唯心,心外無物,當然是在心內。」
「呵呵,那你每天心裡裝著這麼一塊大石頭,不累嗎?」李碩問道。
眾佛子目瞪口呆,無言以對。
李碩說完,瀟灑前行,而正鑒羅漢和能寂羅漢則微微一滯,竟然走神了,直到見李碩已快走到寺門才恍然大悟,趕忙跟上。
跟上是跟上了,但正鑒羅漢還在心思不屬,一時滿腹疑情,竟是不能參透李碩所說。而能寂羅漢平時參悟空性尚不如正鑒,更是百般抓撓不到。
而剛才一起論空的弟子中,為首的正是禪宗四秀之一的少商大和尚,一直以來他認為說空只比不上故犯師兄,沒想到「心裡竟還裝著一塊大石頭」,這還說什麼空?不是可笑嗎?
「此人是誰?是不是哪位菩薩或大阿羅漢的親傳弟子?」眾人議論紛紛,見正鑒羅漢送人回來,紛紛把他圍住。
「罪過,罪過。剛才能寂羅漢向我推薦這位李碩居士,我還在心中詆毀,沒想到佛法如此精深。你們現在也該知道天外有天了吧?我要抓緊去請教主持師兄。」正鑒羅漢說著,急步向後院走去。
「不行,我要再去請教。」少商大和尚說完,急急向寺外追去。
李碩等人正在廟外徐行,沿著院牆各種花樹盛開,不少人散步觀花。一位老年居士帶著幾個家人從遠方而來,穿著簡單素雅,但衣料材質高貴,一看就是大富之人。
兩相交錯,老年居士顯然並不認識能寂羅漢,而是熱切的迎向剛剛從寺內追出的少商大和尚。
少商大和尚急急打個問訊,「大居士,小僧有禮了,且請寺內安坐,弟子一會兒再去奉茶。」
少商大和尚說完,也顧不上老年居士面露驚愕,緊跑兩步,繞在李碩等人身前。
藍月亮二女目露不快,李碩倒是沒有什麼,他知道自己剛剛觸發了此人的禪機,他這是要再請教而已。
「這位居士,恕小僧莽撞。」少商大和尚雙掌合什,無比鄭重。
老年居士臉上驚愕之色更濃,什麼人能讓高傲的禪宗四秀如此恭敬,不禁轉身走了過來。
「師兄不用客氣,有話請講。」李碩笑著說道。
「剛才居士說空與平常法師所講頗為不同。難道居士以為,那塊頑石不是空嗎?」少商大和尚語速很快,顯示出心中的不平靜。
李碩微笑,知道要不給他說清楚,今後他的心中一直裝著這麼一塊石頭,那再也休想進展,除非能自己悟透。
藍月亮、鳳尋伊並不知道李碩究竟說的是什麼,只覺得古怪繞口,沒什麼意思。能寂羅漢和小燈和尚對空義的理解尚不如少商大和尚,所以也只能專心聽講。而老年居士卻最喜研究「第一義空」,一聽少商大和尚居然向一個年輕人請教空義,頓時興趣更濃。
「世界有成、住、壞、空,這沒錯吧?」李碩耐心的啟發。
少商大和尚等全部點頭。
「那這塊石頭也會成、住、壞、空吧?」李碩步步為營。
少商大和尚只得再次點頭。
「有一天它會歸於虛無,這沒錯吧。」李碩再問。
少商大和尚雖然再次點頭,但有些遲疑。
「相比於其它東西,只不過它歸於空的速度稍微慢些罷了,你們再看這些花……這樣吧,我就為你做首偈子,你再參!
擁絨對芳叢,由來趣不同。
發從今日白,花是去年紅。
艷冶隨朝露,馨香逐晚風。
何須待零落,然後始知空。」
李碩念完,眾人默默復誦,連鳳尋伊都聽的眼睛一亮,仿佛明白了什麼。
老年居士面露喜色,上前一步,「這位居士,老夫懂了,您是說,不用等花開敗就應當知道它早晚會敗。也就是說不用等石頭化為空無,就應當知道它遲早會是空無。對不對啊?」
李碩點頭,「老居士佛法精深,佩服,佩服。」
老年居士歡欣雀躍,滿面紅光,心生喜悅。
少商大和尚苦苦思索,甚至還狠狠地晃了晃頭,一咬牙,為了追求佛法,也不怕別人笑話自己愚痴了,再次合什:「這位居士,我卻還是不明白。您剛剛說的我本來就懂啊,和您安放在我心中的石頭,有什麼關係呢?」
「哈哈,哈哈,既然這石頭是『空』的,就放在你心裡又能如何?」李碩乾脆說透。
少商大和尚、能寂羅漢和小燈和尚先是瞠目結舌,繼而狂喜,少商大和尚更是手舞足蹈,「撲通」一聲拜倒在地。在佛門,幫助解除大疑惑,那可是天大的恩情,很多人就此「悟」了。
李碩笑著把他扶起來,「生起疑情,不是為了否定空,而正是為了生起『信』。師兄佛法精湛,小弟也是多有不如,這次不過是巧合罷了。」
「哪裡,哪裡,居士比我高明不知道多少倍啊。」少商大和尚心悅誠服。
老年居士此時也趕忙上前,「幾位,是不是要去尋找住處,這幾日城內所有客舍全部客滿,不如就請幾位移駕,住在我的家中可好?」
「對啊,對啊,明珠大居士齋僧無數,與佛門最是有緣。」少商大和尚連忙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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