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大寶心裡大概也沒抱多大希望能找到他父親,只是既然已經知道了人失蹤的時間地點,無論如何至少夜要把屍體找到安葬。這還不是最壞的打算,最糟糕的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讓人干著急。在大寶看來,如果真是這樣的結果,那將是他一輩子的心結。
陪大寶一起去八號井尋找他爹,我是不二人選,再說讓大寶一人去我也不放心。他父親的失蹤已經給他母親造成了巨大的精神打擊,如果大寶再出什麼意外,估計他母親可定也是不想活了。這次進山,就我們兩個人知道,如果讓我母親知道了,我們就肯定去不成了。因為只要我們「禍精二人組」在一起轉悠,肯定會生出不少事端。
至於王叔,他是一個老光棍兒,聽父親說他剛出生後不久爹娘便撒手西去,剩下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由祖母領去了撫養。後來他的祖母也去世了,那時他才十幾歲,已經顯得非常成熟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現在他家都沒了,為了出門掙口飯吃廉價變賣了祖產,四處漂流,後來偶然也來到了吉林,也就時現在我們這兒定居下來,一住就是幾十年,靠山吃山,勉強可以維持生計,但始終沒有能力娶妻生子。這些事情也是父親和王叔喝酒時,王叔喝多了,被酒精一激,心生感慨才說的。要在平時,他絕對不會和外人提起自己的身世,他來自哪裡,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別人也不好過問。現在他生死未卜,更加沒人過問了,甚至死了也沒人給收屍,想到這兒,我不禁從內心深處同情王叔,他受苦受難地過了大半輩子,現在也許已經客死異鄉了。出事前他還來看過我,短短几天,便生死兩茫茫,讓人黯然神傷。如果我找到了他,那就再好不過,這是樂觀的想法;現實恐怕是凶多吉少,如果找到的只是他的遺體,我也只好盡最後的能力將他安葬了。
考慮到這可能是一項艱巨的任務,八號井已經廢置,面對裡面不知是否囤積大量瓦斯,殘留的支架是否堅固,煤土層硬不硬等等問題,我們不得不做一些準備工作。先準備了些乾糧和開水,因為礦井很深,我們不知道要找多久。大寶提前活捉了幾隻麻雀,關進小籠子裡面備用。另外我們還準備了持久礦燈,便攜土鎬、土鏟,匕,打火機等東西,以備不時之需。一大堆東西叮兒噹啷掛滿身,走在路上未免太顯眼,所以白天我們不敢貿然行動,強迫著自己在家睡覺。等到天一黑,我們才偷偷摸摸潛出了家,兩個人鬼鬼祟祟摸向山去。父母那邊我已經交代好了,不出什麼意外,他們應該不會去找我。
沿著大道一路向上,雖然我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當那片鬼樹林出現在眼前時我心裡還是有點毛。那天似夢似真的經歷歷歷在目,本來就算打死我都不進去了,這次又要再走一遍,心裡不免犯嘀咕。於是我對身邊板臉疾走的大寶說:「我看咱還是從大道繞路走吧,我可不想再進這鬼林子了!我的膽子再大,那天也***快被嚇破膽了!」
大寶不是較真的人,我的提議是好是壞他大多都聽從,小時候和他一塊闖禍我往往都是扮軍師的角色,他則是一個出色的執行者。所以我們也算是老牌黃金搭檔了,合作起來相當有默契。
聽到我的提議,他也沒說什麼,點點頭,繼續沿大道快步向前走。我匆忙跟了上去,暗自慶幸不走那破樹林子,但轉念一想,我們沿大道繞過大半圈,最終還是要進入林子深處。但願我們不會遇到什麼麻煩。
深山老林,人煙稀少,陰盛陽衰,陽光都照不透,所以這裡最容易聚集陰氣。原始森林裡到處潛藏著諸如蛛蛇蟻蚣等喜陰生物,其大多數劇毒無比,苔蘚、蕨子等喜陰植物也只有在這裡才能繁茂生長。有些草本植物像人參,是馳名中外的名貴草藥。
遠看平靜美麗的森林其實暗藏殺機。有些時候,表象即是假象,分辨不清就會被算計。我不知自己是否將森林想像得太過恐怖,總之有了那次可怕經歷後我就對森林過敏起來。當路過那條羊腸小道入口時心裡還是突突急跳,即使這樣還是忍不住好奇,習慣性地回頭看了一下。突然間,我現一個人影,嗖地一下閃進了樹林,好像是在跟蹤我們。現在八號井被廢棄,羊腸小道也鮮有人走了,不會是礦工經過,再說現在也不是上班的點。
我直接就聯想到了那天在樹林深處看到的匍匐黑影,心裡咯噔一下,但沒表現出來。此時月光如水,走在路上連礦燈都不用打,大寶依然走得很快,我在後面努力想跟上他的步伐,剛才回頭看時又被他甩遠了好幾米,他個沒心沒肺的傢伙也不知道等等我。當現有人跟蹤時我並沒有馬上跑上前去跟大寶說,而是不動聲色地裝什麼都沒看見,繼續漫不經心地走路,不再回頭。畢竟敵在暗我在明,不能打草驚蛇。
我緩緩追上大寶,假意地和他天南海北地聊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題,他見我這時還這麼不正經就不願意搭理我。我用眼斜了斜後面,低聲說有人跟蹤,他立馬會意,也不回頭,附和著我瞎侃。
到了前面一處拐彎,大寶忽然停下來朝我一擺手,示意我們躲進樹林裡,我看現在確實是好時機,於是和他一起跳進樹林裡的草叢中躲了起來。
但是那人非常狡猾,我們足足蹲了有二十多分鐘也不見他跟上來。樹林裡也沒聽到人畜穿梭的聲音,大概那人從羊腸小道進入了林子深處,想到這兒我便在心裡詛咒他重複我那晚的經歷,以消心頭之恨。但也可能是我太多慮了,虛驚一場。總蹲在這兒也不是辦法,大寶氣急敗壞地悄聲對我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怕他個鳥!是人總會現身,到時抓他個現形!咱在路上小心點就是。」
我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這樣。奇怪,這次角色怎麼置換了,大寶反而當起軍師了。管他的,商定完我們便跳出了草窠,繼續沿大路往八號井趕。
接下來的路我們走得都很仔細,有點風吹草動都會打開礦燈照照,直到八號井,沒再現任何異常情況。
八號井被廢棄後一片狼藉,能運走的東西全被運走了,井口有一大堆土,應該是救援隊清理塌方時運出來的。井口黑洞洞的好像一張大嘴,等待著我們主動送上門兒。大寶從籠子裡掏出一隻麻雀,用一股長繩拴住了麻雀的一隻腿,捏住繩尾將它扔進井口。
礦井傾斜著向地底延伸,麻雀得了空當急於逃命,但卻因天黑熏眼什麼都看不清,只好順著井道往礦井深處撲棱去。繩子一圈一圈地減少,直到繩子被拉緊後十分鐘,大寶將麻雀拉了上來,看到麻雀依然生氣勃勃地瞎撲棱,原本我以為麻雀不被悶死也會被拉死,現在看來,我低估了這個小玩意。我們知道至少在繩子的長度範圍內,井裡空氣都是安全的。
接下了我們進井後每走一段,測試一下下面的空氣質量,直到井底,空氣都沒問題。塌方區位於井底深處的主作業區,裡面的積土都被清了出去,並且救援隊臨時安裝的木頭支架沒有被拆除,我們不用擔心再生大規模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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