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的樂章 第九十八節：痕跡

    這裡要說明的一點是，『山城』斯特洛安德里克的第二道城牆頂部，並不是一般人印象當中的城垛加過道那樣一目了然的城牆設計——實際上，在空軍與大炮受到極大重視的現代，你幾乎很難在一個重要地區的城堡看到那樣落後的設計風格。

    斯特堡第二城牆的厚度驚人地大，就算是在最窄的地方都足足有四十米厚——更別提它還採用了十分經典的哨塔與角樓搭配城牆的設計，城牆每隔一段地方就有一個凸出的，向下延伸直至底部，內部可以供弓箭手與魔法師射擊的平台。

    這些一座座的哨塔大大小小遍布城牆各處總計多達近百座，如果不是因為現如今奧托洛弓箭手的沒落加上大炮安放的考慮而將哨塔下方直至中段的房間都堵死改成實心結構的話，恐怕薩妮婭她們封鎖登上城牆道路的舉動從一開始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勝算。

    近百的兼顧出口用途的哨塔與角樓下層被堵死，同時在城牆上開一個巨大的，可以容納整個軍團進出的巨型出口——說實在的，這個設計改變至少在薩妮婭看來，是有些『重面子而不重實際』。

    但也因此她的計劃才能夠成功——讓我們把重心轉回到在城牆上探索的薩妮婭一行人身上。

    第二城牆寬闊的頂端即便搭建起房屋也全然沒有問題。因此為了防風的考慮，除了嵌刻在城牆內部由角樓內更換能源的風繫結界以外，它在不少的地點都安放有可以收起來的巨大蒙皮木板。加上每隔一段就有的防止龍騎士襲擊的小型堡壘，以及一座座固定成仰角的防空用複合弩炮。

    緊接著是一些供哨兵們休息和飲食，排泄用的小型建築——畢竟這面城牆高達上百米，吃個飯上個廁所都要爬上爬下之類的實在是太過麻煩了。

    再然後是一座座的大炮，以及大炮保養所需要的工具和彈藥，一些日常工具以及補給品。它們層層疊疊地堆碼在城牆上——

    而這些東西又在蘭姆考克團長他們登上城牆的時候，在戰鬥之中被弄得亂七八糟。

    雜亂不已，至少在這一段，複雜的城牆頂端建築與雜物阻擋了眾人的視線，因而你絕對無法用『一目了然』這個詞來形容這座城牆的頂端。而我們的薩妮婭一行三人也只能小心地認準了方向再前進——畢竟誰都不想走著走著跑到了城牆的邊緣然後失足摔下去，雖然絕大部分段落的城牆都有直立的城垛用以保護，但在靠近炮台的地方為了轉動方便和射擊角度的考慮這層防護都被拆得差不多了。

    所有人都保持著警惕，一些破損的木製彈藥箱擋在路上，前方供哨兵休息的一間木製房屋被大卸八塊的殘骸與它們一起阻攔了絕大部分的視線——「鏘……」薩妮婭緩緩地抽出了長劍，她身後的依琳和向日葵兩人一左一右地貼近了黑髮少女。

    和熟人一起行動的好處顯而易見——她們三個人幾乎不需要任何的交流，就自然而然地明白了如何配合。

    向日葵手中可以變形的伯爵摺疊伸縮成了單手武器的模樣——完全展開形態的它雖然威力龐大，但那大開大合跳上跳下的動作在城牆頂端是活得不耐煩的人才會有的選擇。

    身著重甲加上眼下戰鬥力最高的薩妮婭頂在前面，左翼和右翼的動靜分別由她們兩個留心著，一行三人有條不紊地持續前進。

    「就是那兒了」破舊的木房並沒有潛藏什麼危險，警惕著穿過了這一段雜物眾多的城牆以後薩妮婭一眼就看見了位於城牆外側的一間圓形屋頂，和城牆砌在一起的房屋。

    ——那顯然是供城牆上的哨兵們休息的房間，大小和旅店的雙人房差不多，厚實的圓形屋頂明顯也是出於兼顧堡壘之類的考慮。

    「這邊！」

    描述起來繁複，但實際上薩妮婭她們僅僅走出了數十米的距離，隨著女孩的一聲高喊，後方的四名女武士小心地抬著米拉走了過來——她們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可沒幹等著，用麻繩，帆布以及結實的木桿這些在城牆上都可以找得到的材料，南她們四人迅速地搭建出了一個擔架。

    畢竟米拉的情況極為不穩定，可以的話她們想讓她儘量休息得舒適一些。

    「呼……」小屋內部的構造非常簡單，三張木製圓椅子和一面小桌子，一張有些凌亂的木床——旁邊還可以看到一雙鞋帶鬆開隨意丟在地上的制式軍靴，顯然主人在離開這個地方的時候異常地匆忙。

    連窗子都沒有，這個建造在城牆一側的小屋僅僅滿足了最基本的短暫休息的需求。

    ——但這也正是薩妮婭她們眼下所需的所有，檢查發現沒有危險以後女孩就退出了房屋，而南她們幾人迅速護送著米拉將她安置到了木床上面。

    「……吾主，怎麼了？」事情似乎已經告了一個段落，沉睡的米拉呼吸逐漸變得均勻起來。而南的目光卻注意到了薩妮婭——我們的主人翁顯得有些心神不定，和族的女武士因而略帶擔憂地看著她說道。

    「……我總覺得有些什麼東西不對勁」薩妮婭皺著她細長好看的眉毛說道——在經歷過阿迪－薩繆的事情以後她的直覺似乎得到了極高的提升，對於精神魅惑類的法術異乎尋常地敏銳。

    「從之前伍爾曼的話來判斷的話城牆上面至少有一頭奪心魔存在，說不定它現在就在我們的身旁……」依琳警惕地靠在出口的一側左右觀察著同時說道，但薩妮婭卻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推斷：「不，那應該不是精神方面的影響——」她說，然而這卻更加地令那種違和感變得刺眼起來。

    那應該是某種顯而易見的事實，某些她沒有能夠注意到的小細節——

    「屍體都哪去了呢？」

    站在門口的另一旁喃喃自語的向日葵一語驚醒夢中人——包括四名女武士和薩妮婭、依琳在內——餵作者這不就是所有人了嗎別這樣湊字數啊——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了過來。

    ——是的。

    ——屍體都哪去了？

    ——駐紮在第二城牆頂端的西森克派系正規軍軍人們不可能是傻子，它那諸多的哨塔和通往城牆頂端道路的幾個轉折點上安放的觀察點可不是用來耍帥的。當蘭姆考克團長的那支部隊開始衝上城牆的時候他們必定就注意到了動靜，所以照常理來說靠近入口的這一段城牆應該是最為血腥的絞肉場。

    ——可別說屍體了，就連血跡也幾乎見不到多少。

    造成這幅情形的原因只可能有一個——守備城牆的西森克派系軍人們選擇了退縮。

    薩妮婭對這個決定本身不予評論。如果按照她的風格來做這件事的話，應該會投入所有兵力和武器死守住這個當口——因為通往城牆的道路比起城牆頂端要狹窄許多，一來對方的軍隊無法全數展開，二來居高臨下對於己方的發揮也更為有利。

    但收手退到後方藉助縱深打拖延戰術也是一個十分不錯的選擇，畢竟延綿數十公里長的城牆上一兩千人規模的軍隊實在只是杯水車薪——雖然並非所有段落的城牆都配備有火炮以及守軍，但藉助距離來進行騷擾拖延時間為己方援軍的到來爭取時間也是一個上等的決策。

    ——這兩種方案前者需要莫大的勇氣，而後者則需要冷靜的頭腦和優越的洞察力。

    城牆頂端西森克派系軍隊的指揮官恐怕不簡單——薩妮婭透過這個簡單的決定看出了下決定者那縝密且優秀的頭腦，這也因此使得她接下去的決定必須冷靜又小心。

    「要深入探索嗎？」依琳的思考模式總是和薩妮婭十分接近，因此她開口，一針見血地道出了女孩心中存在的考慮。

    「……」薩妮婭陷入了沉思，假設那位西森克派系的指揮官真的做出了那樣的命令，那麼現在這裡雜亂的場景恐怕就是蘭姆考克團長麾下的那些傭兵幹的好事——傭兵一向無法無天，即便薩妮婭清楚他們已經是困在內城區的傭兵當中算作精銳的部分了，但眼下這副情景顯然證明這些『精銳』也僅僅是『相對而言』的。

    而率領著這樣一支部隊的蘭姆考克團長碰上一位冷靜又有著優秀觀察力的敵對指揮官——黑髮少女開始有些理解為什麼奪取火炮耗費了這麼長的時間的同時，心中也隱隱有了一絲不安。

    ——就好像前面說過的，斯特堡第二城牆的全長長達數十公里，除了重點部署火炮與軍隊的正面防禦圈以外，它的其他幾段要相對破落得多，有一段甚至直接就是在岩石上開鑿出來的，與堆砌的城牆被法術和泥沙漿結合在了一起。

    而如果那位指揮官如同薩妮婭所想的那樣聰明的話，有很高的可能性他到現在仍舊存活著——就躲在這巨大城牆的某處。

    一位頭腦聰明，行事果斷的指揮官，並且對這些堆砌滿了炮彈的城牆了如指掌。

    這是一個不能忽視的威脅——薩妮婭看向了躺在床上的米拉，東坐在椅子上正悉心照顧著她。她們攜帶的給養並不多，在之前的戰鬥當中已經遺失或者損壞，不過奧蘭多那邊派出的援軍應該很快到達，從他們那裡獲取一些補給想必不是什麼難事。

    米拉不能被冒險移動，而在這種情況下有可能尚且倖存的西森克派系軍人引爆炮彈造成傷害的威脅性就變得更加地龐大且急迫——這還沒算上之前就懷疑可能在城牆頂端存在的惡魔的蹤影——至於那位不知所蹤的菲利普皇子，相比之下他的威脅性幾乎等於零。

    「去吧，吾主，她由我們來守護」南用溫和但堅定的語調向薩妮婭說道，而黑髮少女轉過頭，看了看米拉又分別看了一眼向日葵和依琳。

    「薩妮親在想什麼？」脫線的獸靈小妮子似乎依舊沒有搞清楚現在的情況，她歪了歪頭，一臉摸不著頭腦地開口詢問道。

    「我覺得我們最好趕快出發，蘭姆考克團長襲擊城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加上之前下面發生的那一切。現在每多過一分，他們引爆的可能性就更高了一點。」而依琳則是冷靜又理智地分析著。薩妮婭點了點頭，然後回頭又看了米拉一眼之後跨步走出了房門。

    「這些應該是傭兵留下的蹤跡，加上絕大多數火炮以及炮彈的部署都在這一側，他們沒理由走的是我們來的那個方向。」依琳指著前方呈C字型一望無盡的城牆說道，透過那些雜物的縫隙她們可以看見直挺挺朝著下方延伸出去的城牆牆面，遠遠望去這巨大的城牆只令人感覺到了自身的渺小，和那些建築起這座城牆的工匠們的偉大。

    「走吧，我們必須趕快一點，即便最後排查下來沒有什麼問題，也總好過放著一個隱患不去查」薩妮婭朝著兩人點了點頭，然後當先邁動腳步跑了起來。